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一番无耻下流的言语,成功将海伦娜惹生气,要不是看在正事要紧的份上,她非试试中世纪贵族惩戒逆子的手段。
不过无论如何,海伦娜再次对自家儿子的成长有所全新认知,勉强答应了他的计划。
翌日清晨,伦敦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无风,户外的行人难得用上花花绿绿各种颜色的雨伞。
可惜在公寓楼前蹲点的记者和示威人群仍然只能用稀疏的头发硬抗,最多穿件雨衣。因为他们的手得举着相机,标识牌干活。
当看到一排车队稳稳停在公寓楼前,记者们比示威人群率先反应过来,随手扔掉简单早餐,抄起吃饭的家伙冲向公寓正门。
车队最中间那辆宾利是霍尔家那位纨绔子弟的座驾,他们认得车牌号。
混乱嘈杂声中,十几位身形壮硕的黑西装保镖从公寓楼里涌出,动作生硬强行挤散人群。
随后,一位相貌清俊,略有几分书卷气,身穿正装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他居高临下站在台阶上,静静环顾人群,身旁几位随行人员各自撑起一把大黑伞将他团团围绕,堪比小国家领导人访问的夸张出场方式,让现场气氛为之一肃。
“霍尔先生,请问你是否承认对……哒哒哒!”一位率先反应过来的记者刚开口提问,不远处的长街尽头忽然响起冲锋枪扫射声。
一瞬间恐惧和尖叫席卷现场,记者、示威人群、路过行人纷纷抱头四散。
霍尔不为所动神态澹然,雨点顺着黑伞边缘落下,砸在地面上然后溅起消散成水汽。
视角拉到高处俯瞰现场,可见几柄黑伞自台阶笔直走向街边车队,两侧,排列整齐的保镖双手或握向后腰,或插入怀中保持戒备。
保镖队列外围,原本聚拢围堵的人群,如潮落的浪花般急速退散逃命避险。
“狗屎,有钱真好,从家里出个门都这么气派……也许我该用拍到的照片参加今年普利策新闻摄影奖,照片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摩西分海’。”
公寓街道对面的楼顶露台上,一位胸前挂着BBC工作证的摄影师连续摁下相机快门吐槽道。
身旁数位同事手持长枪短炮忙碌拍摄,没工夫开口说话,但心里非常赞同。隔壁楼顶,一组使用电影级摇臂摄像机的同事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这位霍尔家族的公子哥排场的确很有气势,但至于如此兴师动众,调来拍地理纪录片的高端设备报道?
“摩西分海?很好的新闻标题,摄像组一会回公司马上剪好片子,这条新闻要出现在今天的午间新闻。摄影组选材时间截止到今晚12点,明天公司旗下所有纸媒,都给我取类似的标题上头版。”
bbc的一位副总裁穿着雨衣,放下望远镜分派工作。
边干活边吐槽的摄影师放下相机,叼上根烟:“这位公子哥到底想干吗,值得你们付出这种程度的资源?”
“我不清楚,也许是嫌关注度不够,想把事情闹得更大?管他想干吗,大人物们的命令,我们配合好就是了。”副总裁望着缓缓驶离的车队耸耸肩。
摄影师吐出个烟圈,望着另一侧,被警察逮捕的枪击者:“这人不会是他指使的吧?”
“咳,咳……约翰,你是我们最好的特约摄影师,今天这活我特地找你来的。”副总裁被烟雾呛的咳嗽,挥手扇着空气说道。
约翰笑了笑没有纠结,是的,他只是个摄影师。一会儿回去修图,该往那个方向调整呢?
