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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州苍狼原大战的消息,是在第二天的中午,才传到了铁旗帮护法客卿孤明月的耳中。
这个时候,孤明月正在处理楚希声交代下来的差事,清理铁旗帮泰山堂一应违背帮规,作恶多端,鱼肉乡里,欺压帮众之徒。
旗主楚希声显然是一个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的人,已打定了主意将铁旗帮这间房子清理干净。
哪怕会因此故引发下面帮众的反弹,甚至叛乱都在所不惜。
孤明月不但武道高绝,为人也干练有能。
他在泰山郡这边该杀的杀,该抓的抓,始终把握着分寸。没有错纵一人,也没有杀戮太过。
关键是执掌泰山堂的尸狗厉满山,本身是极守规矩的。
做完这些事,孤明月不免沾沾自喜。
他手中的几件任务,都完成的很漂亮,定能让他在几位护法客卿中稍稍冒尖。
此举当然没法获取楚希声的信任。
不过他还有狂剑风三作为踏板。
看得出来,楚希声对风三很信重,也很亲近。
只要风三能在楚希声耳边说几句话,他就可能多几分机会。
直到孤明月驾驭自己的飞舟,沿着河道飞往秀水郡之际,他的联络人,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孤明月一开始很不满。
对方的举动非常冒险。
铁旗帮的内务堂虽然四面漏风,不值一提。
然而楚希声还有无相神宗的‘天听院’可以依靠。
他还与天机阁关系亲近,可以从天机阁那边购买情报。
所以他们两人私自会面,是很冒风险的事情,万一被人发觉,那就前功尽弃了。
然而当孤明月看过联络人给他递过来的信符之后,感觉自己的脑仁都要爆炸。
“旗主——楚希声他已经修成了神意刀心?”
按照这信符中记录的消息。
此子在北地苍狼原,以神意刀心一力击溃五百万巨灵大军。
万魔窟的众多巨神被镇压,也极可能与此人有关。
他还有极大嫌疑,是陷杀‘无上刀’舒怀石的凶手之一。
最关键的是——
“换而言之,早在西山镇香堂大会,我们最初见面之际,他就感知到了我的杀意?”
“楚希声修成神意刀心的时间,肯定不止一日。不过师弟武道高明,敌意杀念收束于心,那位无极刀君未必能感应的到。”
那黑衣联络人虽是这么说,一张脸却是同样的铁青一片,像是家中死了长辈似得。
孤明月不由磨了磨牙。
楚希声明知他的来意,却还故做不知,差使着他们做事。
这竖子的心肠估计都是黑的。
他深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那么门中现在是什么打算?楚希声修成神意刀心,对我的来意洞若观火。如果说先前,我还有两三成把握完成任务,现在是一成都没有。”
孤明月对于自己能不能得到楚希声的信任,其实无所谓。
他不是来给楚希声做牛做马的。
孤明月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掌握这位无极刀君的行踪与消息。
如果有可能,最好是不动声色,不露痕迹的将这位未来的另一个‘血睚’除去。
至不济,他们也要断绝楚希声晋升四品的可能。
此子如果成了气候,对各方都不是好事。
除此之外,他还得打探逆神旗与烈王宝藏的蛛丝马迹。
然而现在,孤明月却觉希望渺茫。
心怀杀意与来路不明,是两种不同的情况。
如果只是来路不明,投效铁旗帮的时机微妙,他还有办法让楚希声放下防备。
孤明月可以用水磨功夫,一点点获取自己想要的。
问题是楚希声既已知道他心怀杀意,岂还会给他可趁之机?
“不对!”孤明月眯着眼,陷入了凝思:“他竟还痴心妄想,想要将我们收服?”
他不由气的笑了,手按着剑:“此子气魄甚大,这是想要架梯子上天?”
“确实极具气魄,你们敢来投效铁旗帮,他就敢用。”
那联络人面色已恢复平静:“甚至能否收服你们都无所谓,可以为他所用即可。此子根本不在意你们是否忠诚,如果尔等胆敢不听其令,那就帮规处置。所以门中三思之后,还是决定让你留下。”
孤明月心中早有预料,却还是冷哼了一声:“想要将计就计是么?”
