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看着面前个头不高的圆脸汉子,王重还有些印象。
“哥!”圆脸黑汉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王重去接李老栓的时候,在路上把王重拦下,最后被王重一顿收拾的王小星。
“有事儿?”王重看着堆出一脸谄媚笑容的王小星,澹澹的道。
王小星笑的有点勉强,说话也带着几分讨好:“上次不懂事,冒犯了哥,我这次来,是特意过来赔礼道歉的!”
“赔礼道歉?”
王小星赶紧把手里提的一包红糖和一网兜苹果往王重跟前显了显。
“有心了!”王重道:“这事儿都过去了,我也没放心上,再说了,当初我也有不对,你那几个兄弟没事儿吧?”
王小星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五味杂陈:“能有啥事儿,一个个都皮糙肉厚的,歇上一阵也就好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个王小星,在本地颇有能量,是个小包工头,勉强也算个地头蛇,如非必要,能不结怨尽量还是不结怨的好。
毕竟王重领着涌泉村的一干乡亲们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吊庄,和本地的原住民之间本身就需要一个融洽相互接触的过程,一些小摩擦也是不可避免的,而且王重的砖窑,确确实实抢了王小星他们在的那个砖窑不少生意,双方处于竞争关系。
而且当初王小星虽然拦下王重,但却没有动手,先动手的还是不想耽搁时间的王重。
“听说哥刚刚得了一对双胞胎,恭喜恭喜!”
“客套的话就免了,我最近忙得很,你有啥事儿,直说就行!”王重并非不近人情,而是真的忙,那五百多亩地还等着他去收拾呢。
王小星冲王重拱了拱手,“重哥的事迹,小弟也略有耳闻,听说重哥的砖窑现在正在广纳英才,小弟不才,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在本地也算有点薄面,一直在镇上的砖窑讨生活,懂得不多,但也不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到重哥的砖窑里头讨口饭吃!”
“哦?”王重倒是有些意外,“你干的好好的,为啥要来我这里?”
王小星说:“这不是听说重哥的砖窑待遇好,工资高,要是干的好了,还有分红!”
王重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直言不讳:“你想和叔公他们一样拿分红?”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重哥。”王小星点头道:“重哥不是让人放话说了吗,砖窑那边,不管什么位置,都是有能者居之,而且说句难听的,老爷子年纪那么大了,还能帮重哥几年,我就不同了,我年轻,在砖窑里头干了十多年,经验丰富,手底下会烧砖的老师傅也不少。”
“而且现在重哥的砖窑厂生意越来越好,规模越来越大,又有政府扶持,将来只会更好!傻子都知道哪边更有前途。”
王小星现在在的那个砖窑,老板是个有些能量的地头蛇,在官面上也有些关系,不然的话,他的砖窑也做不到那么大,可惜却遇上了王重这个过江龙,还搭上了现在区里和省里都重点关注的移民吊庄的顺风车。
老早就被区里省里当成典型可是眼下国家的重点项目,而且马上又要有新的动作,这种时候,,王小星的老板就是想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移民吊庄的扶贫工作本就艰难,王重开办的砖窑,那近乎半公益性质的经营,十几个移民过来吊庄的村子,现在有将近四分之一的青壮留在王重的砖窑里打工,金滩村六十户人家,不是在砖窑里干活,就是帮王重收拾那五百亩地。
要么就是在王重拉的建筑队里头,十里八乡的的帮人建房子,干政府那些个基础建设工程。
“你是个聪明人!”王重不由得多看了王小星几眼,“不过砖窑现在运行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你去的话,最多也就是聊胜于无,起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王小星脸上笑容瞬间一僵,眼中流露出几分失落。
可紧接着王重的话音却忽然一变:“不过你多少也算个人才,我施工队那边刚刚起步,目前还缺一个在本地有威望,有人脉,还能够统领大局的人。”
突如其来的转折,多少让王小星有些猝不及防,“哥,我没有听错吧?”
王重道:“得宝和水旺都算我半个徒弟,水旺心太浮躁,还有些懒散,得宝虽然不错,但经历太少,性格太冲动,目前都没有这个能力。”
“至于其他人,干活还行,让他们管事,都有这样那样的不足,我呢,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那边,所以,你出现的时机勉强还算合适,要是再过几年,等得宝他们成长起来······”
王重也丝毫没有避讳王小星的意思,直言不讳的告诉他。
王小星非但没有半点不不高兴,反而笑脸盈盈的道:“这就叫赶得早不是赶的巧,要是哥您看的其我,那我以后就跟着你干了!”
“别高兴的太早了!”
