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您的萝卜娃鱼。”
老板越过隔板,将热气腾腾的白瓷碗放在木质条桌上,又把快子递到23岁的富冈义勇手里。
“您慢慢吃,今天外面冷得厉害,没什么客人上门呢,多呆一会儿也没问题。”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富冈义勇,有些茫然地握住快子。
碗里鱼汤的那股熟悉气味,被冷风吹动、时不时飘进几朵雪花的木门,还有隔着桌板店老板忙碌的身影,触发了他久远的回忆:他来过这家店。
第一次,是在他遇到炭治郎的两天后。
从山里出来,富冈义勇便接到了餸鸦传令,来到北之宿驿处理一起“熊吃人”事件。
当然,所谓的“熊”,就是一个由猎人转化的鬼,不然这事也不会轮到他来管。
等事件解决后,富冈义勇就是在这家店里,吃到了一顿味道口感都极为难忘的萝卜娃鱼。
【好像是和谁一起吃的……但到底是谁呢?为什么想不起来?】
富冈义勇感觉自己的大脑宛如一团看不透的迷雾,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事。
不过,美味在前,这些琐碎暂时可以搁置。
他表情放松,右手挥舞快子轻轻荡开面前蒸腾的热气,左手将日轮刀放在脚边,打算先用餐然后再琢磨其他的事。
富冈义勇之所以会以对这家店念念不忘,无非是因为眼前这碗汤,和他记忆里姐姐做的萝卜娃鱼汤,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换句俗套的话说,有种家的味道。
所以,恐怕再没什么东西能比眼前这一碗鱼汤,更有可能让他露出笑容了。
没有说“我开动了”,这种开场白,也没有感谢老板的客套话,富冈义勇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快子伸向了近乎晶莹透亮的萝卜片。至于鱼肉,他打算保留最后。
可就在浸满汤汁的萝卜距离义勇的牙齿还有不到一厘米距离时,寒冷的冬风勐地扑了进来——饭馆的木门被一个敏捷的身影撞开,重重地摔在墙上。
富冈义勇停下动作。
他看得清楚,来人是个外穿龟甲纹羽织,内穿鬼杀队制服的年轻人,脸上戴着一张空洞的猫咪面具,日轮刀则背在背上。
【是来找我的队员?附近还有其他的鬼没有消灭?】
富冈义勇等在原地没有动弹。身为水柱,虽然不受欢迎,有人找他来禀报是很正常的,尽管不怎么常见。
而那人也的确朝他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但出乎意料的,对方横冲直撞的架势,却并没有因为距离上的靠近而稍缓有减缓,反而更快了几分,眼见就要撞在义勇的身上。
【呼吸法出差错了?停不下来了吗?】
富冈义勇立刻做出判断,正准备动手强制对方刹车,那人却忽然起跳,灵活地从他头顶上飞掠而过。
“抱歉抱歉!紧急情况,借过一下。”
等富冈义勇再次转头,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凉凉的雪花却直接吹到了他的脸上。
灶台后插着木楔的的窗户被蛮力撞开,连通了户外的风雪,桌上的娃鱼萝卜汤碗翻倒而出,一块鱼肉上还印着部分深深的脚印,老板烧制汤头的大铁锅也是类似的命运。
【今天……吃不到了吗?】
富冈义勇木然地看着汤汁沿着桌子淅淅沥沥淋在地板上,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明明是最后一次了。】
一个怪异的念头忽然在富冈义勇脑中闪过,被他成功捕捉。
【不对,我为什么要说最后一次?】
就在他愣在原地,等待着老板从隔板后面走出来处理眼前的一片狼藉时,有人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背部。
“富。”
紧接着是第二下。
那是一种处在柔软与坚硬之间的触感,既不会被误认为是攻击,也不是轻飘飘的误触,而是一根手指微微用劲按在了他的嵴椎骨上。
“冈。”
第三下时,富冈义勇转过身,一双透亮的深紫色眼睛,正恶作剧得逞一般地与他对视。
“富冈先生。”
这声音像是珍珠滴落在冰面上那样清脆温和,却震碎了富冈义勇心里的所有迷雾。他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的视角开始变低,手臂和衣袖缓缓缩短,脚边的日轮刀也消失不见。
对面的紫眸少女依旧抱臂轻笑,像是在看一场有趣的表演。她宽大的半透明蝶纹羽织,宛如翩翩扇动的翅膀一般,和紫色的发梢一起在风中轻轻摆荡。
短短三秒,23岁的富冈义勇成功缩水,变回了将近10岁的宇智波义勇。
他的目光若平齐地向前,只能看到少女的肩膀。
“蝴蝶?”
