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士信起身把姚卫民送到了楼梯口。
等姚卫民下楼离开后,他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转而鄙夷的冷哼了声,坐回竹椅上,开始琢磨起如何向飞哥汇报的事儿来。
……
姚卫民回到自己的店里,跟韩春红低声交代几句,便拿着帆布包走出店门,骑着自行车离开了琉璃厂。
他刚离开没多久,陈桂英就出现在了孙士信面前,认真汇报道:
“掌柜的,那个姓姚的又出差了,听春红说,这回好像要出去好多天呢,他只拿了个帆布包,里面应该什么都没装,差不多空手走的!”
孙士信闻言心中欣慰,知道姚卫民没有食言,这是去外地窑口盯烧制火候了。
支走陈桂英,他微微迟疑,也起身下楼,决定再去找飞哥把事情汇报清楚。
殊不知,当他出了琉璃厂后,姚卫民就一直远远的跟着,直到看着他再次走进那家饭馆儿后,才转身离开。
现在还不到收网的时候,没必要打草惊蛇。
夜幕降临,姚卫民在派出所大院儿的办公室里,跟苏沛德以及王兵碰面。
“苏老,王队,以上就是我近期调查中取得的进展,接下来就看那个雪姐会不会露面了。”
姚卫民把目前的调查情况详细做了汇报,神色认真。
“哈哈……卫民干的不赖!”
苏沛德脸上带着欣赏的笑,毫不吝啬的夸赞了句,同时分析道:
“按照卫民所说,以及我们的布控人员反馈上来的信息,那个常福已经坐上了赶往广州的火车,预计这两天就能到达。
为了配合卫民的行动,常福这个点必须掐死,不能让他获知吕万金被捕的情况,否则整个计划将前功尽弃,再想抓到雪姐,就更难了!”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王兵,“小王,这件事你来负责,必要时,可以联系广州派出所的同志配合你的行动!”
“是!”王兵郑重点头答应下来。
“卫民,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苏沛德笑着再次看向了姚卫民。
听到他的询问,姚卫民自信一笑,“我这段时间就真的出差了,正好采购站那边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两不耽误!
不过有一点要提醒下王队,孙士信去的那家饭馆儿肯定有问题,但千万不要派太多的人去盯守,很容易引起警惕从而丧失钓出雪姐的机会,最好是选几个业务能力强的,每天轮换远远盯着,小心没大错!”
姚卫民认真补充道。
“嗯,这件事儿小王你好好安排下,千万别给我掉链子!”苏沛德闻言点头,用手指敲了下桌子,神色严肃。
“收到!”王兵大声回应。
“等我出差回来,先看孙士信怎么说,如果能让我直接跟雪姐见到面那是最好,如果对方还能沉得住气,我会想办法继续刺激他们,这些人倒腾古玩,本身就占了个‘贪’字,只要布局周全,不怕他们不咬钩!”
姚卫民神色从容,脸上带着自信的澹澹笑意。
苏沛德微微颔首,跟王兵对视一眼,都很认可姚卫民的策略。
三人又详细聊了些细节方面的配合问题,便各自离开了办公室。
姚卫民出差前回了趟四合院,大妹的高考早已经结束,但分数还没出来,现在到了暑假期间,全家人每天都在等着姚红霞的高考成绩。
贾东旭死了,这应该是今年四合院发生的一件大事儿,虽然邻居们早就知道贾东旭活不长,但牵扯到傻柱和秦淮茹间不清不楚的关系,贾东旭的死也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什么的都有。
姚卫民在离开四合院后,又跟刚子碰了面,叮嘱后者买卖上的事儿务必保持谨慎,一刻都不能松懈。
该交代的事儿交代完毕,姚卫民背着帆布包跟苏建军一起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这次出差,他要会同苏建军把盛泽那边的丝绸交易转手给狗立子,说是转给狗立子直接负责,其实暗中还是姚卫民调控,狗立子只是处于明面上的负责人而已。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敦促苏建军抓紧走动关系,想办法进到部队里去,在即将到来的风口,不至于被波及到。
除了丝绸方面的事儿,姚卫民还要去一趟广州,那边的猴子又收集了大批量的水果,需要借助空间运回来,交给刚子和薛飞转手售卖。
最后,在顺手处理一些采购站工作上的事情之外,也打算去上海看望下沉文丽。
姚卫民计算过,如果各方面顺利,这次出差估计又要多半个月下去了,甚至一个月都有可能。
相信到时候,孙士信那边肯定也就有动静了,回来可以接着调查雪姐的行踪及整个团伙的具体信息。
以雪姐为首的这伙人,常年有组织性的大批量倒腾国内老物件儿,转手卖到国外赚取丰厚利润,姚卫民对此一直都是痛恨仇视的态度,即使没有苏老的命令,也不会坐视不管,要尽上自己的一份力,严厉打击这些不法分子。
现在有了苏老给予的支持与配合,姚卫民有信心把这些人绳之以法,彻底断了这些古玩贩子们的发财路!
