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七月,火炮依旧在开山劈石,没有拿来炸人。
在这段时间里,那些人也终于搞清楚了火炮的真正威力,在没有火油充当炸点的情况下,火炮的威力看起来也就平平无奇了。
这就是太平,雍王贤这两人对火炮的看法。
不过,他们两兄妹对火炮无知,并不代表大唐朝廷里的那些大臣们也是废物,就连随同太平一起来的那些北门学士们也看出来了火炮的重要性。
大家对作坊上的人一开始把火炮弄得惊天动地的事情并没有觉得不好,官府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想要办成事,首先就要让上官重视起来才成。
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双擅于发现的眼睛,大部分官员还是凭借自己的经验跟亲眼所见来决定一件事情的成败的,即便是这样的官员,已经是难得的好官员了,至于那些能从平凡小事中发现机会的官员,一般不是见识广博之人,便是胸有宇宙之机的人物。
这两部分人都是少数,更多的官员其实都是平庸之辈。
这就是为啥皇帝杀起官员来没有半分怜悯之情的原因。
至于史书上记录的皇帝杀大臣的名篇,只能说因为数量少,才会登录史书,其实呢,皇帝杀的绝大部分官员,都是一些平庸的贪腐之辈。
一般情况下,皇帝杀一个名臣的背后,往往会有很多很多平庸之辈垫背,只是史官懒得写这些人的名字罢了。
在有了钢铁城这个最大的工程在,纺织城,火油城,石炭城,车马城等等计划也被武氏兄弟提上了议事日程。
这两兄弟或许不是开拓性人材,但是呢,他们兄弟跟在开拓性人材的背后,起推动作用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至少,在重视开拓性人材方面,武氏兄弟对他们非常的重视,甚至到了宠溺的地步。
这就导致长安城里的很多高明的工匠,高明的专门人材,跟武氏兄弟打的一片火热,不管怎么说,人家堂堂的皇亲国戚,侯爷能跟他们在一起称兄道弟,一同在中等青楼中把酒言欢,甚至一起评判伎子的身材以及妙处,这绝对算是礼贤下士了。
云初把喝到嘴里的茶叶吐掉,放下茶杯对面前的武承嗣道:“你确定要搞专门的市场?”
武承嗣道:“长安城里寸土寸金,拿来当作坊可惜了,现在不仅仅是这些,以后,还会有粮城,酒城,茶城,布匹丝绸城等等业态,这些城池以后只管进行大宗交易,不再经营零售,其业态表现会出现在流水牌子上,方便细致化管理不说,还能杜绝税收流失。”
云初道:“然后你好把那些工坊空出来的土地修建住宅,商场,然后高价卖掉?”
武承嗣道:“如果可能的话,下官还想专门开辟出一个坊市,专门用来安置长安的所有官署,一些跟百姓,商贾有关的寻常申请,批复,应该聚集到一个官署内,免得让百姓,商贾们满长安的乱窜,最后多花钱不说,还耽误事情的进度。”
听到武承嗣提出的一站式办公大厅的建议,云初伸出小手指抠抠耳朵,这可不是他云初从后世抄来的,而是人家大唐土著自己的想法。
虽然监管还没有跟上,这是一个不小的漏洞,不过呢,已经很了不起了。
“土地置换便会产生大量的利益,所以,你们准备修建的这过城,哪个城的一定要修建的对的起那些地块的价值。”
武承嗣点头道:“这是自然,其中,纺织城占据了半个坊市,一旦全部迁出,就能带走不下五万下等人,等居所修建好之后,又可以从外地涌进来一万个有钱的上等人。
一个上等人在长安的花销绝对顶的上十个下等人,这对长安的经济绝对是大有好处的。
再者,长安城太拥挤了,去掉二十万人,城里也就能更加的干净不说,也不至于一清早,朱雀大街上堵车了。”
云初叹口气道:“强行驱赶人可不是上策。”
武承嗣道:“不会的,只要君侯愿意放开长安米价,到时候居长安,大不易的时候,百姓们自然就会选择去那些有工可以作,米价不高的郭城。
如此,我们就能重新打造长安,可以尽早完成君侯想要给长安贴上金箔的念想。”
听武承嗣的汇报,云初觉得自己好像坐在自己街道办公室里,听下属汇报对街道的改造计划,两者之间或许还会有一些差别,其中的差别已经不算大了。
而且,武承嗣汇报工作的方式,也与后世官员汇报工作的方式趋同,先是说好处,然后摆事实,再说重要性,最后给领导画一个大饼完事。
当然,其中可以让官府上下其手的好处不能明说,只需要隐晦的表达出来,剩下的就看领导的倾向性了,如果领导在他的表述中流露出任何一种倾向,相信武承嗣此时的心中都已经有了针对性的腹案,总有一款是符合领导要求的。