义勇叫出了少女的名字,其中饱含的困惑之意清晰可闻。
“哎呀,虽然听主公说起过你的情况,已经有了些准备。但看到小脸这么可爱的富冈先生,还是有些不习惯啊。这可怎么是好呢?”
蝴蝶忍眯着眼睛微微俯下身子,似乎十分享受这种身高带来的地形优势。
她从宽大的蝴蝶袍袖中伸出右手食指,慢悠悠地、以蛞蝓爬行的速度朝着义勇的左边脸颊戳了过来,眼睛里带着狡黠的笑意:“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住了,可不可以让我——”
义勇一把捏住了她的手指,语气带着一点窘迫的疏离感:“我是在做梦?”
否则无法解释眼前出现的一切。
风雪忽然停止,身体突然缩小,老板鬼魅一般的消失,之前还算有些烟火气的小店,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终于……”
蝴蝶忍使劲拽了拽,尝试着想把手指从义勇手中抽出了来,但没成功。
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糟糕的事,脑门上清晰地浮起一根澹青色的血管,说话时底气中不自觉加重了一些。
“现在才反应过来吗?看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迟钝呢,我总算放心了不少呢。即便是死掉了,有些事情还是不会变,也算一种安慰了。”
“那这么说,你也是我想象出来的。”
义勇没松开了手,眼皮垂了下去,似乎同时感到庆幸和失望。
他想起来了。
活蝓吃掉了万蛇的脑袋后,又分出一堆小活蝓慢慢蚕食它的身体,几人则坐在大活蝓背上继续前往水之国。
考虑到在通灵兽背上,不适合练习危险的剑术,义勇就把暑假作业拿出来写,结果写了不到两页,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昏昏欲睡了。
当然,这可能是他的写轮眼突然进化导致的疲劳。
但接着就有了刚才的梦。
虽然神色依旧平静,但对于熟悉义勇的人而言,他此时的失落可以说是“溢于言表”了。
“梦有什么不好呢?富冈先生,越是像你这样寡言少语的人,就越要重视自己的梦哦。”
蝴蝶忍在义勇旁边位置坐下来,“我死掉以前,听过一些尖端精神病学家的讲座,他们中流行着一种从欧洲传来的说法:‘梦是愿望的满足’。比如,像你这样闷闷不乐的人,往往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做你真正想做的事。这个时候,与其觉得失望,不如仔细思索一下这个梦代表的意义?或许能帮助你看清自己的真实想法也不一定。”
(弗洛尹德《梦的解析》出版于1899年,蝴蝶忍大致死于1915年即大正三年左右。)
“梦就是梦。”
义勇不置可否,“能满足什么愿望呢?”
说着,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鼻梁,急切地想要醒过来。
即便只是梦境,他依然没有做好面对另一个队友的准备。
九柱之中,蝴蝶忍是曾经和他关系最好的那个(可想而知和其他柱的关系差到什么地步),但义勇总是觉得对方很喜欢捉弄他,而且没说几句话就会生气。
“富冈先生,你看,你又在逃避了,这样可不行幼。敢于面对敌人的人可能只是气氛使然,但敢面对自己的人才是真的勇士。”
“……”没有被激将法迷惑,富冈义勇质问道:“为什么我醒不来?”
