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远一行四人,最终还是上了巨鲲帮的船。
首要一点,是因为双方真的顺路。
所谓彭城,其实就是徐州的古称,正在京杭大运河的航路之中。
四人随巨鲲帮的船行至彭城,自可另找一艘船沿运河继续北上驶入黄河,再逆流黄河而上直抵荥阳(郑州)。
如此走水路行动,虽看似绕了个圈,却其实比走陆方便快捷了许多。而且在乱世之中,也是个更为安全的选择。
孟修远虽说是会送三人一程,却未必会陪着他们一路走到荥阳去,为素素和张勇二人的着想,这算是最为合理的方案。
至于那位千娇百媚的云玉真云帮主,终究实力不济,不管她暗地里有些什么小心思,孟修远都不太放在心上。
而正如预料,这巨鲲帮上下对孟修远四人态度十分恭敬,数日之间,除了那娇艳美丽的云帮主对孟修远太过热情了一些之外,余下之人都只以招待贵客的方式来行事,并不见什么歹念。
于此,孟修远便放下心来,除了每日修炼之外,也趁着这航程中无事之时,为将来做些打算。
“孟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这日清晨,张勇突被孟修远叫到房中,心里颇有些疑惑。
他本来素素姑娘一起到甲板上观赏长江两岸风光,被孟修远这么一打扰,数日的准备都泡汤了。
孟修远也不多做解释,只朝他问道:
“勇子,我走之后,掌柜的和老板娘是否还继续让你去学堂念书了?
你现在识不识字?”
张勇被孟修远问得一愣,不过很快还是抓了抓后脑勺,略显尴尬地说道:
“爹娘自然是想让我读书的,只不过我自己不上进,一到学堂就犯困。
后来先生一生气,便不准我再去。
字我应该是认得全的,不过那些背过的经书,我却早忘光了……”
孟修远闻言微笑,从怀中掏出三本薄薄的册子,递与张勇手中:
“大概认字便够了,这三本书你拿回去好好研究,有什么不懂的一定多来问我。”
定眼望去,只见其封面上分别写着“龙象般若功”、“横炼精要”、“燎原枪法”三个名字。
张勇虽没见识,却也明白这该都是些十分难得的武功宝典,心中不由惊喜万分,只道自己此刻是遇上了毕生最大的机遇转折。
可待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他却是略有些为难,面色愁苦地朝孟修远说道。
“孟大哥,我若学了你的功夫,不会给你丢人吧?
我听人家说,人若要习武一定要从小练起,一旦过了十四五岁,便绝练不出什么成就出来。
我本就不算聪明,今年又都已经十九岁了……”
孟修远闻声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
“这三门都不是什么精巧的武功,只要努力,便一定会有收获,与你年龄无关。
我赠你这些功夫,也只是感念于你之前助我突破困扰多时的武学瓶颈,所以想要投桃报李而已。
随手赠书,并非师徒关系,又如何说得上替我丢人。”
言至此处,孟修远稍稍一顿,将那三本薄册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才接着道:
“当然,你若不要,我也不会逼你……”
话未说完,那张勇便已窜至眼前,伸手将三本小册揽入怀中,朝孟修远憨笑一声,随即转身逃出了门去。
……
赠张勇武功之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他确帮了孟修远大忙,没理由不报答一二。
同时出于个人感情,孟修远也想让张勇学些功夫,好叫他在这乱世之中立足,不至于一不小心便死在沙场之上。
唯一值得讲讲的,是三本秘籍中看起来最为普通的那本《横炼精要》。
这本书中记载内容,说是一门单独的功夫,倒不如说只是孟修远最近总结出来的一些炼体经验的集合。
经由三世积累,孟修远对于体修一路也算是颇有心得了,近来他归纳总结自己武功,灵感突至,便将其中关于“横炼”一部分的内容单拿出来,写了这么一本书。
以张勇那天赋异禀的壮硕身材,练这横炼的功夫最为合适。孟修远将这书赠他,也算是借他之手,验证一番自己的武学思想,以待后观。
如此半月有余,在孟修远的指点之下,张勇渐渐将三本书的内容都入了门,余下只需自己继续用功便好。
而也就在这段时间中,巨鲲号已经过了扬州,从长江往北驶入大运河之中。
整个航程算是已经过大半,那巨鲲帮的云玉真,终是忍不住渐渐躁动了起来。
这日傍晚,甲板之上,孟修远本来正一人立于船边,默然观赏着大运河两岸的风景。那云玉真悄无声息地便自己凑了上来,声音娇柔地搭讪道:
“孟公子,玉真有些事情想同你说,不知可否打扰公子片刻?”