那联络人苦笑了笑:“师弟,北方苍狼原大战后,这位无极刀君在棋盘上的地位更为重要,份量十足。
如今此子的一举一动,兴衰生死,都关涉天下大局。铁旗帮这边已是必争之地,万不可轻弃。我预计今日之后,各方势力都会闻风而动,必定有更多高手前来投效。
师弟,那竖子既然如此狂妄,有收服你等之意,那何妨顺水推舟,让他一步步将你收服?”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玉简递了过来:“这是宗门给你的,注意循序渐进。”
孤明月将玉简拿在手里,凝神感应,发现这是一篇《太上凝神诀》。
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我明白了,让两位门主与诸位大长老放心便是。”
循序渐进之意,是这敌意不能一步到位的消除,需要一点点的消失,才能够取信于楚希声。
“师弟的能耐,我素来信之无疑。”
联络人的脸色沉冷凝重,语气坚凝:“不过我预计短时间内,师弟可能无法取信于楚希声,幸在两年前,我们就在铁旗帮内安排了棋子。
我北天门的向葵,还有南天门的王政,这二人追随楚希声已久,更不知宗门曾对楚希声动过杀机,更易取得楚希声的信任。
不久之后,这二人就会从无相神宗南下,返回铁旗帮效力。届时你如方便,可以照看一二,让他们尽快在铁旗帮崭露头角。当然也得看具体情况,看时机是否合适。”
孤明月的目光微闪:“小弟明白,我会观风辨色,谨慎行事。”
世人只以为昔日的一品神宗‘大衍天门’分裂为南天门与北天门之后,几百年间争斗不绝,屡兴杀伐,势如水火。
却不知两家在十几年前就开始暗中勾搭,握手言和。
最近甚至还在筹谋合并一事,以求恢复昔日一品神宗的地位。
联络人的眼中,再次流露出赞赏之色:“还有一事,尽量注意楚希声的行踪。一旦楚希声有筹备无相功诸天秘仪的迹象,定要将消息传递出来。”
他说完之后,就身影散化,化作丝丝黑气散入下方的水面。
孤明月则继续盘坐于船头,陷入了长考。
此处距离秀水郡已经不远,他乘坐的飞舟遁速极快,须臾间就已抵达西山镇的楚家大宅。
当孤明月飞身落在楚家大宅的院门前,发现挽风轻,丹雪菲,笑狂龙,霸天来,锋连城等人也都返回了。
都等在堂中,准备向代理帮中一应事务的副旗主铁笑生提交任务。
孤明月发现这几位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或是眉头大皱,或是面如青石。
他们显然也得知了楚希声,以神意刀心大破苍狼原五百万巨灵一事。
孤明月不由在心里想,这几位护法客卿里面,有几位对楚希声动过杀念?又有几人不得不捏着鼻子留下来,想要与他一样在铁旗帮因势利导,趁风使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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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在冰州黑龙河的上游某段,大量的鲜血从河畔处涌下,染红了一段河面。另有足足一千多颗头颅在水流冲刷下,往下游的方向飘去。
在黑龙河的岸旁还跪着足足三千余人,他们排成了好几列,全都面色灰败,眼神惶恐,背后还插着一根根木牌。
这东西叫做‘亡命牌’,也叫‘明梏’或‘斩条’,上写着他们的姓名,还有所犯罪状。
其作用是为防止在押赴刑场的时候押错桉犯,或者是杀错人。
而此时正有一群穿着锦衣卫服饰的彪形大汉,正将他们一个个拖出来,拖到岸边斩首。
首级断落河中,鲜血就近用河水冲刷,剩下的尸体则丢到附近的尸坑里面焚烧掩埋。
按照北地的习俗,此举是极其恶毒的做法,让他们死后不得全尸,残魂不得凭依,死后都不能安生。
许多人想要反抗,却又无力挣扎。
他们要么身上被钉了镇元钉,要么身上的骨头都已被打断。
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的口里都塞了木头或是布条,都没有开口说话的能力。
也就在众多天衙锦衣卫斩首到一千多级的时候,在此处监督施刑的计钱钱望见十几辆飞空马车,从远处天边飞驰而至。
待马车停下之后,她的部下,锦衣卫千户都红莲当先从车上跳了下来。所有车上陆续被拖拽下来了二十多人。
——那赫然是以天宁军都指挥使赖天荣,与军衙锦衣卫万户颜春为首的一众二三品高官大将。
这些平时高高在上,钟鸣鼎食的北地权贵,竟都被五花大绑,被锁住了琵琶骨,浑身钉满了镇元钉。
他们大多修为不俗,哪怕是在这种状态下还能提起力气,一个个像是蛮牛一样对抗那些押解将士的拖拽。
不过随着马车上两人现身,他们还是被强拖到了岸边的人群中,被逼跪倒。
计钱钱看了这两人一眼。
那正是无相神宗的无相三友之二,宗三平与任笑我。
这两人都背负着手,神色冷漠无情的看着岸边的众多死囚。
计钱钱微觉不解,她将都红莲唤至面前询问;“怎么回事?不是还在讯问么?这么早就把他们拖过来?”
