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此时此刻的时间一点点拖回好几个小时之前、在残阳才刚刚准备坠落入地面的时候,和钩吻分别的费舍尔正牵着那不停唱歌的骆驼,寻找着能够用来进阶神话种的地点。
不过他有些担心钩吻那边的事情,所以费舍尔并没有立刻离开他所在的地方。
既然对方的事情和神话种有关,那么显然是非常危险的,所以他在距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徘回了许久许久。
直到快两个小时过去,那边依旧是一片寂静,费舍尔便对钩吻的想法心知肚明了。
他不希望自己插手这件事。
既然如此,费舍尔也便只好在心中默默祝福他,或者应该等自己已经进阶了神话之后再回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他觉得这个过程应该不会太久。
总而言之,现在已经是夜晚了,他不能再拖了。
于是,做好决定的费舍尔沿着高低起伏不平的悬崖来到了龙尾岛的内侧,紧接着又进入了一片看起来十分安静的森林中。
原先费舍尔是准备找一个地洞的,但他又突然想到钩吻曾经说过,费马巴哈经常会从灵界的夹缝处返回龙尾岛上睡觉,而大概他的睡法也就是挖一个洞进去休息,谁能知道这陆地上的洞穴哪一个可能与之产生链接,万一中奖被他开盒了就不好玩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费马巴哈是二十阶位的龙神,即使在地面上也可能被他感知到,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求一个心理安慰。
他如此想着,便随意找了颇为安静的地方,随后将牵着的骆驼和身上那好像是半成品一样的王冠留在了树林的原地,随后他独自一人往前走了好几百米,这才确定好了最终“渡劫”的地方。
他先是取出了藏在怀里的流体剑,紧接着又拿出蕾妮交给自己的、用来突破圣杯构造的宛如泪滴一样的构造物。
槻教给自己的方法是:创造一个伤口,使之与自己的伤口链接,随后自己就会知道进阶的方法。
望着手中氤氲着神异紫色光彩的泪滴,费舍尔迟疑了一瞬,因为他的确对槻的目的感到有些怀疑,不可能因为对方和蕾妮长得一模一样自己就必须相信对方,相比而言,他甚至更愿意相信赫来尔那个屑天使。
只不过,当他真的看着眼前这散发着诡异波动的紫色泪滴时,他竟然真的感觉到了一点独特的共鸣感,这种独特的共鸣感好像是某种不言而喻的证明,证明槻和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就好像,这东西在指向某处他无法抵达的位置一样。
“......”
费舍尔停顿片刻,随后他轻轻用流体剑在自己的手心里划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下一秒,神奇的事情出现了。
在那伤口出现的一瞬间,费舍尔手掌上的血液便以一种类似于血雾的方式汇聚在一起,螺旋式上升地与手上的紫色物质交缠在一起。
在那两方接触的一刻,费舍尔的身子也抖了抖,好似感觉到了某种呼唤一样,紧接着,他也不再停顿,将受伤的手掌完全攥住了那紫色的泪滴。
“嗡嗡嗡!”
在接触的那一刻,费舍尔的一切都好像完全被黑色所覆盖了。
他好像再一次地、再一次地陷入了的无穷无尽的坠落之中,于耳边刺耳噪声的萦绕之中,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不断降落着...
但对于他而言,这样的感觉似乎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他甚至感觉到了熟悉和一点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的亲切。
这样的惊吓感产生的同时,费舍尔的坠落感也瞬间消失了。
他不知何时赤裸了双足,切切实实地站在了一片有些湿润的、凹凸不平的礁石上。
“哗...哗...哗...”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永恒黑暗中,附近那他听过好几次的、亘古不变的海浪声极其有节奏地拍打在他所站立的礁石上。
他好像来到了一片极其宽阔的海洋中央,整片壮阔的海洋中,好像只有这一座孤岛,好像也只有他一个人。
这里是哪里?