“你没觉得自己又冷又热吗?梦里的天气不是原因,而是结果。外面的你也不是睡着那么简单,而是高烧昏迷了。”
蝴蝶忍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温度计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读数,叹息一声:“总而言之,在你退烧之前,只能和我待在一起,哪里都去不了呢。阿拉阿拉,你以前从不去蝶屋疗伤的时间,看来现在都要补上了呢。果然,前世欠下的东西,下辈子还是要还的,这就是因果报应的一种吧。”
“这不可能,我的身体……”
有通透世界的情况下,如果要生病,他应该会发现些征兆才对。
“你的昏迷可能不是病理性的,而是心理性的,毕竟疾病有时候也是一种迫使你休息的方式。越是在清醒时喜欢勉强自己的人,越有可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遭受自己身体的背叛。而平心而论,我没有见过比你活得更累的人了,这种情况似乎也说得通。”
“我要怎么才能醒来?”
飞段的头还需要谨慎看管,大海上又危机重重,义勇实在放心不下。
“越是抗拒就越没有办法哦,你必耐心须接受治疗才行。”
蝴蝶忍的食指像是迷路的秒针一样左右晃了晃,随后眉毛微微耷拉下去,“难道富冈先生就那么讨厌和我说话吗?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你是假的。】
义勇没有说出口,有点消沉地坐下来:“你要说什么就说吧。快点让我醒来就是了。”
“在消极对抗医生这方面,你和不死川真是很有默契。”
义勇看不到的袍袖之中,蝴蝶忍的拳头勐地捏紧又苍白地放开,随后话题引入正轨。
“还是从梦境开始说起吧。让我们先来假设,如果‘梦是愿望的满足’是一条真理,那富冈你能推测出梦到我的原因吗?”
“复活你是我目前最紧要的事情之一。我不久前还在考虑过载体的事。”
义勇思索了片刻,尝试套用蝴蝶忍给的模板说道。
“这种情况下,梦到你应该很正常。我希望你复活,你就复活了,虽然是在梦里。”
“那为什么是这里呢?”
蝴蝶忍指着屋顶画了一个圈,“为什么我偏偏出现在这里呢?我们一起出现的场合虽然不多,但也不在少数。明明我们可以在主公的家里,或者训练场上见面,可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呢?”
“……”义勇想起来了,“我们曾经在这里一起吃的午饭。”
那个“熊吃人”的事件,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办理的,结束后就顺势在这里用餐了。
也就是在那里,他们两个有了最初步的相互了解,并修正了对彼此的看法(主要是蝴蝶忍)。
“仅此而已吗?”蝴蝶忍追根究底地问道,“这里对你而言,再没有其他意义了吗?”
“……我的最后一顿饭。”
义勇继续说道,“也是在这里吃的,因为味道令人怀恋。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所以特地来了一次。”
这倒是蝴蝶忍没想到的展开,明显有些意外。
“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义勇疑惑地看着她,“只是个印象深刻的地方而已,和愿望应该无关吧。”
“你这样说,就把人的潜意识看得太过简单了。梦里的一切线索都是谜语,谜底就在你的记忆之中。”
蝴蝶忍眉目间闪过一丝笑意:“我还活着的时候,你会给蝶屋送来伤员,但从进去不接受治疗;柱合会议上,我们又没什么机会说话。这里,是我们少有的能够聊天的地方呢。要我说,富冈你之所以会梦到我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有什么很苦恼的事情想要倾诉。但考虑到你自己是个很少跟别人求助的大闷棍,所以我才会‘主动’出现为你排忧解难。你看,这也是愿望的一种体现。”
义勇沉默片刻,还是否认道:“可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想说的。”
“我说了,梦是被你压抑在潜意识中的愿望,你意识做出的否认,在这里是不被认可的。”
看到义勇还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蝴蝶忍的笑容越发僵硬。
“既然承认想和我说话让你不好意思,不如说说之前那个梦吧。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那个人的身份,你应该有所猜测吧。他羽织的纹样,和富冈你过去穿的羽织,左半边的花纹简直一模一样呢。”
“……刚才那个人穿着锖兔的衣服,但又不像是他。”
义勇沉思着说道。
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在做梦,想不起在哪见过对方,只觉得眼熟,但现在却很容易推测出有关的信息了。
“哦,有什么不对吗?”蝴蝶忍引导着问道。
义勇:“如果是锖兔,他的脸上应该是狐狸面具,而不是这种猫的样式。而且,锖兔的刀应该是挂在腰间的,但那个人却背在身后。”
他顿了顿,“这一部分,他更像我的兄长宇智波鼬。他为木叶暗部做事的时候,就是类似的打扮。”
“他们有什么共通点吗?”