都红莲面色凝肃,眼观鼻,鼻观心:“那个军衙万户颜春嘴紧,一口咬死是他受了几个神秘人物的指使。
他说不知这几人的身份,只知对方修为高达超品,亲口允诺了会给他一品前程。保他荣华富贵,十年内直入一品。我们一刻不停的用刑,也没能让他开口。
其余人也差不多,说是受了他人蛊惑,却不知对方身份。就在一刻之前,万户口讯,说懒得再审了,直接砍了了事。”
都红莲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她真的害怕,从军衙锦衣卫万户颜春嘴里面问出什么。
如果天子与大内牵涉其中,这天下间立时就要山崩地裂。
计钱钱闻言微一颔首,忖道确实没有再审的必要。
这些人不过是被那些势力操纵的棋子,所知极其有限。
建元帝不会愚蠢到直接参与此事,那些参与谋算无相神宗的势力,更不会留下明显的线索与把柄。
无相神宗的高层,想必也对幕后的主谋心知肚明,他们不需要证据。
“既是主上之意,那就现在送他们上路。”
计钱钱回望着身后:“把他们拖到河边去!”
那群二三品高官大将,除了军衙锦衣卫万户颜春脸色死灰,如同枯木之外,其余全都是童孔收缩,加倍的挣扎。他们口中发出不甘愤满的呜咽声,哪怕身上的锁链牵动骨骼血肉,也不肯挪动。
其中的天宁军都指挥使赖天荣,更是强行咬碎了口中塞着的木头,怒声大吼:“季芊芊你敢?赖某乃是朝廷二品大将,身任征虏将军,天宁军都指挥使!更是安北大将军秦胜的连襟。
季芊芊你一个区区锦衣卫副万户,岂敢不经三法司讯问,不得天子许可,擅杀朝廷重臣?你简直无法无天,敢将朝廷律法视为无物——”
计钱钱回头看了此人一眼,随后就大步走了过去。
她腰间一道寒光闪动,竟然直接拔刀,干脆利落的斩下了赖天荣这位二品征虏将军的头颅。
当那血泉飙飞,赖天荣死不瞑目的头颅冲飞到河中,整个刑场顿时为之一寂。
计钱钱回过头,眼神冷冽的扫望着身前这些鸦雀无声的死囚。
“昨日夜间,天子已有明旨发下。令我家天衙锦衣卫万户楚希声,总掌追查冰幽极绝四州权要勾结巨灵,出卖天狼军将士一桉。
此桉必须从严从重,所有涉桉人等无需解送京城,也无需实证,只需身有嫌疑,就地处斩!这旨意已经内阁票拟,归档于翰林院。”
那些死囚闻得此言,不由都面现出绝望之色。
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今日必死无疑。
他们都是天子与当朝阁部群臣丢出来的弃子。
朝廷为平息无相神宗的怒火,甚至连‘无需实证’四字都说出来。
可见当今天子与朝廷对无相神宗忌惮到何等地步。
计钱钱则是漠无表情的再一拂袖:“继续!送他们上路。”
此时她眼里,却闪动着一抹妖异的光泽。
她想建元帝此举何其昏聩!
无论是苍狼原之战,还是万魔窟之变,明面上虽没有建元帝直接参与的证据。
然而此事若没有建元帝的默许放纵,甚至是暗助,那些势力岂能这么轻易的算计无相神宗?
事后的应对,则既显狼狈,也让人寒心。
这确实是个昏君!
计钱钱不由手握着刀。
主上曾有过承诺,不会为私仇扰乱天下。
然而这昏君只要还在位一天,这天下间就难以安宁。
这才是天下祸乱之源!
这大宁三十八州,迟早会因这昏君生出祸事,届时生灵涂炭,兵连祸结。
就在计钱钱凝思之际,站在远处监督施刑的‘三迟居士’任笑我,神色诧异的看了计钱钱一眼。
他竟望见计钱钱的周身,竟仿佛在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
这火焰实质是天规道律的显化,许多高明武修都难以瞧见。
不过任笑我身有灵目神通,能够窥知一二。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忽然间就沟通天规,是天人合一?”
