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在这里老泪纵横,一旁搀扶他的儿子年过二十,正当壮年,虽然同样面带惧色,却还有几分勇气,颤声道:“阿翁莫怕!我这就去济南城求救,城里有军队,绝不会对此视而不见的。”
他父亲几乎是跳起来捂住儿子的嘴,低声咆哮道:“你给我闭嘴!要是被这些人听去,村里哪还能有一个活口?这些强人一看就是精锐之师,济南的卫所也才五千人,还都是些箭缺羽、刀积锈,八百年没打过仗的兵户,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青年绝望道:“阿翁,那我们就没半点法子了么?”
村长叹息:“为今之计,只有好吃好喝伺候好这些爷,钱粮女人要什么给什么,或许他们心情好,才能得以乞活,求得一命……”
这种完全把一切决定权交给别人的感觉,令青年浑身战栗,面色苍白。
便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呵斥道:“都给我住手!”
那群黄衣汉子当即停止屠戮村民的行为,回过头,纷纷下跪,语气恭敬道:“拜见圣姑!”
只见一个头戴纱巾帷帽的女子站在这群跪拜的人面前,虽看不到面容,其身姿也令人觉得风姿绰约,仪态非凡。
这女子声音如黄莺般悦耳,语气却十分冰冷:“我之前是如何吩咐你们的?”
那些黄衣汉子面色一紧,其中一人为难道:“可是圣姑,这群人在办白事,实在晦气的很,行军打仗就如行帆远航,都要讨个好彩头。他们如此不识趣,早不办晚不办,偏要我军行到时办,如此没有眼力劲,我们不过小惩大诫……”
听到这话的村长儿子,眼睛都红了,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将嘴角咬的鲜血直流。
小惩大诫……好个小惩大诫,这短短一会功夫,就有不下三十人死在他们手中,甚至因为跑得慢,多是些妇女孩童,他们却管这叫小惩大诫?!
圣姑冷声道:“你还知道我们是行军打仗?既然如此,可知军令如山?可知令行禁止?我问你,我之前有没有下命令,再遇到山村时不得无礼,借粮驻扎休息一日便拔营离去,不许多生事端?”
村外看热闹的日月神教众人围观此景,皆是嘻嘻哈哈议论纷纷。
有人笑道:“这群憨货,这么快就忘了上一个村最后只剩十户人,圣姑大发雷霆的事情了?我就知道让他们去借粮肯定会搞砸,却不知他们居然搞砸的这么快。”
另一人摇头道:“也怪这群人倒霉,千人一块吃喝拉撒本就难受,憋了一路还不让放纵,遇到这群不长眼的晦气货,火当然蹭一下就上来了,圣姑实在太严厉了些。”
这群黄衣汉子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我等不尊号令,其罪当诛!”
随即双掌叠加,嘭一声击在额前,顷刻间纷纷毙命。
看得周围原本满眼愤恨,却不敢流露的村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其余日月神教众人看到此幕,则纷纷叫好,笑声不断,完全不将这些人的死放在眼中。
如此诡谲邪异的做派,令村民们面面相觑,恐惧至极,只道这帮家伙都不是人,而是妖魔鬼怪。
接下来就算他们忽然吃人,估计村民们都不会觉得惊讶。
日月神教中,一名为首的老者走出,来到圣姑身侧,看着自裁的教众,满意点头,向其躬身道:“此行人人皆是如此视死如归的将士,当真是我教幸事。有这样的教众,莫要说区区少林武当和华山陈广那群宵小,就是扬州城,怕也能直接打下来。”
圣姑淡淡摇头:“教主又不想当皇帝,攻破城池有什么意义?”
随后转身离去,俨然不想在此地多待。
白纱之下,任盈盈秀丽绝伦的俏脸却是眉头紧皱。
想起这些日子的事端起因,她就一肚子火。
杨莲亭怎么可以这么蠢?他也不知道从何人口中听来,说那陈广身后有少林武当的阴谋,要借他的名气在扬州收兵买马,建立一支属于正派的军队。
甚至现在就已经训练出一支千人的队伍了,白虎堂也是被陈广手下这支千人部队所灭。还说这陈广踩着日月神教的声望扬名,还要再借助少林武当的资财继续扩编,要不了多久,可能会率领上万大军直接来打黑木崖!
任盈盈简直要被气笑了,这种事情都信?当朝廷真是吃干饭的?还正道的军队,也真是说得出口。
可杨莲亭……就是信了啊!
被人随意挑拨两句,就将如此庞大的队伍支派出来,崽卖爷田心不疼都无法形容。东方不败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到底为何对这杨莲亭如此信任有加?对他的决策非但丝毫不阻止,甚至将自己的死忠童百熊都派了出来表示态度。
任盈盈无奈,为了父亲留下的偌大家业,她不得不跟过来看护。不是她对自己实力自信,而是她会小心谨慎,绝不允许这些教众一头扎进什么水淹火攻的陷阱里。
至于其他的夜袭、埋伏之类,倒是无所谓,她也觉得天底下无人会是日月神教正面袭杀的对手,因此并不放在心上。
总归这次行动,就是去扬州跑一圈,杀散什么所谓的‘天下布武阁’,活捉或者直接弄死最近踩在日月神教脸上的陈广,就算顺利结束。
应该,不是很难,权当郊游好了。
……
陈广站在山坡,看着脚下那个村庄。
他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他的身后,也只有算上青海一枭在内的三个人,其余的,全都在路上掉队跟丢了,似乎是实在跟不上陈广前进的节奏。
青海一枭全身风尘仆仆,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陈广衣着干净整洁。他也十分纳闷,这一路上也没见陈广去哪个集市买过衣服啊,为何他看起来还是如此光鲜靓丽?
莫非其功力深不可测,已经到了一尘不能落,一羽不能加的境界?
青海一枭在这里胡思乱想,陈广指着下方开口道:“我看到魔教的队伍了。”
“嗯?”几人面色一震,连忙上前凑到山坡上向下看去,果然村中热火朝天,正在大摆流水席招待一支将整个村子填满的黄黑人群。
“这衣着……定然是魔教没错。”青海一枭竟然松了口气,心说总算不用继续赶路了。
然后就觉胸口一痛,低头看去,是个染血的剑尖,
“为……为什……”
青海一枭满脸都是难以置信,想回头去看陈广。
然而数日奔波,身体本就没有恢复元气,此时只觉浑身的热量都顺着胸口汹涌离去,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上半身接着倒地而亡。
其他几人被如此惊变骇得说不出话来,陈广将长剑震血,随后剑上逐渐亮起白色的荧光,在黑夜中,自下而上将他的面孔映射的半明半暗。
“既然不需要你们为我定位魔教的位置了,自然留你们没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