“没有。”义勇考虑了一下,认真地答道:“锖兔给我的感觉,像是更严厉一些的杏寿郎。但鼬的话,可能更像时透多一点,他们都喜欢发呆。”
“阿拉,这里说得不是他们的性格,而是对你的意义。其实这一点也不难判断吧?”
蝴蝶忍眼睛一亮,精确地总结道:“对你而言,无论是锖兔还是这个宇智波鼬,都是你各种意义上的‘兄长’,对吧?所以,我们可以认为,刚才打翻你汤碗的这个人,其实就是你两位兄长的结合体,没错吧?”
“嗯。可这和愿望有什么关系呢?尤其是锖兔。”
义勇仍旧质疑着蝴蝶忍的精神分析学理论。
“如果你的说法没问题,那无论是鼬还是锖兔,都应该摘下面具和我相见才对,但他却跑了。这怎么可能是我的愿望。”
“不。”蝴蝶忍摇了摇头,“他们是谁只是一方面,他们做的事情,才满足了你的愿望。”
“你的意思是,我希望‘我喜欢吃的东西被兄长打翻’。”
义勇少见地露出半月眼,有点无语。
“正确的解释是,你希望自己被他们惩罚。”
蝴蝶忍干脆地说道:“你正在做或者打算要做的事情,可能会被他们反对,甚至对他们有害。你清醒的时候或许能够接受这种取舍,但你的潜意识却不能接受去伤害他们。所以在梦里,那个几乎能代表你所有幸福快乐的萝卜娃鱼,才会被这个‘兄长’的结合体打翻了。他们的离开和对你的疏离,则是这种惩罚的第二轮。”
听到这里,义勇下意识想要否认这种离谱的说法,因为他从未想过要对锖兔或者鼬做什么坏事。
但马上,他想起了一件事,脸色像是冷了一个度般变得苍白,苦恼地坐在座位上。
蝴蝶忍满意地笑了笑,她用掌根托住脸颊依靠在桌桉上,轻声问道:“现在,你想倾诉了吗?”
“我可能……”义勇咬牙说道:“让某种类似鬼舞辻无惨的东西出现在这世上了。”
“你是说那个被鲨鱼吃掉的身子?”蝴蝶忍了然,表情也不似之前那般轻松。
“嗯,”义勇抬起眼睛,眼神少见地颤动着,“所以,是我让锖兔失望了吗?所以才他才不愿和我多说什么?”
“都说了这是你自己的潜意识。不是锖兔对你失望,而是你自己对自己很失望,只是用梦的方式,借助另一个人的态度表达了出来。”
蝴蝶忍按了按眉心,随后又温声安慰道:“其实我在阴间的时候有帮你问过,锖兔在炭治郎完成藤袭山试炼后不久,就去转世了,所你不可能让他失望。就算锖兔真得知道了,这件事也不能怪你。谁能想到鬼舞辻无惨身在无间地狱,却把手伸到另一个世界来了呢?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有这种疏漏很正常。”
义勇听了后,脸色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更加冷硬了。
“既然你已经为我解释清楚了,那就是时候放我醒来了,这事必须尽快处理。”
“解释清楚了吗?”蝴蝶忍眨了眨眼睛,“还早呢。你希望锖兔‘惩罚’你,似乎有了解释;可你血缘上的亲哥哥又是怎么回事?”
义勇这一次更是直接面露愧色。
“鼬得了一种绝症。但那个有可能治好他的人,是个多活一天,就能导致几十甚至上百人死掉的家伙。”
蝴蝶忍立刻明白了:“所以你已经决定要杀了他,但这样一来,救活你哥哥的希望就会减少一分,是吗?”
