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号,一大早象岗工地上,就一片忙碌的景象。
两辆液压凿石机,已经凿穿了南越王墓东耳室顶部的原岩。
“一二三,凿!”
“一二三,凿!”
在机器的帮助下,原本靠人力可能需要十几天才能做到的事情,只用一个上午,就完成了。
一个东西长2米,南北宽2米的洞口,被从室顶开凿了出来,直通底下的东耳室。
东耳室是个长方形的样式,有一个过道和前室直接向通。
在洞口被开凿出来之后,现场的施工人员,也不走那个过道,直接在身上系着保护带,就从上面的洞口直接降了下去。
还好,因为在地底修建墓室的难度比较大,所以南越王墓的高度并不高,都在一米八到两米之间。
前室的高度最高,有两米多点。
而东耳室只有一米八三高,陈翰这样的大高个走进去,都需要稍微弯一弯腰,才能顺利通过。
这样的高度,倒也不算危险。
工程队人员钻进东耳室后,麻利的将倒塌在耳室内的顶盖石绑上吊车的大钩子后,断落的石块,很快就被吊起,转移到了工地的空地上。
碎成两半的顶盖石,也不过花了十来分钟,就被吊走了。
至此,室内清理工作就可以展开了。
在李教授一声令下之后,陈翰与林雅、庄云鹏就立马从前室内,通过过道走入了东耳室内。
借助那个大洞带来的光线,东耳室内的情况立马映入他们眼帘。
“有提筒、编钟和编磬!”
“卧槽,铜的、石的、漆的、各种材质的乐器都有!”
“东耳室应该是专门放置宴乐用具的!”
入目所见,简直琳琅满目!
不算大的东耳室内,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乐器,虽然其中有很多木质的乐器,已经严重腐朽了。
但是也能够看出,原本应该是瑟、琴之类的弹奏乐器。
除此之外,最显眼的,就是一排依旧整齐摆放排列在北墙壁下的钮钟。
陈翰飞速的数了一遍,一共14件钮钟,从小大大,从左到右,有序摆放。
14件钮钟的形制相同,方环状钮,口部作弧形,钟体横断面呈搠圆形,枚上有旋涡纹,钲部无纹饰。
整体看起来,是比较古朴庄重的风格,没有花里胡哨的纹饰。
很有秦国那种庄重严肃的感觉,满满的秦风!
陈翰忍不住越过了一些陪葬品,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这组钮钟面前,伸手轻轻抚摸,甚至微微用力敲击了几下。
清脆又带有一些厚重感的钟鸣声,在不大的耳室内响彻,甚至传到了地面上。
头顶,孔建文和李教授的脑袋,立马就从那个直径两米的大圆洞探了进来,急切的喊道:“有编钟?!”
陈翰欣喜的点点头,探出身子喊道:“就在北墙壁下,有一组钮钟!”
“在钮钟底下,我还看到了甬钟!”
“除此之外,东耳室内放满了各种乐器!”
“在耳室的后壁,还整齐摆放着一套勾鑃(diào)!太难得了!”
“其他乐器更是有一堆,很多我都不认识!”
钮钟、甬钟相对来说都还比较常见,陈翰还算是能够保持澹定。
但是当他看到勾鑃时,彻底无法澹定了。
勾鑃,是一种古吴越乐器,盛行于春秋晚期至战国时期。
勾鑃虽然长得和甬钟有点相似,但是演奏的方法和钟完全不一样。
勾鑃不像甬钟那样,是悬挂在木架上进行敲击弹奏的。
而是要倒插在木架座上,口部朝上,然后敲击演奏。
而且勾鑃一般器体上非常光滑,不像钟那样,会有很多装饰的钮、纹路之类的。
通常都是一体光滑平整,摸起来滑熘熘的。
更重要的是,这玩意太少见了!
这是吴国和越国的传统乐器,中原国家,甚至楚国都不会使用。
只在长江下游的吴越地区,偶尔出土过一些。
即便有出土的,也都是零星一两件,从来没有出土过完整的一套!
现在这南越国的大墓里,居然有完整的一套勾鑃!
看来他们国名中的“越”字,还真是没取错啊。
并且,史书上关于岭南百越,是曾经春秋时期越国的遗民和分支的相关历史记载,也算是获得了侧面的出土左证!
这套勾鑃的发现,意义不是一般的大!
在南越国存在的同期,南越以东还有闽越、东瓯两个同样接受西汉中央王朝册封的诸侯国。
这两个国家的君主,都宣称自己是战国时期,越国最后一位君主无疆的后代,是正统越国的延续!
后来这两个国家和南越国,可以说是一直相爱相杀,有的时候一起联合起来对抗中央,有的时候互相之间攻伐。
最后他们仨都被汉武帝给灭国了,成为了汉武帝文治武功的一部分。
而南越国的国内,也有非常多越人后裔,或者说,越国和吴国,本就是百越族中,发展最好的两个部落,建立的国家。
现在,勾鑃在南越国君墓中出土,更是为之提供了有利证明,岭南的百越各族,和吴国、越国的国族,恐怕本就同为一家!
“太多了,东南角还堆满了各种青铜容器,有的相互套叠压在一起,有的散落一地,光是我能认出来的,就有提筒、壶、瓿、熏炉、铜镜、铜戈、带钩等等。”
“老师,李教授,你们快下来看看吧!”
陈翰激动的呼喊着,惹得李教授和孔建文一颗心也火热的不行。
两人连前室都懒得走了,直接从东耳室上方的洞口,一跃而下。
一米八的高度差,虽然危险了一点,但是现在谁都管不上这一茬了。
两人跳下来踉跄了一下后,就立马飞奔向了靠在北墙壁下的两排钮钟和甬钟。
“难得,实在是太难得了!”
“一组钮钟,一组甬钟!”
“这在全国出土的汉墓里,也非常少见啊!”
“保存的情况非常完好啊!”
“得给文化部艺术研究院那边去个消息,让他们那边的音乐声乐实验室,派点人来给这两套编钟测音。”
“还有勾鑃,也需要测音,这方面在出土了曾侯乙编钟后,大家都有丰富经验了!”
“对了,再找找,编钟和勾鑃都有了,估计也会有“铎”!”
李教授激动的不停环顾四周。
铎,也是一种和编钟长得差不多的乐器,不过比钟小,而且在器身里面,有一个“舌”。
摇晃“舌”撞击器身后,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其实就是个大铃铛,后来演变成了后世常见的铃铛。
这玩意是战时乐器,是用来发号施令的。
南越国的主体贵族,都是来自秦军的南征军团,不应该没有这种战时乐器的。
可是,当陈翰他们按照李教授的要求,找了一圈后。
却没有发现铎的身影,倒是又发现了很多其他乐器。
这就有些可惜了。
就在大家惋惜的时候,一直在打量那套勾鑃的陈翰,忍不住伸手,将一个勾鑃翻了过来。
他想要细细看看这种十分少见的吴越特色乐器,到底和中原常见的编钟,有哪些区别。
“卧槽,有铭文!”
区别还没来得及认仔细呢,陈翰就在这个勾鑃的背面,看到了两行八字铭文。
他飞速了扫了一眼后,立马兴奋的笑了起来,大声喊道:“知道墓主人是谁了!”
“文帝九年乐府工造!”
“这是南越文王的墓!”
“没想到,不只是赵佗不顾西汉中央的脸面,私自称帝建制。”
“史书上对西汉中央忠心耿耿,在长安质子多年的赵胡,回国继位后,居然也同样沿用了帝号啊!”
“还以为赵胡对西汉朝廷忠心耿耿呢。”
“果然政治人物,都是一群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变脸大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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