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赵雅楠本来是没什么感觉的。
她认为,自己平时根本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就算这个部门的人找她,也只是让她协助调查而已。
直到看到门外带着枪的那些人,她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和丽晶酒店的经理以及几个服务员一起被带下楼,分别送上了不起眼的面包车,一路开到远离市中心的一个小楼房前。
一路上,赵雅楠都出于一种凄凄惶惶的状态。
她将自己近几年来做过的所有事情都从回忆里翻出来,细细犁了一遍。
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需要被这个部门的人带走的理由。
唯一要说她做了点什么出格的是,无非是托人找关系,查了一下将柳如烟拐走的陈涯。
陈涯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她查对方怎么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以前处级的干部,她也不是没查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呀!
“进去。”身后的男子声音低沉却不容违抗地说。
赵雅楠一路被带到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坐下来之后,她却更加紧张了。
这個房间一眼就知道,是审问犯人的地方。
座椅不舒服,正对着脸的灯光也耀的眼睛不舒服,坐在正对面的几个人,轮流用眼睛盯着她,让她更不舒服。
“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我打个电话,”赵雅楠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坐在正中间的一个平头凶脸男说:“到了这个地方,你还想要手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不知道……”赵雅楠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那不仅是紧张,还有隐隐的气愤。
她可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
坐在旁边一个喝茶的中年慈眉善目大叔笑着说:
“别吓她。赵雅楠同志,我们找你来呢,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你不要紧张。”
赵雅楠冷静了一点,说:“你们又没有逮捕令,不能把我抓到这里来,我家是纳税大户,我爸是优秀企业家,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嘭!”
凶脸男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杯都快跳起来了。
“什么逮捕令?什么纳税大户?我们怀疑你勾结外部势力,企图对我国安全不利!我们希望你老老实实认罪,不要心存侥幸,铤而走险!”
另一个女的声音肃杀地说:“别说你爸爸是优秀企业家,我们的同事已经在前往控制你爸爸的路上了,马上就会被带回来接受讯问,别说逮捕令,如果你拒不配合,关上几年也是有的。”
赵雅楠吓了一跳。
她想得最多,也就是侵犯其他公民隐私,怎么跟勾结外部势力联系起来了?
顿时,她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我什么都没干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慈眉善目男不动声色地举起手机,将屏幕上陈涯的照片给她看,缓缓说:
“你在调查这个人,对吧?”
“说说伱的动机,你为什么想要调查他?”
赵雅楠感到非常错愕。
“我、我闺蜜被他绑架了,我调查他怎么了?”
坐在前面的人相互对视一眼。
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是想笑,但笑不出来。
凶脸男又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
“绑架案件应该找人民警察,你私下调查是什么意思?我劝你老老实实交代,不要编造一些一眼就可以看穿的谎言!”
赵雅楠快哭了:“我没撒谎啊!我根本不知道那个男的是谁……”
慈眉善目男拿起桌上一份资料,悠悠地说:“那我们换个话题,你家是华日合资企业,对吧?”
赵雅楠点头:“是、是的。”
“也就是说,你有遇到日本人的机会,”慈眉善目男说,“你说说,跟哪些日本人见过面?”
赵雅楠看出来了。
这个看上去和善的人,才是真正的笑面虎。
……
经过一天一夜的审问,赵雅楠终于重见天日。
她憔悴地坐到车上,有人从车窗把她的手机丢给了她。
“以后不该管的闲事少管,注意好分寸!”那人严厉警告她,“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赵雅楠疲惫地点了点头,打开手机一看,柳父和柳母给她打了一万个电话。
她握着手机的手还在颤抖,点了回拨。
“喂?伯父伯母吗?我是雅楠……”
“我没事……可能失眠有点累吧。如烟也没事,她暂时不想回去。”
“……你们别打听那个人的消息了,柳如烟没有跟那人在一起,她……不知道她哪里去了。”
颤抖着挂断电话,赵雅楠看着窗外,现在还心有余悸。
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完全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了。
就是因为她调查了一下陈涯。
不是因为她查出了什么,也不是她在查的过程中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仅仅是因为她试图调查陈涯,就因为这。
赵雅楠深吸一口气,抚住自己胸口,努力平复心情。
从好的方面想,至少,柳如烟不算被骗。
……
从车上下来,柳如烟和陈涯对视。
“干嘛?”
“我没吃饱。”她说。
“啧,你怎么一天天总想着吃?”
陈涯看了看她的腰,也不粗啊。
“还不是怪你,”柳如烟眨巴着眼,“我根本没吃到什么,你就带我走了。”
“我没带你走,是你自己要跟过来。”
“反正我没吃饱。”柳如烟一副要他负责的模样。
“现在做饭也太苦了,”陈涯挠了挠头,说,“只能找邻居阿姨看看她家有没有吃的。”
柳如烟以为他只是说着玩,没想到,他还真敲响了邻居的门。
“阿姨,我们俩晚上错过了饭点,家里也没食材了,你家还有吃的吗?”
“有有有!快里边儿进!”
阿姨热情洋溢地拉着两人进门,不住地上下打量柳如烟,好像很喜欢她似的。
柳如烟觉得叨扰别人特别不好,也觉得陈涯这个举动也太过自来熟了点。
可看阿姨这么热情,她又有点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客套。
“老张,最近怎么样?”
房间里面的沙发上,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拄着拐,艰难站起来,抱住了陈涯拍了拍他的背,中气十足地说:
“挺好啊!”
这个男人只有一条腿。
邻居阿姨从厨房出来,擦着手说:“刚吃过,家里还剩一点汤,没饭了。”
“那就喝点汤吧。”陈涯说。
“那不行,隔壁赵婶家肯定还剩,我去问她。”
说完,拦都拦不住,她火急火燎地出门,过了会儿,一男一女两人端着一锅饭、一盆菜过来了。
“我们家也还没吃,那干脆跟你们一起吃呗。”赵婶刚走进来,就笑吟吟地说。
他家男人被搀扶着,和刚才的邻居独腿大叔并排坐下,很亲热的样子:
“这么多人一个菜,怎么吃啊?我看把老陆也叫来,他家吃饭最晚,说不定能多做点。”
柳如烟注意到,这个男人带着墨镜,是个盲人。
陈涯伸出手:“真不用惊动这么多人。”
“别介,我去喊。”邻居阿姨又跑出去了。
过了会儿,这个叫那个,那个叫这个,一屋子里呼呼啦啦来了一大帮人,有人揣着菜,有人揣着酒,都跑这里来了。
柳如烟注意到一件事。
这些邻居,每一家,都必定有一个残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