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骂出一句跟千万国人同样的字句。
可是比起咒骂与吐槽,更快一步的是他的动作。
毫不犹豫地,他抬起左轮,扣动了扳机。
“砰!”
伴随耀眼的金色火光,震撼的巨响在椅子底下、乃至整个舞厅里回荡。
这么近的距离,这一枪应该是命中了。
马克看都没看,朝着那张脸的方向,用力将没有子弹的左轮手枪砸过去,紧接着手脚并用地从另一个方向爬出贵妃椅。
正当他慌不择路地企图想向大门口逃跑时,眼前一个忽闪,它,又到了他的面前。
在幽暗的月光与灯光下,他第一次看清楚,这是个什么玩意——
太恶心了!
如同一个人仰天反弓着身体支在地面上,一双腿的弧度还算正常,但一对手臂是肘部呈反关节弯曲,整个人像是一只匍匐在地上的大蜘蛛。
最让马克头皮发麻的是它的脖子呈现出180度扭转,下巴几乎抵在背心上。
这副尊荣,真让人怀疑它的造物主的脑子是否被马车给撞过。
它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满的戏谑味道。
布满血丝的上下颚中,牙齿咬住的,赫然是他刚刚射出去的子弹头!
金色的弹头散发着奇妙的辉光,似乎灼烧着它的嘴巴。
它不在乎。
它狞笑着,松开了下颚。
金属弹头掉在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
最操蛋的是,他凭着零碎的记忆‘认出’了这张脸——对方赫然是跟他一同来冒险的伙伴,一个名叫帕克的混混头子。
连身手最好的帕克也寄了,其他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绝望的灵气,霎时间填满了马克的心胸。
无法呼吸!
心肺停止!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下一秒钟,这头该死的怪物就会撕碎他的身体,生啖其血肉。
“该死!”
有什么?
还有什么办法吗?
千钧一发之际,他口袋中那颗二十面骰子发出了柔和且神秘的蓝色光辉。
一个声音透入马克的心灵,如此询问道:
【你……想成为宿命的一部分吗?】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马克咬着牙,在心中狂叫:“不!我只想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
【或许现实无法如你所愿,但,你可以试试……】
骰子蓦然径自从马克的口袋里蹦出来。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把这颗象征命运的骰子给掷出去了。
眼前的怪物,似乎看不到骰子的存在。
时间更像是停止了一般。
“滴滴答答!”
这颗直径只有一块钱硬币大小、形状有点像一个小号菠萝的骰子在反复翻滚和旋转之后,意外地,又毫不意外地把【20】这个最大的数字呈现在上面。
不等马克反应过来,就在他不远处,投射在祭台上的光亮陡然升高,剥夺了马克的视野的同时,也短暂地剥夺了他的意识。
再次回复意识,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之余,让马克如坠梦中。
无比诡异,非要用什么来形容的话,在他视界的左半边毫无疑问是噩梦,那头反肘的人形怪物匍匐在地,狰狞的大嘴发出满含恐吓意味的低沉咆哮,从嘴巴里变长的獠牙中间,带有腐蚀性的口水淌在地板上,灼烧着地砖,发出恶心的“滋滋”响声。
视界的右边则是截然不同的画风——
尽管期盼着有什么东西出现去弄死这个怪物,可当祭台上的八音盒的旋钮自个转动,发条驱动机械齿轮,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音符时,马克还是觉得自己的san值在不受控制地笔直往下掉……
八音盒上的女性傀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变大了,眨眼的工夫,就成了一个身高一米五的精巧人偶。
这个外观上似乎刚过期的萝莉人偶踏着优美的芭蕾舞步,她垫着脚尖轻盈地迈向反肘的怪物。
她仿佛在向马克表演,两条木质机械手张开,轻轻提着蓬松的裙角,右脚退半步,屈膝,行了一个标准淑女礼。
旋即,女傀儡舞者靠近马克的那条左臂轻轻前伸,提起食指,中指与无名指并拢,大拇指贴靠中指,而小指头则轻轻提起来
明明是僵硬且毫无生气的傀儡手指,在摆出这个姿势曼妙的花手后,愣是呈现出一种女性特有的柔美纤细感,把人拉进一种指尖流诗的奇异美学当中。
这个很优雅的造型,宛如一只孔雀正在迎风开屏。
倘若马克对芭蕾舞的动作有足够的了解,就会知道,这经典的芭蕾舞站姿叫【阿拉贝斯克】。
面对恐怖恶心的怪物,这个残缺的傀儡仿佛即将表演一场万众瞩目的芭蕾舞。
“优雅!太优雅了!”马克发出了一声赞叹,这无关舞者是谁,纯粹是对【美】的歌颂。他并没有注意到,女舞者傀儡的蓝宝石眼瞳中闪过一丝流光……
“你……愿意与我共舞吗?”
