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师兄赶到了。
现场一片狼籍,对峙的双方,中间横着一具尸体。
这是最糟糕的事,关系到他职业生涯的考评;全真教的一个特点就是没有吃闲饭的人,修行做事两不误,不存在天天在洞府闭关打座的可能,每个人都会领到一个职位。
修行就是入世,入世就是修行。
升迁的原则来自两个方面,境界提高或者办事得力,境界提高并不容易,但办事认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最起码就可以换来一个油水更大,更重要,或者更清闲的地方。
现在,他在外院的两年辛苦工作都毁了,他现在已经是连桥境界,也不知道这次事件会不会影响到他上境时的资源供給?
第一时间来到尸体旁边,把手一搭就已经知道彻底没救了,心脏被剖成两片,顺便还割断了大动脉;别看当场的流血不多,其实血都憋在身体里……
是個杀人的老手!
三言两语就搞清楚了来龙去脉,没人敢在这里撒慌,因为经不起回溯,他们唯一能为自己圆转的就是自己的心理状态,比如,就是来这里玩笑的,不是故意惹是生非,更不是强闯私宅。
郑师兄冷冷的看着行凶者,他是真的没想到,表面看起来温和恭顺,知礼守规的这么一个人,下起手来这么心狠手辣,一点余地都不留。
“你有什么好说的?”
候茑躬身一礼,“按大剡律,私闯民宅,手持凶器,劝返不听,我有权利自卫。
我一共劝了三次,而且第一时间发出信符;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已经退无可退,还望师兄明察!”
郑师兄心中恼怒,却知道现在发作不得,因为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修士围了上来,他现在做的一切就代表了全真教的面子,不能給这些桀骜惯了的家伙留下什么口实,更不能在上师面前形成办事不力的印象。
转头看向酒聚众人,“你等私闯他人住宅,我不管你们是玩笑也好,路过也罢,都是肇事之源,我会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上报上去,作为你们录取与否的参考,现在,散了吧。”
虽然他只是个连桥境修士,比在场众人也不过才高一,二个小境界,实力上的差距也许并没有那么大,但他现在却代表了全真教,没人敢置疑。
随即一指候茑,“你,跟我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围观人等的注视下返回外院执事房;郑师兄給自己沏了一壶茶,心中考虑这件事到底应该如何处理?
候茑站得笔直,也不多话,只看着郑师兄在那里翻看卷宗,不用想,必定是他的那一份。
良久,郑师兄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合上卷宗,哼了一声,
“刑缉?因当堂杀人获罪?看来你这是知法犯法,屡教不改啊!”
往椅背上一靠,“你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处置于你?”
候茑很认真的給他提意见,“您不能处置我,因为我们都还没有入教,不过是江湖恩怨而已,是散修圈子的常态。
我的意见,明告外院众修,整顿风气秩序,把这次事件当成一个正面教材来宣传!
同时推动新人弟子在入门后的素质教育,举一反三,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郑师兄就盯着他,这不仅是个凶徒,更是个律棍!这确实是个好方法,可能不会完全洗去他监管不力的责任,但却能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说不定还有上师欣赏他的灵活处置。
但是,他不想让这个家伙就这么轻松过关,杀了人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魔门不在乎杀人,但很在乎内部的和谐。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些人为什么单单找你?我看你说话还有不尽不实之处!就未必一点责任都没有!”
候茑轻声道:“师兄,他们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萧小娘子的!我当时不说,就是怕传出去坏了外馆的名声,也坏了您的名声……”
萧小娘子换住所一事就是在这位郑师兄的协调下进行的,他用屁-股想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系,所以有恃无恐。
果然,一听他说到这些人的真正目的,郑师兄就有点绷不住,“当真?”
候茑点点头,“当真!萧小娘子当初为什么要离开那个院子,我估计也是感觉到了什么,只不过不好意思张扬出来,她们大户人家,声名要紧,结果就是我来背了这口黑锅,您说我冤不冤?”
郑师兄总算是把这事捋顺了,他当然和独孤家有些关系,所以这事掰碎了说他也在其中扮演了某个角色,很不好说清楚的角色。
好在那几个鸟人不会自己主动说出来,这个候茑也知道轻重,那么……
“你还是太冲动……”
候茑主动认错,“是,我是太冲动了,当时也没多少退路,您还在路上……”
郑师兄思来想去,发现这律棍的提议还真就是最好的办法,死了的人谁去管他?只要活着的人大家都好,才是真的好。
“候茑,你在过关时遇到的是哪位上师?”
候茑恭谨道:“是李初平李都尉。”
郑师兄想起来了,好像还是王道人亲自送过来的?
负责这次全真大收的,就是大风原三巨头,牧使游隼之,中郞高见离,都尉李初平。别看李都尉在三人中排在最后,但后台了得,而且掌握的都尉府有对内监察之权,那是轻易得罪不起的。
倒是抱得一条好大腿!
三人是主官,却轻易不会参加对弟子的考核,锦城全真教通玄境的上修也不止他们三个,所以既然是李都尉亲自点的头,那就必须考虑处理的方法,别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
这就是全真魔门的现实,他们和凡俗的联系很紧密,这样就保证了官府有很强的行动力,当然,也有很多坏处,那是另一回事。
在控制凡间动向上,魔门确实不如道门那么举重若轻,这就是理念的区别,普通凡人更接受道家那一套。
疲惫的挥了挥手,“伱且回去,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