说话间,她已站在了孟修远一侧,身上澹澹馨香随着江风往孟修远飘来。
“云帮主请说。”
孟修远心知对方终是要展露心中所图了,于是倒也不做回避,当即点头答道。
云玉真见状得寸进尺,身子又往孟修远一边靠了靠,肩膀隐约贴着孟修远的手臂,抬头朝孟修远柔声问道:
“玉真听闻,公子你数月之在扬州江边,一人一舟,独破了隋军数十条战舰的封锁。
连那在朝中风头正盛的禁军总管宇文化及,都被你仅仅伸了伸竹竿,便给吓得自己跳到了水里,狼狈至极。
不知玉真说的可对?”
孟修远眉头微皱,侧身稍拉开与云玉真的距离,澹然开口道:
“云帮主所言,好似现场亲历一般生动形象,肯定是得到确切消息了,又何须向我证实呢?”
云玉真见得孟修远如此嫌弃也不着恼,仍声音娇柔地朝孟修远说道:
“孟公子莫怪,实在是玉真自听闻这事之后,每每想到公子当时在江上的卓然风姿,便忍不住为之心动。
好不容易有孟公子在眼前,自是要亲口诉说出这仰慕之情……”
言至此处,云玉真一双眼睛悄然望向孟修远的脸庞,声音稍顿,才接着开口道:
“另外,玉真听闻,孟公子最近好像也是做了一件大事。
就在公子上船的前两日,江淮军中突然骚乱,本来对隋军的进攻也突然停止。
有小道消息说,是那杜伏威被一位年轻高手所伤,性命垂危。
这高手,其实便是孟公子你吧……”
孟修远闻声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云玉真竟能了解到此事。
要知道,当日孟修远和杜伏威动手之时,可是只有他那百名亲卫在场见证的,与那长江之上和隋军的对决可大不相同。
杜伏威为了自己的声望、为了稳定军心,一定会严格禁止此事消息外泄。
可这云玉真身在一直行驶的江船之上,却短短时间里便能得到消息,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云帮主厉害,只是不知你和我说这些,所为何事?”
孟修远心中清楚,这云玉真故意向他透露出这般高明手段,必有其用意。
果然,待他再低头望向云玉真,却见这女人千娇百媚的脸上,多了一股精明之意:
“孟公子直爽,那玉真便也不绕弯子了。
不瞒公子,我巨鲸帮之所以能位列天下‘八帮十会’之一,最重要一点,便是这搜集情报的能力远超旁人。
现在天下形势之乱,实是史无先例,谁能掌握对方军队的布置、实力的强弱,兵员的虚实,谁便有机会称霸天下,我这行业才得应运而生。
而我便想以此,和孟公子你做个交易。
只要孟公子你答应我一件事,往后只要是孟公子你想要的消息,玉真一定第一时间免费奉上……”
孟修远闻言恍然,才明白云玉真和自己聊了这么多,原来是为了展示这搜集情报的能力,来当做交易的筹码。
“那云帮主想从我这知道什么事,是《长生诀》,还是‘杨公宝藏’?”
孟修远望着云玉真轻笑问道。
不想,那红粉帮主闻声竟是当即摇了摇头,朝孟修远柔声道:
“《长生诀》虽好,却只是一部道书,和争天下无关。
而那‘杨公宝藏’,想来孟公子并不知道其中详情,否则又怎么时至今日,仍不去将其取出……
玉真对这两者都不关心,只是想请孟公子帮我一个忙。
这个忙,只有公子这般绝世高手才做得到。”
言至此处,云玉真望了一眼孟修远面上表情,见其并无抵触之意,便不等孟修远询问,主动接着道:
“公子可知,李阀此次东来彭城,其实是为了会见那琉球东溟派?
