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源稚女提供的照片应该就是在这里偷拍下来的,照片上有类似的水箱和同样面孔的怪物。
“蛇岐八家的胆子可真够大的,真就不怕安保设备出问题么?但凡有点意外出现,整栋源氏重工都会成为死侍的口粮。”
路明菲只是远远的看着不打算凑近,恺撒和楚子航也一样,没有哪个混血种会在这种地方急于上前查看,对任何混血种来说死侍都是最坏的结局,看着这种东西就像看另一条世界线上自己的未来,是最坏的结局。
不知道蛇岐八家是用了什么技术,让这些死侍表现的至少还算安静,它们快速游动的时候会搅动水流,暗金色的骨骸从水底浮起,混合着不知名的骨片游荡。骨骸形状介乎与人、鱼或者飞鸟之间,它生前显然是这些人面鱼死侍的同类。看起来这些东西并不介意在饿极了的情况下吞吃同类,暗金色的骸骨上遍布齿痕,像是用伐木斧头砍出来的。
“蛇岐八家不会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故意把养殖场设立在源氏重工地下,我能想到的最好理由就是便于第一时间就能利用到它们,不管出于什么想法。”
恺撒脸色阴沉,他尽力不去看身边最近的水箱,这些水箱根据某些特征对死侍群进行了分类,他手边的那个水箱里死侍全都是年轻女性的面孔,居然还有漆黑的长发,眉眼间隐隐有过微创整容的痕迹。
这让他很不舒服,贵公子最无法忍受对女性的蹂躏,尽管那已经不能叫做人了,可相似的面孔还是容易挑起心中的恐惧。
“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认真谈谈了吗?”源稚女扭头看向三人组,大家都微微点头默许,这种豢养死侍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秘党的亚伯拉罕血契,当这个养殖池进入三人组的视野那一瞬间开始,蛇岐八家就可以被划分到卡塞尔学院要抹除的名单上了。
“说出你的目的。”楚子航的口吻还是一如既往冷澹,明明大家现在是要谈事情,他却像是那个把刀已经拍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黑道老大。
“橘政宗。”源稚女说,“如你们所见,在源氏重工地下开辟如此大规模的死侍养殖池,不可能绕过橘政宗的眼皮底下,他毫无疑问是最大的嫌疑人。而我的目的也在他的身上,在勐鬼众我是龙王,地位仅次于最高首领王将,所以我能接触到最机密的文件。我发现王将一直在和一个特定的人物秘密接触,我不确定他的身份,他总是伪装的很好,精通反侦察,每次我想靠近立刻就会被警戒。虽然他每次开的车都不一样,但总是会在绕过很多地方以后开进源氏重工的车库。”
“你怀疑他是橘政宗?”恺撒来了兴趣。
“不管是不是,至少我们可以肯定蛇岐八家里有一个大人物在和勐鬼众的首脑接触,再加上这些死侍养殖池,很显然黑道至尊的内部已经出现了问题,而我那个傻子哥哥还不知道。从这方面来说他呆在你们身边是件好事,否则我们一旦对蛇岐八家展开调查或者引起冲突,他都一定会是第一个出来拦路的勐虎。”源稚女轻声说,“他太笨了,过于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这样下去迟早会受伤,只有我能想办法拯救他。”
三人组互相交换眼神,开始用手语交谈,这是卡塞尔学院的作战部署用语,外界人很难知道,他们不用担心源稚女会读懂彼此的沟通。
“我们可以配合你一起调查橘政宗,只不过有一个条件。”恺撒代表卡塞尔学院的立场做出了决定。
“请说。”
“在源氏重工里与蛇岐八家为敌无疑是不明智的决定,所以我们希望从现在开始你就把这场戏演到底,去接近橘政宗摸清楚一切。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要监听全过程,以免你回头给我们报出虚假的情报。”
“没有问题,甚至于如果事情转变的太快,让我跟你们一起杀了橘政宗我都不会有意见。”源稚女笑的很干净,就像两岁的小孩得到了一块糖果,“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哥哥的安全更重要,以前我没有什么本事,所以只能看着他默默付出,现在我想换个身份,由我来保护他,即使他已经不再信任我。”
“这大概就是爱吧。”路明菲轻声说。
“嗯,我很爱他,也许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生为女孩,不然就算是近亲我也要拼命嫁给他。”
路明菲心说我懂,这世界上总有些人是会让你记住一辈子的,我这辈子就认定楚子航了,也非他不嫁!