女人偶的声音生硬且冰冷,听上去无比怪异,偏偏在这个反足怪物的面前,呈现出一股宛若清流的蒸汽朋克式的异样美感。
“滚!别碍事!”反肘的怪物咆哮着。
女人偶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那应该是名为【恼怒】的感情。
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进攻了!
高举双臂像一对龙虾钳子,左膝弯曲,左脚尖抵在右膝盖上,整个身体像陀螺般高速转动起来,踮起来的右脚尖无视坑洼的地砖,快速转向反肘怪物。
“哼!”
怪物的眼眸瞬间被血色所覆盖,其身体也猛地甩起:
是的,甩起!
那是不属于人类的协调性。
人类手臂的肌肉不可能在肘部呈反关节的情况下,依然像压到极致的弹簧般,将身体弹射出来。
怪物做到了。
它如同一只蹦跶起来的蜘蛛,一个小跳猛扑向高速自传的舞蹈人偶。
它扑了个空。
舞蹈人偶高高地跃动起来,双腿打开,双臂舒展,整个身体呈现出一个标准的【土】字形,此时此刻,重力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她就这样跟地面平行地,在半空飞出一个优美的半圆曲线。
唯有观察仔细的马克硬是瞥到了人偶肩膀处,有两条蓝色的光线连接着肩膀与天花板。
反肘怪物不甘心,扑空之后再度蹦跶起来,扑向半空中的人偶。
突兀地,人偶的双手指尖上弹出数十条蓝色的光丝。
不等反肘怪物有所反应,光丝们已经像是无数章鱼触手一样,贴缠绕上去。
马克本以为,人偶就此将怪物逮住。
他错了。
错得很离谱。
光丝犹如地球上高速喷射水流形成的水刀,轻易将怪物在瞬间大剁十八块。
当七零八落的细碎肉块连同腥臭的血珠形成一场小范围的血雨,噼里啪啦落下时,马克总算明白,舞厅当中那些切口完整的骨头是怎么来的了。
如扯线木偶,她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个S字形,随即飘然落地。
她双臂如展翅般张开,双腿交错屈膝,行了一个曼妙的完舞礼,仿佛她一秒前不是把一个怪物剁成肉酱,而是在跳一支优雅的芭蕾舞。
八音盒上叮咚的乐声仍在继续。
跳舞人偶回过头来,无机的瞳子盯住了一旁不敢动弹的马克。
又一次,她垫着脚尖踏步前行。
鞋尖敲打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哒哒的回音叠加。
本来这是还算正常的脚步声,可是在血腥的尸骸以及清脆的八音盒音乐衬托下,越显孤寂与恐怖。
从昏暗的舞厅边缘走到祭台旁边,清冷的月光打在她的身上,照在她塌陷的左额结构上。
马克有一种恍惚感:那根本不是什么机械结构,那仿佛就是一个真正坏掉的颅骨。
又一个【阿拉贝斯克】姿势。
又一句同样冰冷无机的话语。
声音轻柔,偏偏像死亡判官的判词。
“你……愿意与我共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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