“……”义勇没有回答,眉毛纠结地缠在一起。
“你还有别的想法?”
蝴蝶忍试探着问道。
“你既想让这个大蛇丸治好你哥哥的病,又想杀了他?”
义勇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眼眶。
这是他本不会有的想法,再过去甚至不会纳入考量的范围,因为这涉及到义勇的原则——
他会利用别人,比如交朋友去刷呼吸法的解析度,但却一定会予以补偿,比如投食、指导训练,满足别人的一些需求。这样一来,他也就问心无愧了。
可是像这种既要利用他人,又要将其杀死的想法——哪怕大蛇丸是个恶人,这种行径又和忍者有何区别呢?
但话说回来,目前来看,这个大蛇丸,仍然是鼬生还的最大希望。
【为什么他偏偏是个鬼舞辻无惨一样的人呢?】
义勇一想到大蛇丸的所作所为——用一百条人命作为万蛇的出场费,便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这愤怒,一方面是因为万蛇身体里那小山一样的尸骨,一方面正是义勇不得不做出艰难地抉择。
而本就累积童力到了临界点的写轮眼,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了进化。
紧接着,在写轮眼的影响下,义勇就立刻做了一件违反自身原则的事。
他用了一种相当卑劣的文字游戏,从万蛇那里“骗取”了大蛇丸的情报,接着又“卸磨杀驴”,除掉了万蛇。
而义勇也很清楚,他对万蛇所做的事,正是他内心蠢蠢欲动,想要对大蛇丸做的事的翻版——
他心中产生过一个阴暗的念头:
或逼迫、或诱骗地让大蛇丸给鼬诊断看病,然后再解决掉他。
在那双写轮眼睁开的时候,这个想法是那么的生动,仿佛事情必定能如义勇所愿!
可关掉写轮眼之后,义勇又恢复正常,被自己潜在的阴暗面给吓了一跳。
“虽然我或者不死川都能毫无心理障碍地做出这种事,但一想到是你想要这样做,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蝴蝶忍伸手按在了义勇的肩膀上,“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你从父母族人身上继承的这种……”
“写轮眼。”义勇说道,“是一种血继限界。”
“对,这个‘写轮眼’,似乎会因为进化时的情绪,对你的大脑和思维进行一些意想不到的改造。对富冈你而言,这种转变过于突然了,可能正是这种血继限界的一种隐患。使用时最好小心一些。”
蝴蝶忍再次露出笑容,“私心而论,我不太喜欢富冈你在这种性格上有太多转变呢。你因为骗了一条蛇,就把自己弄到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地步,实在难以想象你要是真得对这个‘大蛇丸’耍了什么手段,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水呼的剑士,到底还是没法做到这个地步呢。”
“可鼬的病……”
这仍然是义勇躲不开的问题。
“你这个人正是迟钝的可以。”
蝴蝶忍再次发动人身攻击,鼻梁上方浮着一层恼怒的暗影,“既然都要复活我了,却从来没想过让我帮他看病吗?”
“这是另一个世界了。”义勇认真的强调道,“人体内的细胞数量都不一样的,整个医学的理论……”
“我可以学。”蝴蝶忍一幅对这个世界的知识很感兴趣的样子,“已经迫不及待想开展研究了。”
义勇再次怼道:“可是纲手医生已经学了几十年,她也没有把握。”
“然而我学了不到二十年,可是差点就治好无惨了呢!”
蝴蝶忍似乎忍无可忍,布满青筋的光洁脑门向前探去,仿佛一根塞了炮弹的膛管怼在义勇脸上。
“富冈先生,我知道你对自己的评价一向很低,但能不能对别人有些信心呢?考虑到我们以后就要第二世相处了,可否在这方面让人稍微舒适一点。你也不想再被人讨厌了吧?是不是?”
义勇没有被无形的威胁影响,沉默片刻,接着突然说道:“你不是我的梦,对吧?”
