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宋云,人在荒凉偏僻的大漠深处,一举一动却给千百里之外的许多人带来了无形的影响。
唐国,河东道,一座偏远的小山村。
一个少年身穿青衣,背着竹篓,衣袖卷起,边走边擦去脸上的汗珠。
他在山村边缘的荒草间站定,远眺着西方,夕阳映在黝黑的眸子上,却映出一丝愁容。
没过多久,一名农夫打扮的七旬老者悄然出现在少年身边。
“天阳,时候不早了,回家吃饭吧。”
“如今那群鞑子趁着战乱,又开始四处劫掠,北边已经有村庄遭了殃,咱这里也未必安全了。”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阿翁,你说三叔他们找到了宋云没有?都过去半个多月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不知道呀,之前以为宋云在朔方,你三叔是往朔方去的,现在才知道,人家还在安西,这路可就远喽。”
老者微微摇头,见少年似面露忧色,又安慰道:
“迟早能联系上的,不急于一时,如今形势还算稳定,咱们依然以隐蔽为上,慢一点无所谓。”
“不过以后就不清楚喽,唐景两国交战,其他各国不会袖手旁观,连草原鞑子都忍不住了,恐怕又一轮乱战啊……”
河东道是唐国北境,从山村再往北五百里,便是广袤的荒芜之地,人称北原。
戈壁与草原混杂相间,狼群与马群纵横驰骋。
昨日还百里无人烟。
今日,却有成千上万的北原骑兵呼啸而过,踏得苍莽大地轰然震颤。
骑兵们头戴尖角风帽,身穿简陋的皮甲,脚蹬皮靴,手持寒光闪闪的弯刀,背着骑弓、箭袋,成群结队,朝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这些人,收刀为牧民,提刀为匪兵,在茫茫北方游走不定。
遇上各地势力,打得过就劫掠,打不过就行商。
几十年前,北原骑兵被唐军击溃,从此保持着低调。
几十年后,唐国与景国交战,这些骑兵仿佛是嗅到了肉香味的饿狼,再度蜂拥而至。
冲锋在最前的,正是北原诸部落的领袖,武圣境界的强者——乌维单于。
唰——明晃晃的弯刀在风中掠过,带起一溜血花。
满脸络腮胡子、膀大腰圆的乌维单于出手,轻松屠戮整整一队景国骑兵,只留了一个活口。
他单手把景兵提起来,操着蹩脚的大夏官话腔调,狞笑道:
“听说景国出征唐国,补给线全在沙漠?”
“交代出你们的布置,不听话,老子一刀刀割你的肉!”
景兵脸色挣扎,艰难地开口道:
“我们在沙漠上有四处营地,位置是……”
“不过,最重要的地方,还是在安西……”
乌维单于听完,满意地点点头,“说完了?那就去见长生天吧。”
说着一刀劈开了景兵的胸口,甩手将其丢在地上。
景兵颤抖着捂住伤口,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北原骑兵们,嘴角勾起,发出快意而讥讽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
“你他妈笑什么?”乌维单于被这笑声弄得有些毛骨悚然,愤怒地催马而上,马蹄砸落,将景兵的脸踏得稀巴烂。
凄惨的笑声戛然而止。
“哼,儿郎们,随我去沙漠打秋风!”
……
安西,墓地小屋。
宋云坐在桌边,伸手轻抚青铜剑的剑身纹理,渐渐陷入了沉思。
安西孤悬大漠,西临景国,东靠唐国,南边远一些是梁国……
群雄环伺之下,想要保持独立,何其难哉。
但是宋云从未想过投靠任何一方。
给别人当棋子,当然不如单干,哪怕自己只是棋盘上的一颗孤子。
他想看看,一人一城,能创造多大的奇迹。
行有余力,再做些事情,实现老卒们的夙愿,或许也能结束纷争的乱世。
思忖片刻,宋云取出笔墨,唰唰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张仙客,一封给高寒青,让其代为转交,给远在河东道的……北庭军残部。
这段时间他一直和朔方道保持着书信联系,每隔数日就有骑兵来往送信。
也多亏了这个通信渠道,宋云才知道,当年调回国内平叛的北庭军,竟然没有全军覆没,还有一小部分人幸存了下来,隐姓埋名,躲藏至今。
知道最近,自己两败景军,名声大噪,这些北庭残部听到了消息,才派人过来接触,先去了朔方道,联系上了张仙客和高寒青。
再通过朔方道骑兵,辗转送来了一封密信。
其中居然牵扯到了一桩足以震动天下的陈年旧案,搞得不好,就会引来唐国朝廷的疯狂针对。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北庭军的人,宋云必须搭救一下。
写了一大堆话后,封起信纸,收在怀里。
这时候,靠在墙角的蒙获闷哼一声,逐渐醒来。
他睁眼看到对面的宋云,又惊又怒,喝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宋云没有回答,而是淡淡的反问道:
“你这两天睡觉时候眼珠子转得很厉害,刚才也是,这是做梦了?梦到谁了?”