费舍尔终于不再浑浑噩噩,如此想到。
在他不安的喘息声与呼吸中,寒冷如同病毒一样滋生。
他的身躯忽而变得有些僵硬,就好像是站不住一样,及及可危地要坠落向海洋。
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如果自己坠落入海洋的话,他瞬间就会和那海洋融为一体,好像散落一地的泡沫那样。
可就在这令人战栗的黑暗中,从遥远的天边、从那一片死寂的海洋之中,竟然奇迹般地升起了一个带着皎洁光芒的巨大圆形天体。
“嗡嗡嗡...”
那圆形天体好像自那黑色的海洋中诞生一样,身上还带着些许幽暗的潮水。它从地平线处缓慢升起,直到悬浮到了半空中,悬浮到了费舍尔最熟悉最熟悉的位置,变作了从他出生开始就照耀地面的月亮...
“月亮...”
在那原本温和的月光中,刚才的一切感觉都宛如错觉那样,费舍尔的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看向四周,发现自己好像正站在当时从北境离开之后第一眼看见蕾妮的那座东大洋的小岛上,距离海盗港湾不远的地方,只不过对比当时的正午,现在这里好像是夜晚。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费舍尔长出了一口气,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费舍尔...费舍尔...”
费舍尔的身后,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错愕地转过头回去,果然发现那位穿着他最熟悉黑色纱裙的丽人正亭亭地站在海岛中央,那一抹清冷月光站立的地方。
“蕾妮...”
费舍尔一时之间内心一动,脚步也不受控制地朝着那边走去,此时此刻,他无比笃定,眼前的人就是蕾妮,而不是槻。
“费舍尔...你该不会,在过去又找了其他的女性吧?”
那双手放在小腹处的蕾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费舍尔,突然如此说道,让挪动着脚步的费舍尔一下子如遭雷击一样顿在了原地,不敢再往前了。
他怀疑,此时的蕾妮怀里就抱着一把柴刀,等自己过去了就把自己给一刀做掉。
“不,蕾妮...那个...”
费舍尔的脸色微变,刚想要说一些什么,眼前的黑色丽人却捂着嘴“噗嗤”一笑,
“噗,心虚的男人都是笨蛋吗...还是说,女性的直觉太准了?”
“你...”
“她在未来,她自己都说了,过去她是无法监管的,你做什么、不做什么,她全部都不知道,笨蛋。”
“......”
那“蕾妮”的身形一点点模湖,好像在万华镜之中绽放的月色一样朦胧,直到那个费舍尔熟悉的“∞“符号充斥满他的视线时,眼前的蕾妮才一点点变回她原本的模样。
“费舍尔,我是【权柄】,是她力量的显现,是她无法被杀死的本质。”
“权柄么。”
蕾妮笑着来到了费舍尔的身边,轻轻地坐在了洁白的沙地上,看向了眼前漆黑的海洋,
“好奇权柄是什么?”
“有一点。”
“其实这只是【这里】的说法而已,和【混乱】一样是生造出来的,只是为了形容某些存在所拥有的特性而被缔造的词汇,你可以将之看成是对神祇们力量的贴切形容。我所象征的意义是【无限】,代表着【难以计量的数量级】与【无尽的反复与轮回】...”
怪不得,蕾妮那个家伙拥有这样庞大的魔力量,即使收敛了自己的真身化身为魔女,但象征着她力量的性质却依旧复刻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样,对她是不是有了更深的了解?她认为你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她恨不得一辈子以一个平凡的坏魔女的身份待在你的身边,没有威胁,就那样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只可惜,这只是她的希冀而已。”
费舍尔也坐在了她的身边,对着她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危险?”
她笑着转过头来,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只是一个权柄而已,我不是她,也不知道她的思量,我只是能感觉到她对你的依恋...而你之所以会见到我也完全是因为你的特殊与你想要达成的目的而已。”
“特殊?我完全感觉不到。”
这是费舍尔第二次听见这个词汇,上一次听到还是在上一次...哦不,是昨天,还是从一个和蕾妮以及眼前的权柄长得一模一样的精灵口中说出来的。
她举了一个例子来描述自己的特殊,但费舍尔却并未切实地感觉到这一点,最多好像也就是耐造了一些,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
如果自己真的有那么特别,那为什么自己看灵魂补完手册还会陷入疯狂呢?