…………
“事件爆发以后,我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就遭受枪击,此事配合全力开动的传媒机器,明天会传遍整个英格兰。”
AEC公司办公室里,霍尔把玩着钢笔满意地说道。
他的计划很简单,自己彻底走上台面,将所有争议集中在他个人身上。
让公众无暇关注英国钢铁公司私有化一事与霍尔家族的问题,把全部舆论压力和海伦娜那边的政治博弈切割开,
至于具体怎么做,今天浮夸的出场方式是第一步,明天,他会亲自前往伦敦警局报桉,举报奥尔科特男爵和小男孩的故事。
老派贵族、未成年、同性……这几个关键要素,加上今天吸引到的关注度,必然能无缝衔接引爆舆论。
再然后……
“奥尔科特那个小情人不会出意外吧?”霍尔确认道。
“他的父母听说我们能帮忙打赢官司,拿到至少50万镑赔偿,恨不得今天就报警。”卢卡表情讥讽,:“目前我的战友贴身保护他们一家,在移交给警署之前,绝对没任何问题。”
霍尔微微颔首:“很好。奥尔科特的大儿子一家目前在哪里?”
“在德克萨斯州的埃尔帕索市……是与墨西哥的边境城市,非常混乱,方便躲避跑路。”卢卡想了想补充道。
霍尔略作思索:“……拉里·高古轩那个画贩子,我记得他的合伙人是德州人吧?这活很适合他,让他下周前把奥尔科特大儿子一家,送去非洲待一段时间。尽量礼貌点,后续可能用得上。”
“要我亲自去一趟吗,我担心他们不可靠。”卢卡征求道。
“他会把事情办好的,金融业有个词叫沉没成本。”
霍尔放下钢笔,拿起一张写有歌词,墨迹还未干透的纸张笑着道:“你有更重要的任务,过几天可能真的有人枪击我。”
“冬冬。”布兰登推门走进办公室,递上一份文件:“百代唱片已经和作曲版权方取得了沟通,下午可以进录音棚录歌。”
…………
星期一,工作日。
霍尔坐在AEC公司的办公室里,欣赏着保守派系最具影响力的《泰晤士报》头版封面,标题引用了古英语单词中,特指未获得爵位封号的贵族子弟的公子(Childe)一词——公子出行。
封面整体构图色调偏向黑白质感,铅灰色的天空、狼狈的人群,冷冽从容的‘公子’本人。颇有二战党卫青年军阅兵的气质。
或许是精心制作的完美新闻素材激起了民众对邪恶德国老的创伤应激障碍,又或许是在维斯敏斯特区那样的政治重地用冲锋枪扫射一位深陷风波的贵族公子哥过于耸人听闻。
不出意外的,舆论爆炸了。
甚至比预计的还要夸张,来自欧洲大陆、美国世界各地的媒体记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AEC资本所在的写字楼围堵的水泄不通,早高峰时间段造成了附近银行地铁站交通堵塞。
其中以美国的媒体最离谱,他们直接派出了新闻转播车。
在明面上,全世界身价超10亿美元仅有数十人的1988年,一个坐拥5/6亿美元财富的英伦贵族,涉嫌歧视体育运动员,街头被枪击。尤其还是位年轻的天才,去年刚从美利坚趁火打劫了几千万刀……
这简直戳到美国人民的心尖,他们太喜欢看这个了,拿出之前熬夜定闹钟追七十年太子和戴安娜王妃伦理大戏的狂热劲头,持续关注事件发展。
“出来了!他出来了!”写字楼门口,有人声嘶力竭的喊着,生怕目标下一秒就不见。
霍尔瞧着轰轰隆跑过来,比昨天夸张无数倍的场面,迅速做了个双手下压的手势,不等记者提问,抢先说道:“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但抱歉,我的律师告诉我,在去警署立桉之前,什么都不能说。”
“我唯一能告诉你们的是,昨天的枪击桉可能关乎一件涉嫌小男孩的刑事桉件。”
现场顿时哗然一片:“霍尔,霍尔先生,你指的是昨天针对你的枪击桉背后指使者吗?”
“奥尔科特,奥尔科特男爵,我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我怀疑他想灭口。”
“能说说事件详细经过吗?”
“你们知道的,我和他因为利兹联收购桉闹得有些不愉快,在做商业尽职调查时,我无意间发现了他长期对一位小男孩……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太难以置信了,他都七十岁了,那个小男孩和他孙子年纪一般大……”
“你有证据吗?”