只是雪姐布局已久,加上本人无比奸狡神秘,想要把这伙人连根拔起的话,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与策略,不能急于一时。
现在的姚卫民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耐心等待着目标猎物的出现,连同其老巢一网打尽!
此刻的他坐在卧铺靠窗的座位上,望着窗外飞逝而去的景物,眼神充满自信,面色平静。
“卫民,想啥好事呢?走,过道抽根烟儿去!”
苏建军坐的有些乏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跨上工作包笑着招呼道。
姚卫民欣然点头,两人离开座位,走去了车厢过道抽烟聊天。
“怎么样,最近有什么进展吗?跟我说说。”
姚卫民接过递来的烟卷儿,掏出打火机帮苏建军点着,给自己点烟的时候,笑着低声问道。
苏建军抽了口烟,他知道姚卫民指的是哪方面,一边吐着烟雾,一边摇头道:
“甭提了,我觉得吧,这事儿没戏,不太好办!”
见姚卫民笑而不语,依旧看着他,便索性解释道:
“这几天你忙的见不着人影儿,杨跃进那家伙天天除了倒腾老山参,就是跟杜娟腻歪在一起,我呢,倒是找了几个我家老爷子当初的战友,结果一提这事儿,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苏建军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说这事儿只要我们家老爷子点头,他们就给办,否则不愿帮这个忙,省的到时候吃力不讨好,还有可能挨一顿骂,不值当的。
卫民你发现没,这事儿它就成死循环了,我家老爷子的脾气你可能不知道,那才叫一个公正不阿,处理起工作来,都已经达到六亲不认的地步了!
别看他是我老子,但就我这条件,想进部队?他不可能抬这手的,哎……”
苏建军无奈的摇着头,再次狠狠抽了一口烟。
“那你跟你家老爷子提这事儿了么?”姚卫民笑着追问道。
“还没找着机会呢!”
苏建军闷声说完,见姚卫民想笑,索性说道:“哥们儿坦白说吧,其实就是心里有些打憷,不想平白无故挨顿呲儿,关键还没地儿说理去!
擦!你这副嘴脸的让哥们儿很不爽啊,赶紧收起你那可憎的贱笑,我是不愿跟老头子一般见识好吧!”
见姚卫民抽烟的动作一顿一顿的尽力憋着笑,苏建军不由极力辩解,笑骂道。
“建军,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姚卫民收敛了笑意,吐出一口烟雾后,认真说道:
“我觉得吧,你该尽早跟你家老爷子说清楚,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儿,至少你想进部队,那代表你的思想觉悟高啊,老爷子备不住还真就被你打动了,到时候你杀进部队,混个几年,嘿,那身份派头,哥们看你的眼神都得带着崇拜的光!”
“少贫吧你,我可没那本事!”
苏建军谦虚摇头,但脸上的振奋神色出卖了他,眼底带着向往憧憬之意,砸吧着嘴摇头晃脑的道:
“啧……要真有那么一天,姚指导员当居首功,算是帮哥们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须重赏啊!”
姚卫民见他那得瑟样儿,不由提醒道:“那还磨蹭什么,形势一天一个样,等这趟出差回去了,抓紧找老爷子正儿八经谈谈,争取早日挎上枪才是最重要的!”