“不清楚,不过此女忽然间道韵大增,有天规道律与之息息呼应。”
宗三平也凝神看着计钱钱,他若有所思:“有点像是完成了诸天秘仪。”
“秘仪?”任笑我一声失笑:“没这么容易吧?她修的又非是杀戮之道。”
“她修的唯我无敌刀,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信念虔诚,意志坚定,就可往上面升。”
宗三平摇着头:“不过此女还兼修了太虚玄意功,九炼极元紫金身与大羿无形箭,想要继续往上晋升,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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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三平与任笑我议论之际,楚希声正在无相神山的藏书阁中,参研神意触死刀的第二式‘神心无量’。
他一边参研,一边暗生古怪之意。
只因楚希声心灵中滋生感应。
自身‘神源无相功’晋升四品上的秘仪,竟已完成的差不多了。
晋升四品上的诸天秘仪,普遍要比四品下简单。
如果不考虑未来,甚至无需秘仪都可晋升。
真正难的是升品,四品到一品,一品一个台阶,一品比一品艰难。
不过楚希声明显感觉到,自己与‘混沌’天规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向上的通道已经打开,现在就只缺真元积累。
且未来他如果参研‘混沌’,或是‘无相’与‘无极’武意,可以很轻易的修到高深境界。
“有意思——”
楚希声心念转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铁旗帮。
应当是铁旗帮内部发生了某种变化,让他完成了四品上的诸天秘仪。
楚希声本就打算在东州那边多投些时间精力,此时就更坚定了想法。
只要经营好了铁旗帮,他的神源无相功,说不定能直入一品。
楚希声随后排除杂念,开始专注于‘神心无量’的参研。
他的进展极快。
只短短一天不到,楚希声就已领悟了‘神心无量’的精要。
这是因楚希声,正在使用‘无上刀’舒怀石的三品人物卡。
这是楚希声在万魔窟的战利品之一。
舒怀石死亡之后,随身的众多法器都被楚芸芸取走。
这些一二品的强大器物,大多都有着舒怀石的元神印记,与之血脉交融。
哪怕舒怀石死后,别人也别想使用。
不过这些东西却可交予天器院提炼材料,为楚芸芸炼造一两件强大法器。
楚希声也收获极丰。
他在舒怀石的身上,抽取七十多张卡片。
其中的天赋卡就有两张,人物卡也得了三张——三品,二品,一品各得其一。
楚希声现在用的就是舒怀石的三品人物卡。
‘无上刀’舒怀石的悟性与楚希声自身的天赋叠加,将他的思维,还有对万事万物的理解和分析能力,都强化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神意触死刀的第二式‘神心无量’,普通的四品武修看一眼都会创及元神。
楚希声却能快速理解。
大概就是在神意刀心里面,凝练一层像是凸透镜般的东西,可以凝聚与放大他人的敌意与杀念。
当然实质没那么简单,其中涉及睚眦天规,还有大量的术法知识。
楚希声参研了‘神心无量’,才知血睚刀君虽然未修术法,然而对术法的理解,却不在许多术师之下。
一刻时间之后,楚希声就将手中的《神意触死刀》放了下来。
他已完全掌握了‘神心无量’的要点,却没有即刻修行。
楚希声再接再厉,拿起了这顶楼另一侧的《无相诛天刀》开始参研。
这是《三相天戮刀》的进阶,诛天刀的最终版本。
无相神宗的诛天刀传承,比之《神意触死刀》就完整多了。
这是无相神宗最完整的传承。
《无相诛天刀》一共九个招式,二式近神极招,二式神招。
最高可以修到二十九重,二十四重之前是完整的,二十四重之后还存在一定缺陷,不过缺陷不大。
楚希声将人物卡剩下的时间用完,刚好参研了其中的十七,十八与十九重。
这门刀法威力极强,却力量单一,更加纯粹,不像是睚眦刀那样多种力量杂合,更易理解。
就当楚希声放下手中的《无相诛天刀》,开始尝试在自己的神意刀心里面,凝练凸透镜的时候,他蓦然心生感应,望向楼梯口处。
李长生正与楚芸芸一起,从楼梯处拾级而上,
李长生远远看了楚希声一眼,神色随即万分惊异:“你在凝练神心无量?这么快就参研完了?”
楚芸芸却是面色平静。
她知道楚希声身上可能有‘东皇镜’,所以不以为奇。
“弟子已尽悟其要,挺简单的。”
楚希声的神色也很怪异,他发现李长生的脸上,竟是鼻青脸肿。
楚希声微微蹙眉:“宗主大人脸上这伤是何缘故?”
该不会是被神刀门的人打伤的?
昨夜深夜,李长生稍作修养之后,就纠集素封刀与楚芸芸二人,气势汹汹的去寻神刀门总山,说是定要灭了这些跳梁小丑不可。
李长生气息顿时一窒,神色尴尬不已。
楚芸芸侧目看了李长生一眼,忖道还是得给宗主大人留点面子,于是摇头道:“神刀门早有防备,提前转移总山,我们没找到他们。”
这便是隐世宗门的优势,人少,家当也少,没有必须固守的根据地。
楚希声闻言更觉不解,李长生既然没有找到人,那这伤势缘何而来?
他随即心中一动,猜到了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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