王重却又忽然话音一转,把王小星说的内心又是一紧。
“我和你素味平生,只打过一次照面,闹得还不怎么愉快,你有什么本事,我都一无所知,你要是愿意来的话,可以带着你的那些个兄弟们,一起来我的施工队,别的不敢说,但活儿绝不会少你们的,工钱也和我们这些移民过来的乡亲们一样,你呢是领头的,暂时可以按组长的待遇领工资,各种福利也不会少。”
“你要是愿意的话,试用期三个月,我先给你们找几个活试着干一干,三个月后,你要是干的好,施工队那边,可以让你负责。”
王小星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低头沉思半晌,纠结了一会儿,才抬眼看着王重:“这事儿我不敢直接应承呢,施工队和砖窑不同,我手底下那些兄弟,你让他们弄土坯烧砖可以,但干建筑工程这些活,我不确定他们干的干得好,肯不肯干。”
“无所谓,我只是给出机会,选择权在你,毕竟,在我的计划之中,有你没你都一样。”
“但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剥削底下的工人、乡亲们,吃拿卡要这些,在我这儿可一样不能有!”
“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吧!”
撂下这句话,王重便走了,没有请王小星去家里坐的意思。
王小星在王重家站了一会儿,心事重重的走了。
两天后,王小星再度来到金滩村,出现在王重面前。
“想清楚了?”王重问道。
王小星点头斩钉截铁的道:“想清楚了!”
“你比我们有本事,也比我原来的老板有本事,我愿意跟着你!不过我原来的那些老兄弟,愿意跟我过来的,只有十几个!”王小星略有几分尴尬,觉得不好意思。
“不打紧!”王重道:“既然你们人不多,那就接不了大活了!”
“正好,我老丈人刚刚办好手续,宅基地也分好了,现在就差建房子了,你们要是愿意,这活就交给你们,怎样?”
“愿意!愿意!”王小星先是惊讶,随即便是狂喜。
本来他就是奔着王重这个人来的,短短几年时间里,就从有到无,把砖窑厂的规模做到那么大,养活几百号人,还拉着几十人十里八乡的给那些移民们建房子,在镇上、市里给人干装修。
王重的名声,在贺兰山脚下的这片戈壁滩上,早已传遍了。
王小星越是打听王重的事迹,王重的过往,就越觉得心惊,越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机会,看到了摆在眼前,一个能够更进一步,成为像他原老板那样的人,甚至于超越他的机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做一个小小的工头。
给王重的老丈人建房子,更是让王小星心喜。
·······
时光飞逝,转瞬就到了96年,灌既渠已经挖好了,电也通上了,有了王重在,来金滩村吊庄的乡亲们积极性更高,九五年年底的时候,就凑满了六十户。
张主任见天的往供电所跑,总算是在九六年年初的时候,立起了电线杆子,把电给通上了。
有了电,乡亲们就不用去买那一毛五一桶的机井水了,在扶贫办的帮助下,请了打井队的人来,在村里打了两口机井。
李老栓也在金滩村落了户,自打水花生孩子那次开始,李老栓就没准备再回涌泉村,开始申请到金滩村来吊庄,特事特办,张主任给没有为难,直接就给批了。
和原着稍有不同的是,在金滩村吊庄的乡亲们,大多数都是原来涌泉村的乡亲们,有了王重带大家挣钱,吊庄的日子虽然苦了些,但却有了奔头,尤其是看着老支书和马喊水他们建起来的一栋栋砖瓦房,涌泉村的乡亲们怎么可能不羡慕。
“星哥,我们几个明天有事,想请一天假!”
一年多的功夫,王小星已经成了施工队的负责人,得宝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小队长,管着二十几个人,水旺和尕娃都在得宝手底下干活。
“没问题!我安排人顶你们的工。”王小星道:“不过你最好自己再给重哥说一声!”
“谢了星哥!”
得宝三人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屁颠屁颠的朝着金滩村的方向赶回去。
有了王小星的加入,施工队这边,人员一下子激增了好几倍,将近能有两百人了,王重注册了一个建筑公司,自己去考了工程师证,请了三十几个土木工程毕业的大学生回来做设计师、施工员、还成立了一家监理公司,在玉泉营和兴庆市区域内放开手脚揽活。
因着前些年攒下的好口碑,和政府对吊庄移民工作的扶持,建筑公司发展的极快,今年年初,揽下了玉泉营一条三十公里长的公路的施工权。
得宝三人赶到王重家外头,还没进门呢,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香气。
“王重哥!”三人熟门熟路的钻到厨房,看着披着围裙,拿着勺子,站在灶台前的王重,立马笑着挤了进去。
“下工了?”王重看到三人,刚说一句,忽然就皱起了眉头,警惕的看着三人:“今儿可没做你们的份啊!”
“嘿嘿嘿!”三人躬着腰身,搓着手掌,舌头舔过嘴唇,咽着口水,一脸馋猫像。
“王重哥,这牛肉炖的好香啊!”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赶紧滚!”王重立马闪身拦在三人前头,护住锅里炖着的牛肉。
“馋也没用,这牛肉是给你们嫂子和平安平顺补身子的,没你们的份!”