闻言的权柄没有多言,她只是解释道,
“金子是不知道自己是金子的,它只在贪婪的淘金者眼中有那样耀眼的光芒;在我和某些存在的眼里,你就是这样的。”
费舍尔眯起了眼睛,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什么,对着她推测道,
“某些存在...你是指,【混乱】?”
“【混乱】,听起来太有贬义了,和【权柄】一样,这也是生造的词汇。如果硬要区分,我也是【混乱】的一部分,你觉得我可怕吗?”
权柄可爱地对着身旁的费舍尔眨了眨眼,怪不得这个家伙是蕾妮的本质,就连性格都很像。
不过老实说,他对于这几个对象都有点分不清楚了,槻长这样,权柄也是这样,蕾妮更是这样。
这算什么?
谈一个对象共享三个?
“不,你不可怕...但这关键吗,还有,我是来进阶神话阶位的,你干嘛和我说这些?”
“就是因为你要进入神话阶位我才要和你说这些嘛!”
在听到费舍尔说自己“不可怕”的时候,权柄红着脸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副害羞的模样,然而下一秒她就紫眸一瞪,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对着费舍尔的腰戳来戳去,但发现他一点都不怕痒之后又悻悻地收回了手指。
她撅起嘴巴,看向了眼前的海洋,说道,
“你不明白,费舍尔,我说的某些存在,是你难以想象的存在,我曾是她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意思?”
费舍尔挑了挑眉,看向身边的权柄,希望能得到她的解释。而她则微微一笑,向前伸出了自己的手,缓慢地没入了眼前深沉幽暗的海面,将一捧海水捧到了自己的面前,紧接着,她对着费舍尔歌唱道,
“【你是生活在一座孤岛上快乐的渔夫,拥有着与生俱来却并不自知的宝贵天赋。】”
“【你并不知道,在你的面前,海洋的幽邃和秘密一览无余;你并不知道,在你的面前,海洋的话语和感情是那样亲密无间。】”
“【你捧起了来自海洋的一抹热浪,从中窥见了你与海洋之间深刻的联系,却误认为那就是一整片海洋。】”
“【你并不知道,在海啸来临之前,海洋已经发现了你;你并不知道,在你不认识海洋之前,海洋已经发现了你。】”
“【此刻,生活在陆地上的你站在原地。】”
“【要么你向着海洋走去,要么海洋会向你而来。】”
在那如诗如歌的语言里,眼前权柄的身影倏忽变得那样模湖而难以言喻,他只是忽而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现实,而他的手紧紧地攥着那蕾妮留下的物质,紧接着,从那物质之中正不断地流出一个个不断旋转着的、好似轮回一样的∞符号。
那密密麻麻的、宛如蚂蚁行走痕迹一样的符号很快将他的整个右手占满,可那样还不足够的,从那自己身上的符号之中正在一点点漫出令人心绪不宁的不明黑色物质,好像在上方还长着一只只正在眨动的眼睛,看得费舍尔头皮发麻。
“糟糕...”
费舍尔整个身体一软,身上漫出的黑泥却越来越多,直到那黑泥的重量将他牢牢地压在原地,缓慢地包裹起来。
“哼~哼~哼~”
远处,那只哼着歌的骆驼好像察觉到了此刻此地的异样,它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但在看见此刻费舍尔的惨状之后,它便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骆...”
费舍尔咬着牙开了口,却没想到下一秒那骆驼好像装作没看到他一样扭头就走,哼着歌很快就消失在了费舍尔的视野里。
在费舍尔被黑色物质覆盖的一瞬间,他的脸色一黑,对着那骆驼亲切地问候道,
“你妈...”
下一秒,他的一切都完全被黑色所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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