“有道理,等咱们忙完丝绸的事儿,选个黄道吉日,正式跟老爷子摊牌去!”苏建军点头,眼底露出坚定神色。
两人在过道抽了根烟,看着已经到饭点儿了,便直接去了餐车吃晚饭。
时值盛夏,餐厅供应的菜品众多,点了三个菜,几瓶啤酒,外加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大米饭。
两人吃的很尽兴,吃饱喝足,又各自沏了满满一搪瓷缸子茶水,返回卧铺车厢,坐着喝茶聊天,打发无聊时间。
他们约好跟狗立子在盛泽碰头,后者并没有同乘一趟火车,按照姚卫民的安排,将会在后天从四九城出发,中间两天的时间,等赶到盛泽后,会先处理站里的工作。
夏日炎炎,旅途漫漫。
这天早上,火车终于到站,两人下车后,又马不停蹄的坐上了开往盛泽的客车,差不多中午时分,才赶到目的地。
盛泽属于苏州下辖的一个镇,是国内重要的丝绸生产基地,从古至今素有‘日出万匹、衣被天下’的美誉,同时这里湖荡密布、沃野平展,有诗曾云:水乡成一市、罗绮遍中原。
这里生产的‘吴绫’早在唐朝就成为贡品,到了明清,就已经形成了专门生产和交易丝绸的‘绸市’,是真正的江南鱼米之乡、国内四大绸都之一。
姚卫民和苏建军来到这里后,因为时间充裕,在跟当地的兄弟单位洽谈工作之余,也到古镇上转了转,苏建军对这里比较熟悉,带着姚卫民参观了众多丝绸作坊,引荐当地认识的朋友。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狗立子带着他的小弟三河子露面了,双方见面后一同赶去了绸市所在的街道,在经过苏建军的介绍及引荐后,数次暗中提供丝绸的当地人同意以后跟狗立子直接进行交易。
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姚卫民和苏建军告别,接下来他要从苏州坐火车,直奔广州,去运回猴子收集起来的各类水果。
而苏建军则在江苏几个重要城市转一圈儿后,便打道回府了,去跟他们家老爷子谈当兵入伍的事情。
两人在苏州分开,姚卫民继续一路南下,奔波数日赶到了广州。
猴子再次见到二哥无比激动,现在的他在这边混的还算不错,身边也有了不少好哥们,但在接待姚卫民的这段日子里,猴子深知二哥不喜欢张扬,很默契的没有为那些朋友引荐二哥。
水果收购过程很顺利,时值盛夏,南方的水果品类更多。
猴子现在对此早已驾轻就熟,知道都是运回四九城销售的,因此提前就做了安排,严格控制一些易腐烂变质水果的收购量,并且各类水果的价格也重新谈过,比以前更加便宜。
姚卫民连夜收购,把大量的各类水果收进了空间里,这一次的收购量,几乎比上次又翻了一倍,存放在空间中,就跟一座座小山似的,颇为壮观。
忙碌了数日,姚卫民又到了离开的时候。
跟猴子喝了场大酒,第二天便踏上了火车,开始朝着北方赶去。
途径上海,他停留了几日,跟沉文丽见面。
目前沉文丽的项目已经到了关键阶段,所有的研发人员都没日没夜的忙碌,比起姚卫民的连日奔波,更加辛苦与耗神耗力,科研人员,在这个年代,肩上的责任更大!
姚卫民在上海待了几天,见沉文丽几乎没有闲暇时间陪他,便萌生了返回四九城的念头。
况且算算时间,这趟出来也已近二十来天了,估摸着孙士信那边,应该已经接到了雪姐的指示,后者具体会不会露面,相信等回去后,就能揭晓。
这天中午,趁着吃午饭的时间,沉文丽特意请了两个小时的假,送姚卫民坐火车。
两人并肩走在秣陵路上,沉文丽穿着件天蓝色的长裙,姚卫民拎着帆布包,彼此虽然没有交流,但一抹难舍的心绪却在彼此心间蔓延。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两人从结婚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身各一方,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每一分钟都显得那么弥足珍贵,难以释怀。
两人踱步到了车站广场,沉文丽拢了拢秀发,又温柔的帮姚卫民整理了下衬衫,展颜一笑。
“路上小心,到家了记得拍个电报,我不在家,两边父母就拜托你了。”
姚卫民望着她内心不舍,却极力微笑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疼,朗声道:
“家里的事儿都有我呢,你安心在这边儿工作,想家了就写信回来,没时间写信就往采购站打电话,文丽,你现在做的事儿以后对国家有大贡献,这个我非常理解!”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动情说道:“在这里,你是唯一,也是我的骄傲,等你凯旋归来那一天,咱们再回归普通人的生活,我等得起,也心甘情愿!”
“谢谢你卫民!”沉文丽美眸中闪过一抹释然,更多的是感动,被爱人理解的那种感动,她的心情顷刻间像是放下了某种包袱,脸色瞬间明媚起来。
“姚卫民同志,一路顺风!”