蒙获撇了撇嘴,“做过的梦谁记得?而且你那药迷得我直接晕死过去,这还能做梦?”
他脸色不变,实际上绑在身后的双手骤然握紧,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每晚都单独睡在一间屋里,脸朝墙角,自信无人窥探,宋云怎么连他眼珠子乱转都知道?
盯着这个来历神秘、手段诡异的白衣青年,蒙获心中凛然,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宋云起身向他走去,“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耍手段!”
“在这里!”蒙获猛地一声大喝。
下一刻,宋云伸指在他膻中穴上一点。
蒙获脸顿时憋得通红,身子蜷缩起来,痛苦地打着滚,发出一声声惨叫。
宋云转身冲出门去,飞奔至不远处存放物资的军营,钻进一座帐篷,挪开木桶,露出下面黑黢黢的暗道。
一跃而下,顺着暗道跳到地窖中。
这还没有结束,地窖内还有一個开口,下面就是细密的沙土了。
宋云拔剑刺下,破开沙土,同时身子跃起,与剑身形成一条直线,迅速钻进了地底。
身形摆动如游鱼,催动着青铜长剑,迅速往地底深处钻。
眨眼间便下潜了十余丈深。
这时候,安西城中已是阴风四起,天色仿佛都暗淡了三分。
一道半透明的虚影闪现至墓地小屋旁。
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脸上满是皱纹和老人斑,脊背佝偻,披着黑色大氅,气质阴鸷。
老妪身影一闪,直接穿过墙壁,进入到小屋之内。
看到满地打滚的蒙获,老妪脸色泛起怒意,“我先把你送出去医治,再来弄死那小子!”
蒙获艰难地伸出抽搐的右手,掌中是一张被攥紧揉皱的纸。
老妪一挥手,一缕阴风吹开纸张,露出上面的字迹。
没看几眼,她眉毛倒竖,发出一声怒啸。
霎时狂风大作,木门被吹得来回摇晃,撞在墙壁上砰砰作响。
“《血引咒》?改良版?必须吸收咒主的血气才能缓解?”
“距离超过十里直接爆体?”
“好狠毒的小子!那老身就先擒了你,每天取你的血!”
说着大氅一翻,虚影冲出屋外,狠厉的目光盯着地底。
“以为躲地下我就抓不到你了?”
阴风怒号,沙土飞扬。
无数细沙凝聚成一具高大的沙人,瞬间钻入地底。
老妪的虚影正要跟着钻下去,却见蒙获脸色惨白,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她不得不留在地面上,施法压制蒙获身上的“血引咒”。
地底,黑暗之中,沙人如同灵活的泥鳅钻来钻去,却始终捕捉不到目标的位置。
宋云这段时间练了许多功法,结合《天鬼遁空》,自己总结出了一套“遁地术”。
在沙土之中穿梭如影,速度竟不比沙人慢。
再利用【安西实时地图】,直接跟沙人捉起了迷藏。
如果入城的是景国武圣,现在已经傻了眼。
这次来的是一个景国鬼仙,稍微麻烦些,但短时间内也拿他没办法。
地底深处一追一跑,上面的蒙获却支撑不住了,不停地吐着鲜血,模样格外凄惨。
不止如此,城外又有另外一股阴风传来,这让老妪脸色阴沉无比。
“这狡猾的小子,居然跟梁国人勾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