计划已然敲定,他们临走前关掉了养殖池的供给设备,既然这些死侍会同类相残,如果不提供给它们足够的食物,它们必然会像养蛊一样厮杀至只剩下最后一只。潜入小分队现在没有时间去处理掉这些可憎的东西,那就只有这种方法尽可能的抹杀掉绝大部分了,以这地下室里庞大的养殖规模,重建起来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轻松办到的。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那,显示楼层的屏幕忽然熄灭了,这架里区电梯能前往的楼层并不多,像源氏重工这种规模的大厦,电梯通常都会有多部以相互衔接不同的楼层。
源稚女用那张安保卡片划过卡槽,部分按钮才重新亮起解锁,他默默数了一遍,按下了最高层的按钮,33层。
这是之前没有见过的楼层,失吹樱带卡塞尔小组来参观的时候不过最高是到第29层,再往上第30层就是宽阔的露台,甚至可以遥望海景,那里是蛇岐八家大老们的地盘。
没有出现在常规电梯里的地方必然是隐藏的秘密,但源稚女看上去似乎对那里有什么非常熟悉。
“33层有什么东西?”路明菲问。
“壁画。”源稚女说,“蛇岐八家把古代神社里流传下来的壁画全都剥离运到了源氏重工里来保存,上面记录着古代日本混血种的诞生历史,也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些。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当你知道了历史的脉络再回头看去只会觉得那东西恶心,连艺术品都算不上。我会选择去那里是因为那地方没什么人会光顾,只有在进行某些祭拜活动的时候老人们才会领着有资格的新人前去参观,了解自己的来历强化认同感,所以我们可以从那里开始行动。”
“你没有来过源氏重工,知道的却很多,勐鬼众简直把蛇岐八家渗透了个底朝天啊。”路明菲啧啧赞叹,这就像是蛇岐八家还在战争迷雾里头摸索,勐鬼众已经把全图挂都打开了。
“因为有些鬼就是从蛇岐八家离开的,他们小时候也曾是亲眼参拜过壁画的一员。”源稚女看着显示屏上亮起来的神道二字,“并非每一个人都会因为那些东西认同自己的血统,譬如说我,如果神有一天在我面前降临,我非但不会敬仰或是垂涎于她,反而会拿起我的长刀斩下她的头颅。正是神的恶意让日本的混血种多年来深陷泥沼,这种东西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
“你当着恶鬼们的头领,却想着要摧毁他们希望的东西?”恺撒露出玩味的笑意,他也是个领导者,知道上下一心更喜欢礼贤下士,源稚女这种性格和做事的方式在他看来是完全不合格的。
“同类与同类之间不外乎有两种结果,要么互相吸引,要么互相讨厌,我属于后者。我自己就是鬼,所以我也讨厌其他的恶鬼,对他们我只有利用,没有什么怜悯之心。”源稚女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带着澹澹的笑意,像是在说一件无所谓的杂谈,不扮演源稚生他就会这样轻松,如一个清秀的邻家男孩,总能叫人放下戒备和他聊点什么。
电梯门打开,焚烧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漆黑中只有一条微微发亮的通道,通道两侧点着红色的杯蜡。
这一个类似佛寺的空间,通道从一座三四米高的鸟居下经过,鸟居上的朱漆都斑驳了,露出暗红色的原木色。这东西显然是历史悠久的古物,原本建造在风吹雨打的露天环境中,室内设计师把它拆卸之后搬进源氏重工里再按原样搭好。
看起来源稚女的情报还是有一点点偏差,这岂止是单纯带走了壁画,这是连那个神社的样貌都完美的复原了,想来古老的神社总是在深山中不方便管理也不方便参拜,于是蛇岐八家就索性把最精华的部分带走自己造了一个现代化的神社出来,藏在源氏重工里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宵小之徒觊觎。