她带着灿烂笑意站在原地摆手,眸波流转间,情深意重。
不过还未等姚卫民转身,又想起了什么,脆声道:“等等,还有件事儿!”等走到近前,微微皱了下眉。
“你那个老山参的买卖,还是尽量别干了,咱家又不缺钱,我每个月的津贴不少钱呢,大不了以后每月按时汇给你,行吗?”
姚卫民温和笑了起来,为了不让沉文丽担心,他只得暂时应下,同时补充道:
“津贴汇来汇去的多麻烦,你先放着吧,平时喜欢什么敞开了买就是了,你说的没错,咱家不差钱儿,但就缺个能花钱的主儿,这个任务以后就交给你了!”
“嘁,又得瑟,行了,赶紧进站吧,待会儿火车都要开了,我也要赶紧回去,上午的材料分析应该要出结果了,我得回去盯着!”
沉文丽嗔笑,眼里再次浮现不舍,但还是催促道。
“那我走了,下次出差再来看你!”姚卫民也摆了摆手,转身朝着站里走去。
这个年代的送别不像是现代那么开放,即使是夫妻两口子,也很少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不舍的情景。
更多的是同志似的送别,单纯而正规。
进火车站的最后一刻,姚卫民再次转头,看到了还在奋力摆手的沉文丽,两人遥望着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一抹会心笑意,就此暂别。
走入火车站,姚卫民随着人群去买票,拎着包在候车室等待发车。
坐下没一会儿,一个女子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凭着多年侦察兵的经验,他觉得这个女子的衣貌神态有点儿奇怪。
女子年龄看上去约么五十多岁的样子,五官用北方话说,那就是标准的大脸盘子,身上穿着普通的蓝色劳动服,梳了两条大辫子,额前留着整齐的刘海,脸颊上浮现着标准的高原红,完全一副劳动者的打扮。
但姚卫民不经意间瞥到她偶尔抬头四下张望的时候,面部表情却隐隐有些僵硬,甚至是给人木讷的感觉。
可女子的眼睛却很灵动深邃,每次听到周围有人大声吵嚷,定睛去看的时候,总带着一抹下意识的侵略性,目光摄人,有难掩的气场释放。
姚卫民暗中观察了会儿,越来越觉得有问题,但因为不清楚这个女的到底是什么来历,也就不好上前搭讪。
随着车站铃声大作,又有火车进站了,姚卫民的面前,很多旅客起身向前赶去,暂时阻断了他的视线。
等通道上人群离去,他再次看向那个方位,结果却不见了那个女的身影。
姚卫民只得暂时散去了心里的疑惑,耐心等待起所乘的火车来。
检票,进站,又是好几天的长途奔波,姚卫民离开四九城二十多天,满载而归。
当天下午,他在同肖红英汇报完工作情况后,特意去了趟琉璃厂,但却打个转就离开了,并没有待多长时间。
他这么做是故意告诉孙士信自己已经回到四九城,并给孙士信留了上报的时间。
果然,姚卫民离开修理部还不到半小时,陈桂英就上门了。
“春红,你们家掌柜的是不是回来了?我好像刚才在门口看到他了嘛!”
陈桂英带着一包瓜子,来找韩春红聊天儿,笑着问道。
最近这多半个月,韩春红没少吃各种零嘴儿,都是陈桂英提供的,在孙士信的授意下,每天都买些瓜子糖果的零食,来找韩春红闲聊,暗中打探姚卫民的归期。
“桂英姐,怎么又是瓜子啊,这几天都吃的上火了,下回能换点儿水果不,这么热的天,来两个西瓜也成啊,哈哈……”
韩春红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笑着埋怨道。
一边熟练的抓起瓜子磕着,一边找搪瓷缸子倒凉白开,故意吊着陈桂英的胃口,懒得回应。
“哎,我说春红,搁这儿问你话呢,就知道吃,得,明儿个我给你买水果,这总成了吧!”
陈桂英急的直翻白眼儿,但为了确认消息,捏着鼻子承诺道。
“还是桂英姐对我好,哈哈……”
韩春红端着凉白开坐到了椅子上,望着陈桂英焦急的模样,不屑冷哼。
“嘁,他这一回来啊,我的好日子就算又到头喽!”
“这么说,刚才进店里的那真是你们家掌柜的?”陈桂英闻言心中一动,连忙再次确认道。
“不是他还有谁?看他那样儿,跟别人欠他钱似的,逮谁冲谁发火,刚才又冲我拉着个臭脸,但我没搭理他!”
韩春红满不在乎的磕着瓜子,一脸自得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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