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爷起来!”
睡眼朦胧的江然,直接被柳潇潇一把给拽了起来,整个人顿时有些发懵。
“不是,你们都站着干啥啊?”
江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大口凉气,为全球气候变暖做出些许微不足道的贡献。
在他的认知里,早自习不就是一段多功能多样化的自由时光么?
只要没有老师在场,在早自习的这段时间里,学生既可以背背单词或者古诗文,也可以看看其他教材,或者刷题甚至是补一补没完成的作业。
更可以像他这样,利用早自习的时间补充一下昨日不足的睡眠。
但是,全班同学都站起来是怎么一回事呢?
“emm...这也算是咱门英才中学的一大特色吧。”
柳潇潇吐了吐舌头,“去年,校领导斥巨资邀请一位成功学专家来为全校同学组织了一场演讲。”
《斥巨资》,《成功学》,《专家》,《演讲》。
啊这...
江然咽了咽嗓子,只觉得要素未免有些过于多了。
高中校领导为学生们组织的演讲,无非就是给大伙猛灌几大碗心灵鸡汤,再讲述一些凄惨的,励志的求学故事,最后再往大伙身上打上一大片鸡血,企图让所有人都好好学习,奋力拼搏。
这种演讲,江然在原来的学校都听了不知多少次了。
每次一遇到类似的演讲,他都会选择性耳聋,然后直接当场两眼一闭神游物外。
只在最后演讲结束时,掌声雷动之际才睁开眼睛,配合着大伙一起卖力鼓掌。
“那位带师,一上台还没拿稳话筒,眼泪就哗哗滴流了下来。”
“啊?他哭啥啊?眼里噙着泪水忍痛赚了一套房?”
“别插嘴!”
柳潇潇狠狠瞪了一眼江然,她一向是不喜欢讲话时被人插嘴的。
“那位带师啊,简直哭成了一个泪人,说:‘看见你们如此朝气蓬勃的样子,看着咱们如此雄伟壮观的英才中学,我真是好羡慕。我上学那会儿啊,可没有你们现在这么好的条件呢。’”
“然后就带着哭腔,说自己小时候家里多么多么贫穷,父母为了供自己还有兄弟姐妹们上学多么多么辛苦。”
“emm...我大概猜到后续会说什么了。”
江然嘴角不禁抽了抽。
“你特么能不能别插嘴?”
柳潇潇“pia”一个肘击径直怼在了江然胳膊上,疼得他顿时龇牙咧嘴。
“然后带师说着说着,哭得更惨了,自述小时候不懂事,辜负了父母的期望,没有好好学习,整天就知道贪玩。”
“直到有一天,他在家里偶然看见了母亲的病历...”
“从那时起,他就立志刻苦学习,不负父母期望,最终在不懈的努力之下终于获得了成功。”
柳潇潇耸了耸肩,示意这个冗长且沉闷无聊的故事终于叙述完毕。
“emm...所以带师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百度了一下,好像是个什么专科学院。”
“那他说个锤子呢。”
江然顿时就觉得离了个大谱,他还以为带师大彻大悟,不懈努力之后上了名校呢。
类似的励志,催泪的求学故事,江然听过无数个,但这些故事只有一个让他落泪。
那还是三年级时,被老爸带着回到他的母校华清大学。
在那里,一个负责接待老校友的学长,平淡地为江然讲述了自己曲折的求学故事。
出身农村家庭,父亲卧病在床失去劳动力,整个家庭只靠母亲一个人苦苦支撑。
学长初中时曾想辍学打工补贴家用,却被父母哭着痛骂。
努力学习,才是为父母分忧的最好方式。
最终,学长不负父母期望,考上了国内最高学府,华清大学。
听完故事,江然感动得一塌糊涂,含着泪买下了学长带来的一些教育指南,还有一些纪念款钢笔和书签,明信片之类的东西。
长大之后再回亿这段故事,江然觉得或许故事存在一定夸张,但至少那名学长的确考上了华清大学,这一点的确respect。
“等一等,你搁这儿扯半天犊子,还没说为啥我们得站起来上早自习呢?”
从回忆中醒来的江然顿时眉头一挑,忽然想起来自己发问的本意。
“原因包含在故事里了。”
柳潇潇秀眉微蹙,“带师不是说自己刻苦学习么,站起来早读就包括在里边了。为了防止自己早上打瞌睡,带师选择站起来大声朗读。”
“所以咱门学校就跟着推广了?”
江然顿时忍不住眼皮狂跳,这和许多学校跟风横水中学有什么区别呢?
精华部分没学到,就复制过来一个跑操。
“你特么能不能别老插我嘴啊?”
柳潇潇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重重敲醒江然沉睡的心灵。
“彳亍,你继续说,我不插嘴了。”
“学习虽然最开始没有明令推广,但总有一些卷王自觉得一批。演讲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就有不少卷王自发地站起来早读了。”
“这种积极向上的姿态,深得老师们的一致肯定。最终,就演变为了一项硬性规定。”
“emm...恶性内卷害死人。”
江然打了个哈欠,刚想再吐槽几句,却发现身旁的柳潇潇已经闭上了嘴,满脸僵硬的表情。
啥情况?
这叼毛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难道...
意识到情况可能有些许不对的江然,立刻浑身一颤,正经危坐...哦不是,正经危站。
当同桌和你在相谈正欢之际,突然变成了哑巴不说话,要么是你给他突然整破防了,要么就是...
老师来了。
“你们两个聊得还挺投机得嘛?”
门外传来了一道有些阴恻恻的男声。
江然与柳潇潇顿时心里咯噔一跳,缓缓向门外看去。
他们的位置是紧靠后门,而门板上正好有一扇用于老师随时观测教室情况的玻璃窗。
很显然,他们这次是被巡查的老师给逮个正着。
有时候江然就觉得老师们是真的不讲武德,老是偷袭他这个十几岁的小少年。
他扭头望去,窗外正挂着一张黑炭似的倭瓜脸,一双三角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在早自习上竟能聊得如此投机,真是good,very good!”
“麻烦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