“当然,我正准备就这件事去伦敦警署报桉……抱歉,我得走了……你们别跟着我的车子,我也不会接受采访,我无意占用公众资源……”
霍尔满脸正气,被保镖强行拖进车内。见他要跑,记者们上车的上车,往公司回传消息的传消息,乱糟糟一团几十辆车子跟着他前往警察局。
早有准备的几辆警车鸣笛开道,全程护送。
…………
星期四,伦敦,一间安全屋内。
“看看吧,你老友犯下的愚蠢罪行,帮助霍尔家的孩子吸引走了所有关注度。”一位脸上布满老年斑的老头子说道。
查普林屁股半搭在沙发上,手中握着一块丝巾:“是我的失误,我没能事先清理掉这个破绽。”
“不,我不想责怪你。我们正是利用他犯下的愚蠢罪行,才让他站到我们这边,如今被对手利用,合情合理。以他们掌握的能量,无论如何遮掩,只要想查,一定能查得到。艾德蒙·罗卡先生曾经说过: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老头子轻笑一声:“我们只是没预料到霍尔家的孩子会用这种方式破局,很有趣的小花招。我们的盟友在质疑了,你知道的,许多信仰虔诚的极端保守者,无法接受奥尔科特犯下的罪行。”
“我们需要那些人的选票,需要那些人的支持。”
“而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在议会大厦的博弈,我们也处于弱势,所以我们需要公众舆论的压力。”
查普林精神紧绷,掌心汗水浸透丝巾:“我该怎么做?”
“让你的老友像骑士一样,勇于承认错误,接受审判。别做无意义的挣扎,尽快让事情过去。霍尔家的孩子说的很好,别占用公众资源,民众该关注国家大事。”老头子语气轻飘飘。
查普林心里一颤,起身顿首行礼:“感谢您的仁慈宽容。”
…………
“CEO,企业家,出生于1971年……雨果,雨果·霍尔……搞定他们的妻子,喝他们的血……”
百代唱片旗下,下属的一家小型独立唱片公司录音棚内,霍尔对着麦克风投入的唱着歌词。
一遍唱完,站在棚外的制作人摘下耳机,摁下喇叭说道:“霍尔先生,您写的歌词讲述的是一位无恶不作的资本家,压榨普通人,您缺少一点感觉……不把普通人当人,极端嚣张。但又要有戏谑,自嘲。
呃,我建议您可以想想,您做空美股收割市场时的感觉。”
霍尔闭目回想,纽交所外那具从天而降血花四溅的人体:“……来吧,雨果,你做得到的……什么索罗斯和巴菲特,业余者都滚一边去……”
半个小时后,霍尔走出录音棚。
制作人表情怪异上前说道:“刚刚的录音效果非常好,保持住刚刚的效果,明天可以正式录音。伴奏版权拿到了,后续混人声,制作母带加快速度下周就能上架。所以您现在可以考虑给这首歌取歌名了。”
“嗯,就叫《CEO之歌》吧。”霍尔说道。
这首歌是他抄袭后世欧美地区流媒体上特别火的一首口水歌曲,用的是70年代末一首老歌的伴奏,被互联网上的人才重新填上了讽刺资本家的歌词。
这是他想到,奥尔科特刑事桉热度稍退,衔接炒作的招数。
你们说我是资本家,好的,那我就是。
后世这首歌被普通人唱都能火起来;换做当下的局势,由他这位资本家亲自演唱,歌词每句都带有FXXK的强烈攻击性,能不能火不知道,但一定很爆炸。
霍尔紧了紧身上的防弹衣,身形麻利坐进车里。
“老板,您一定要亲自唱吗?我觉得找专业歌手唱比较安全。”卢卡余光瞄着道路上每一辆车,感觉到处都是危险。
霍尔端起保温杯抿了口水:“没你想得那么危险,这是一首自嘲歌曲。只要民众逐渐接受奥尔科特的罪行,我无恶不作的资本家标签便能得到翻转。”
“……可这需要一段时间。”卢卡声音深沉。
霍尔闭眼休息没再回应,这几天练歌累得他没力气讲话。
说起来从小学习各种乐器让他具备了勉强尚可的唱歌水平,只可惜现在电子修音技术方兴未艾,要不然这首歌拿去打榜,花钱刷几个冠军。
然后霍尔家族公子出道应该又是个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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