简单粗暴,直指人心,这就是武承嗣在长安跟着云初学到的东西。
长安城里居住着八十一万四千六百七十五人,过了今天,又会有九百五十个左右的婴儿诞生,原本的坊市早就被新增人口弄得拥挤不堪。
就这,还不算蜂拥而入的外地有钱人。
当然,没钱人来长安的更多,长安需要大量的佣工,只不过他们在长安算不得人口,听说靠近城墙的偏僻坊市子里,以前的鸡窝里都住着人。
一个摊大饼一样的城池里,没办法修建百十层的高楼,把人摞起来居住,在这种情况下,武承嗣的建议就显得格外的超前。 如今的大唐,没有啥外敌,国内除过几处地方上有死性不改的山贼,水寇,马贼之外,基本上没有啥大的反抗力量。
去年虽然大旱了十个月,这场大旱却仿佛非常的仁慈,是从头一年夏收之后开始干旱,直到来年春天才结束。
这样的年景里,放在往年还是会死不少人的,去年的那场大旱,却似乎没有掀起啥波澜,除过高官显贵们被云初提出来的冰河理论吓了一跳,弄了几场不痛不痒的抗旱救灾,等春日开始下雨之后,也就停了,从此,云初提出来的冰河理论也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没有外族侵略,没有兵灾,水旱两灾难显得格外温柔的情况下,大唐的新生人口涨幅就如同春笋一般节节高。
这种大规模的人口增长,云初是完全能理解的,想想也是,就连他云氏到了黑夜都没有啥特殊的夜晚节目,不得不早早上床睡觉,那些没有钱的佣工,农夫们更是如此,长夜难熬之下,只剩下床榻上那点事情了。
武承嗣的建议被云初拿到留守会议上说明,原以为那些皇族,世家们会同意这种变相的将穷鬼撵出长安城的办法。
结果,人家不愿意。
有不少人宁愿跟一群穷鬼挤在一个坊市里,也不愿意住在全是富人的坊市里。
虽然云初很清楚,人的优越感都是比较出来的,对他们来说,没有穷鬼就无法显现出他们的富贵,那些豪奢的府邸,高大的大门,华丽的马车,美丽的妻妾就没了显摆的对象,会造成富人们幸福感急剧下降。
也就是说,穷鬼们不但要帮他们赚钱,还要负责给他们提供很高的情绪价值。
会议最后以一人同意,九人反对顺利通过了。
同意的人是云初,大唐长安留守,反对的是九个大唐副留守。
从留守府衙门出来的时候,抱着文书跟在云初身后的卢照邻很不解的问道:“君侯本可以干纲独断的,为何还要费事的通知那些人,导致人家都不同意,这样做会损害君侯的威望。”
云初停下脚步笑道:“通知他们是为了表现出我的谦卑,反对他们的反对则是我出于主官的独特考虑,也是为了告诉他们,你可以反对,但是你的反对我可以不听。
权力就是这个样子的,该用的时候一定要用,哪怕看起来像是一件脱裤子放屁的事情,你也必须脱裤子放一回,让他们闻闻味道也是好的。”
卢照邻犹豫一下道:“武氏兄弟越发的跋扈了。”
云初笑道:“如今的长安,就缺少这种敢打敢拼的好官员。”
卢照邻眼睛一亮连忙道:“凿岩的钢钎,虽然坚硬,跟岩石触碰的时间长了,终究会被磨短,最后一无用处。”
云初笑道:“所以,你要有一颗允许别人绽放光芒的心。”
卢照邻想了一下道:“下官认为武氏兄弟在干这么大的事情的时候,需要有人监管。”
云初道:“你是去保驾护航的?”
卢照邻笑道:“必然如此,毕竟,武氏兄弟如今在长安有虎视狼吞之心,多给他们寻找几块坚硬的岩石用来突破,下官还是能做到的。”
云初点点头道:“不得妨碍工程的进度,也不得妨碍皇后的英明。”
卢照邻点头道:“不会的,但是呢,筚路蓝缕还是需要的,太顺利了,不符合皇后的威仪。”
云初叹息一声道:“玉不琢,不成器。”
回到县衙,云初就把刚刚通过的文书拿给了武承嗣。
武承嗣瞅着文书上九个明显的否字,强忍着怒火道:“他们凭什么不同意?”
云初用指头点点自己的写的“可”字道:“不是通过了吗?”
武承嗣咬着牙道:“这等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良谋,良策他们都能黑着心反对……”
云初起身拍拍武承嗣的肩膀道:“他们看不起你。”
武承嗣安静了下来,眼底一片清明,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对云初道:“也是,都是老成之言,下官看起来还是有些急躁了。”
云初点点头道:“别想着报复回去,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武承嗣呵呵笑道:“不报复,不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