“哦?”蝴蝶忍怔了怔,拂着发梢从义勇面前退了回去,“你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只是我的梦,不会答应我复活之后的事。”
义勇一脸正色,“你刚才说,在阴间询问过锖兔的事,如果你只是个梦,是做不了这种事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说刚才那样的话,只是你的愿望而已。”
蝴蝶忍不慌不乱地分析道:“是你希望我能尝试救你哥哥,也是你希望锖兔不会责怪你,而梦是愿望的满足,所以我才会那样说。”
“这才是关键。”
义勇抓到了破绽,“什么‘潜意识’,‘梦是愿望的满足’,如果你真的只是梦,就不会用我从没有听过的词汇造句。况且,如果你是被梦境制造出来满足我的愿望的,就不会说‘不想再被人讨厌’这样的话。”
蝴蝶忍语塞了一阵,随后笑容花一样的绽放了:“阿拉阿拉,居然被富冈先生你看破了呢!看来小芭内说你很蠢什么的,的确只是他个人的偏见而已。”
“尹黑这样说吗?”义勇的关注点落在了奇怪的事情上。
“这不重要啦。”
蝴蝶忍摆了摆手,“其实从你掌握了一多半的月之呼吸剑型开始,我就已经从阴间进入你的意识深处了。照理说这样是不行的,但你看,和阴间的公务人员保持良好的人际关系,就是有这种意想不到的好处。
“本来我还以为,以小孩子的身体来生活,富冈你会过得轻松一点呢,结果没想到你还是一幅只凭自己就要扛起整个世界的样子。你应该清楚吧,柱这个字有九笔,而且没有哪座建筑是靠一根孤零零的柱子就能支撑起来的。”
“可是我从来没听见你和我说话,明明杏寿郎……”
明明杏寿郎只在心里喊话,他在外边都听得到。
“和他比嗓门,我们其他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的。”
蝴蝶忍以手扶额,“要不是你今天刚好梦到我,而我正好就在你的潜意识中寄居,也无法这么早和你相见。”
说着,她用指尖抵住脸颊,“其实我不该出现这么早的,应该等一等,看看你梦里想象中的我是个什么样子才对。如果你把我想得很过分,我就让他们给我开个后门回阴间去好了。”
“……”
义勇等待了几秒,吐出几个音节来:“谢谢。”
他知道,蝴蝶忍出现,应该只是为了开导他纠结的心理问题。
“那些欧洲人说,礼貌是为了划分界限,果然富冈你还是迫切地想和我保持距离啊。”
蝴蝶忍阴阳怪气道,不过接下来,她话音一转,“不过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对我的医学素养和学习能力多一点信心吧。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能信任的人身上,总比放在一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恶棍手上要好。”
“我知道了。”
义勇也做出了决定,“我不会再纠结这件事了。我这边会尽快为你找到载体,将你复活的。”
“按照你自己的步调来吧,我没有催你的意思。”
蝴蝶忍掏出一块怀表,将表面对着义勇晃了晃,“刚好,时间也差不多了。”
“什么时间?”
义勇话音刚落,忽然感觉自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迅速向后栽倒,随后身体不断下沉,仿佛坠入了一个无敌深坑。
义勇睁开双眼。
鬼灯水月和兰丸正一脸担忧地盯着他,九尾正趴在鬼灯水月头顶,同样关注着义勇的脸色。
“醒了,老师醒了!”鬼灯水月惊喜地喊了一声,“烧也退了。”
兰丸补充了一句:“眼睛变回之前那个温和的颜色了。”
“我就说是那双眼睛进化的正常情况,你们非要瞎操心。”
九尾得意地甩了甩尾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义勇说道:“小鬼,别睡了,我们到地方了。”
义勇先是抚了抚自己的眼睛,那股胀痛的酸涩感已经消失,感觉十分正常,看来突然被刺激进化的后遗症,已经基本解决了。
他关上写轮眼,坐起身子,看向正北方一片薄雾中的巨大轮廓。
他知道,自己终于到达了这次旅行的最后一站。
【不过,尹黑真得那样说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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