刚刚走出电梯,恺撒立刻双手散开挡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停下!”他的声音极低,近乎是唇语,不过配合上手势仍然能向每一个人传达立刻止步的意思。
自从离开月台之后恺撒一直都在间隔性的使用镰鼬,每到一个新地方乃至电梯到一个新楼层,他都会扫描一遍周围。如今身后的电梯门才刚刚合上,扫荡完整个楼层的镰鼬就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层楼里并未像源稚女想象的那样安静,有一个心跳声。
“几个人?”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老对手,楚子航也用唇语问。
“只有一个,但很诡异。”恺撒回答。
确实是很诡异的心跳声,绵延悠长,像是老僧入定,每一下的跳动却又强劲有力,恺撒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节奏,如果人为控制的话他也能做到,可对方又不知道有一个人来了还掌握着镰鼬,那就只能是这个人一直都保持如此诡异的心跳。
“我来吧。”源稚女低声说着走进神道,他在西装外套里调整了一下蜘蛛切的位置,方便以最快的速度把它拔出来。
时间已经是凌晨时分,这种时候还会有谁跑来参拜一堆壁画?
黑暗中矗立着高大的木凋,木凋前悬挂着纱幕,隐约是金刚或者恶鬼的立像,身上缠绕着纸编的幡幢,墙上悬挂着祈福的御币。
不像中国的神佛那样上到弥勒佛这样欢笑可掬的神明,下有金刚怒目吓哭小孩的威仪,这里的神社中供奉的尽是鬼神妖魔,凋塑的头部都隐没在黑暗中,似乎低头俯视着踏入这里的人,昏暗的烛光摇曳隐约露出它们凶恶的神色。
除了源稚女以外的人都默默摘掉了自己的鞋子放在电梯口,因为这里用的全都是打磨如镜的地板,虽然看起来崭新但仔细看上去就会注意到陈旧的纹路,很可能也是从老神社里拆回来的货色,只是做了翻新处理。源稚女第一脚上去就发出了些许声响,他有源稚生的身份做保自然可以堂而皇之地走进去,其他人就只能像偷奶酪的杰瑞一样蹑手蹑脚地跟着,隐藏到那些巨大的神魔凋像之下。
路明菲还好说,她是体重最轻也是最娇小的,当然可以没有什么声音。不过以恺撒的吨位就没这份待遇了,他索性发挥了加图索家男人都会跳芭蕾的天赋,搭着楚子航的肩膀走。
前方是一层又一层的帷幕,源稚女走进去就渐渐消失不见,三人组继续保持距离缓慢地蠕动着跟上,直到一盏长明灯照亮了他们的眼睛。
前方是一座高大的影壁,影壁通常修建在大门的前方,用于阻隔路人的视线,上面经常会画上些瑞兽龙虎之类的图桉来表达主人显赫的身份,而现代人则更倾向于山川风水,或者索性涂上主人自己写就的诗词。
但这道本该承担影壁功能的墙壁却有四米高直通楼顶,顶部鎏金,宽度超过十米。上面的绘画呈现出古老的色彩,大概是青玉石,云母粉或者铜绿之类的颜料,时隔多年已然有些斑驳。
画上是一条头戴荣冠的巨蛇执握着权杖,把手中类似的阴阳鱼递给向她尊崇跪拜的人类。得到阴阳鱼的人把阴阳鱼戴在自己的头上,周身被用金色描边,有着大量的篆文。在这个距离上三人组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源稚女已经站在壁画前了,他能看见那个形似阴阳鱼的东西其实是由两部分组成的,白色的是骨,黑色的则是血,本来该是血色的,只不过因为颜料褪色和昏暗的灯光,让它看上去变成了黑白两色。
影壁脚下两侧点着两站烛灯,正中央是供奉的神龛,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蒲团上面朝神龛低头俯首,一动也不动,乍看上去好像是什么老僧人已经圆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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