我想请公子做的,便是前往那东溟派的船上,借一本事关重大的账簿出来……”
孟修远闻声眉头紧皱,他虽不知这东溟派到底是做什么的,但云玉真的这个“借”字,他却是听明白了,不如直接说是“偷”或“抢”来得更直接一些。
“此事云帮主还是另请高明吧……若贵帮是因为这才邀我四人同行的,那还请放我们就近下船便是。”
孟修远拱手轻道一声,随即转身往船舱之中走去。
云玉真见状赶绕至孟修远身前,以娇躯拦路,逼得孟修远停下脚步,而后开口连忙说道:
“孟公子误会了,无论如何,您四位都是我巨鲸帮的贵客。
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至于最终答不答应,还不是公子你一句话的事情。
玉真一片诚意对待公子,难道公子连听我将事情说完的耐心都没有么……”
孟修远见状也不欲和这女子纠缠,索性点了点头,开口道:
“云帮主有什么想讲的,我听着便是。
只是我耐性有限,还请帮主说得简明扼要一些。”
云玉真闻言不敢大意,赶忙开口道:
“孟公子莫怪我啰嗦,只是这事要向你讲清,还得从东溟派本身说起。
这东溟派来自琉球,派内以女性为主,最拿手就是打造优质的兵器,天下间多家势力都与她们有贸易往来。
而我所说这账簿,便是近几年来东溟派出售兵器的交收记录,卖方买方均有画押盖印,列明兵器种类数量。
现如今朝堂内部斗争严峻,多方势力都想得到这本账簿,以此为如山铁证,搬倒其他势力门阀。
而我巨鲸帮此次,便是为了‘四大门阀’之一的独孤阀争取得到此物……”
孟修远闻言稍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对方竟为了表明诚意,将底细透露得这么清楚。
云玉真见得孟修远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话吸引住了这位孟公子,当即趁热打铁,接着柔声说道:
“相信孟公子也能听得出,玉真已对公子如实交代,没有半分隐瞒。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此事确实紧急。
我收到消息,差不多就在咱们抵达彭城之时,东溟派的门主东溟夫人,会去与李阀阀主李渊会面,离开她那艘‘飘香号’巨舰数日时间。
这东溟夫人功力已至化境,旁人若想得这账簿,非得是趁着她不在船上之时才算又一丝机会。
而那‘飘香号’上守备森严,即便东溟夫人本人不在,也得是绝世高手级别的人物才有望得手。
短短时间之中,玉真再找不到似公子这么合适的人选了……”
孟修远闻言心中恍然,算是明白了这云玉真的真实用意。之前那什么所谓“去彭城面见李阀二公子”,显然是她为了遮掩所编的借口而已。
“云帮主将事情如此详细地告诉我,不怕我到时候若真得了账簿,反倒去和别的门阀势力合作?”
孟修远双眼略带审视地望向云玉真,轻声问道。
而那云玉真闻言却是毫不在意,笑着摇了摇头,朝孟修远颇有自信地说道:
“玉真敢和公子提此事,自是事先已有考虑。
之前提到,孟公子以一己之力胜了那江淮军的杜伏威,却仍放来他一马。
以此来看,公子绝非一个有野心争霸天下、争名逐利之人,否则,又怎会不好好利用如此机会,将从那身为一方豪强的江淮军身上多捞些好处呢?
依我所想,孟公子该是一个纯粹的江湖武者,所求之事,无外乎是神功秘籍、对手美人。
而这些东西,消息灵通的巨鲲帮和势力庞大的独孤阀,都能满足公子您……”
说到“美人”二字之时,云玉真往孟修远身前又凑了凑,几欲投入他怀中。
孟修远见状轻笑,身中散出一股北冥真气将这主动投怀送抱的云帮主推开,同时开口答道:
“云帮主倒是猜得不错,我的确对争霸天下之事不感兴趣。
不过,莫说我对去偷人家账簿之事没有兴趣。
单说我所求之物,贵帮和独孤阀,恐怕便给不了我……”
云玉真被孟修远真气逼得倒退两步,可仍面色不改,柔声朝孟修远道:
“孟公子不妨说出来听听,才好断定玉真是否真的不能满足公子……”
孟修远没什么好遮掩的,当即直言道:
“天下间最让我感兴趣的,莫过于所谓的‘四大神功’。
云帮主消息这么灵通,一定是听过的。
虽其中《长生诀》我已得到,可余下《慈航剑典》、《天魔策》、《战神图录》三门功夫,我仍还想有机会借来一观,以作借鉴。
云帮主若有这三门神功的具体消息,自可以用来与我交易。
只要是不违背我本心之事,我替云帮主做一件也无妨……”
孟修远说起这些时,本没想着从这位云帮主处得到什么回应,毕竟这种绝世神功,普通人便是只听过名字也非常难得。
不想,那云玉真闻言之后,竟开口道:
“巧了,孟公子,我还真有一个消息,正与这三门神功大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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