“王重哥,我们也没说要吃啊!”得宝笑着道:“这不是白老师和麦苗明天就要来了吗!我们想去迎迎他们,找你请一天假,顺便借一下你的面包车!”
“就这点事儿?”
三人立马点头如捣蒜,动作整齐的就跟提前排练过一样。
“那你们来晚了!”
“啊?”三人尽皆一愣,没想到王重会这么说。
“咋来晚了?”得宝有些不甘心的问。
王重轻笑着道:“上午你哥就过来了,让我明儿帮忙去镇上接一趟白老师跟麦苗他们,你说巧不巧!”
“没事儿,王重哥日理万机,施工队、窑厂还有地里三头跑,哪有时间跑去接人,我们三个假都请了,正好替王重哥跑一趟。”
跟着王重几年,别的得宝都只学了个半桶水,就这个厚脸皮,无师自通,青出于蓝。
“行了行了,找你嫂子拿钥匙去!拿了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得嘞!”
三人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去正屋,片刻后就听到他们和水花说话的声音。
拿了钥匙,水花还留他们三吃饭。
好在三个家伙还算识趣,知道找借口推脱,拿了钥匙就走了。
面包车是王重今年新买的,村里的土路被压路机压实过好几回了,除了没有硬化之外,走车完全没有问题,就是载重十几吨的大货车,那也是走得的。
摩托车虽好,可到了冬天,天气一冷,连王重都有点受不了,更别说水花和李老栓了,何况现在又有了了两个娃娃。
现在水花也开始跟着王重学开车,可惜的是,水花虽然聪明,但在开车上的天赋,却不如得宝他们几个,上手慢,王重现在还不敢给她自己一个人开。
“开饭咯!”王重端着一大瓮洋芋炖牛肉,摆到炕桌上,本来还在玩闹的平安和平顺,闻着牛肉的香味,迫不及待的双双扑到桌边。
李老栓赶紧拉着两个大孙子,免得他们被滚烫的牛肉给烫着。
“你不是答应了得福去接白老师他们吗?怎么又让水旺跟得宝去了?”水花把馒头给掰碎了,放到碗里,舀上几勺牛肉汤,把馍给泡软乎了,等稍微放凉了一点,才给平安和平顺喂。
“谁去不都一样,面包车就那么大点,坐不下几个人,白老师他们过来,带的行李肯定也多,得宝和麦苗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几个想去,让他们去就是。”
“我们这也算是成人之美了,再说了,他们三个都开了几年的车了,都可以说是老司机了,不打紧的。”
水旺和尕娃早早就拿到驾照了,都开了好几年的车了,得宝开车虽然没有他们两个多,但也拿了驾照了,平时没少帮王重开拖拉机耕地,技术好着呢。
水花忽然压低了声音说:“上回麦苗来信说,白老师在县教委有个熟人,姓许,看上了麦苗,想把麦苗介绍给他外甥,也是在县里上班的,麦苗给拒了,一门心思的想跑玉泉营这边来。”
“看来这丫头对得宝用情不浅嘛!”王重笑脸盈盈的道,心里也为得宝高兴。
麦苗这丫头啥都好,人也聪明,做事也有恒心,有毅力,就是小时候叛逆了点,白老师让她读书,死活不肯,勉强读了个初中,还没等毕业,就不肯读了,在县里找了个卖货的工作。
“我瞧着也是!”
两口子说了几句八卦,水花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话音一转,好奇的问。“你说说,现在连白老师都调过来了,政府是不是打算把我们整个涌泉村都移民到这边来?”
王重咽下嘴里嚼好的牛肉和馒头,“这是肯定的事,不然政府花这么大的力气,搞这么大的一个移民吊庄工程干啥子。”
“哎!”旁边正狼吞虎咽的李老栓吃饭的动作却顿了一下,紧接着叹了口气:“吊庄吊庄,来之前讲的好好的,政府负责基础建设,搞杨水站,修灌既渠,让地里浇上黄河水,现在好了,这都几年了,灌既渠是修好了,可扬水站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乡亲们要给庄稼浇水,每年都要花好几万块钱买水!”
“就我们家那五百多亩地,春灌冬灌,一年下来,差不多要六七万块钱,这还是上头支持我们创业,给优惠之后的价钱!每年光是请人帮忙,又是几万块钱,一年下来,就要十几万,这扬水站要是再修不好,我看这个吊庄移民工作,怕是悬了!”
话虽糙,但理却不糙,一个扬水站,说了几年了,到现在连个影子都还没见着,乡亲们用水,都是从城关那边买,价格贵的离谱。
但贵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地里那几颗麦苗,玉米苗苗,再贵的水,咬着牙也得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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