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官渡战场走了十天,道路上便隐约能看到一座城池隐匿在天际。
“回家了!”
由于此战乃是大胜,经历了一年多灰暗的曹操需要足够的排场来震慑宵小,所以善解人意的荀令君早早就做好布置等待曹操。
前有太常杨彪携汉室百官,后有司空府掾属毛玠领幕府群僚,百姓也是夹杂于道路两侧,三呼“万胜”,以壮声势。
曹操下马招呼,当即就有天使带来天子文书扬表三军。
毫无疑问,在击败袁绍后曹操的声望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增长起来,直到威加四海。如此盛况下就连刘协等人也是收起了利爪,默默的躲在洞穴中寻觅下次机会。
曹操因身份之显赫,回到许昌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面见天子,反之何晏这个新获封的剽姚校尉却没这么多顾虑,大大方方的带着许虎许豹前往了司空府。
不出意外。
司空府就和一个小型的许昌城一样,府内众人皆是在门口列好。
卞夫人依旧那般光彩照人,含威而不愠。在她身侧,则是早就按捺不住思念之情随时想要扑过来的尹氏。
“见过卞姨娘,见过母亲。”
“何晏!”
其他人还没说话,一声嘹亮的呼唤将何晏的眼神也是拉了过去。
只见个把月没见的曹节勐的从人群中扑了上来,和八爪鱼一样黏在了何晏身上:“何晏!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在!你到哪去了!”
曹节此时就和一个怨妇一样幽幽的盯着何晏,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何晏做了什么对不起曹节的事呢。
何晏刚想去蹂躏曹节的脸庞,曹节就顺着何晏的身子爬到了何晏的耳边:“曹丕欺负我了,你能帮我打他一顿吗?”
“又来?”
人群中的曹丕自然是听到了曹节的话,整个人都陷入了僵硬。
“曹节!这样是不对的!”
何晏此时异常的有正义感:“我已经不是十三岁的孩童了,是为国征战的慎侯,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
曹节:???
曹丕更是一脸错愕,怀疑何晏是不是吃错药了。
卞夫人看到何晏这般成熟的模样,心中愈发的喜爱,再想想前两天又偷偷熘去女闾而被抓住的曹丕,当即就是满脸嫌弃:“丕儿!你好好向你兄长学学!不要一天吊儿郎当的样子!明白吗?”
曹丕不敢置信指了指何晏:“学他?”
自己第一次去女闾就是何晏带自己去的好不好?
“怎么?不向你兄长学,再想和谁学?”
卞夫人本是不想当着大庭广众教训曹丕的,但何晏恰到好处的拱火却改变了这一切:“卞姨娘,曹丕已经很优秀了,您就不要说他了。”
“优秀?”
卞夫人的表情顿时扭曲起来,方才的温和大方也都消失不见。
她拉着何晏的手就控诉起来:“玉郎你是不知道,曹丕他一天天的也不好好读书,天天就往外跑。好的不学,天天往那女闾去,每次还用的是你玉郎的名字……”
听到这,何晏勐的用凌厉的眼神锁死曹丕,那经历战场历练的眼神让曹丕根本不敢直视,只得是和个鹌鹑一样往后躲。
说着说着,卞夫人的怒火顿时燃起来,回头就瞪了眼曹丕:“等我回去就收拾你一顿!”
曹丕:???
而此时何晏也朝着曹节做了一个搞定的收手势。
曹节:???
曹丕乖乖挨训完,这才满脸凶相的过来一只手搭在何晏肩膀上咬着牙说道:“你是故意的吧!”
“对啊。”
何晏露出眯眯眼:“谁让你欺负曹节的?”
曹丕一听更怒了,直接上手抓住了何晏的胸甲,声嘶力竭的问道:“我欺负她?我敢欺负她吗?我无非是没有让她施针而已!”
曹丕拉开衣袖露出自己的胳膊,露出红肿了一大片的肌肤:“你说我还敢让她上手吗?”
“那你用我名字逛女闾几个意思?”
刚才还硬气的曹丕顿时支支吾吾的:“这不是……我怕被抓吗?”
何晏对曹丕的智商有些捉急:“我都去前线了,你还敢用我的名字?”
“你就不能用曹植和曹彰的名字?真蠢!”
曹丕目光突然呆愣,抓住何晏胸甲的手也缓缓滑下……
对哦!
为什么不用曹植和曹彰的名字呢???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我心底还有那么一丝善良吧!毕竟自己不像何晏这种毫无底线的兄长,一天只知道坑弟弟!
想着想着,曹丕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但何晏还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喂,你该不会是想用善良掩饰你的蠢吧?”
“这你都知道?”
“呵呵……”
此时曹真也走上前来,圆圆的胖手直接就扯住何晏的衣裳:“兄长!外面说的都是真的吗?”
“假的!”
何晏立即否认:“去女闾的不是我,是曹丕。外面的风言风语不要信!”
“不是不是。”
曹真见何晏误会他,赶紧连连摆手。
“外面都说兄长是仙人,这是真的吗?”
何晏:???
饶是何晏,此时也有瞬间的失神,随即就将目光转向曹丕:“这也是你干的?”
“和我没关系!”
曹丕居然是也是有那么一丝怀疑:“对了,传闻中那些事都是真的?”
“你真的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听说你能把豆子变成肉?”
“还有,听说你两眼会放光,敌军大将看到你就直接投降了?”
“再一个,大家都说你会召唤天兵天将,袁营的士卒看到你就主动把城门打开了?”
曹丕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何晏:“话说之前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你该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吧?”
“我要是真被附体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的心肝挖出来吃了。”
这话吓的曹丕赶紧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警惕的往旁边跳开一步。
倒是曹真因为之前的事对何晏很仗义,不但没有远离,反而走上前一步又凶又奶的说了句:“就算兄长是被脏东西附身了,那也是个好脏东西!”
“真啊,你要实在不会说话其实可以不说的……”
何晏抱着双臂,一只手扶额:“这玩意咋就传的这么离谱?消息从哪流出来的?”
他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人,才发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果然是有些许的疏远。
这疏远不是厌恶,而是一种……隔阂与恐惧?
当世人遇到解释不清的人或事后,总是想将其神秘化、妖魔化。
就和当年霍去病打的一众匈奴部落哭爹喊娘时,无数匈奴人都将霍去病视为神明一样。
但霍去病在大汉这边并没有被神化,因为朝堂诸君都知道霍去病那恐怖的战斗力除了他的能力确实出众外,还有整个大汉帝国给他撑腰,有文景之治的积累为后盾,所以才能让霍去病肆无忌惮的驰骋在草原上。
就和何晏此次一样。
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何晏的“点豆为肉”是抢了供天子公卿所用之物而制成的。
劝降张郃、高览,也不过是袁绍自己家内斗的结果,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攻下袁营就更简单了,在乌巢被烧、张郃投降的打击下,哪怕是零陵上将邢道荣先抵达袁营,他都能将这座已经崩溃的大营拿下……
但层次的差异,无疑是让大家对何晏所作的一切忌讳如深,好似真的是何晏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一样。
“你们别搞我啊!”
这已经是捧杀了!
不然谁会闲的没事干把何晏这些事告知后方的百姓?
“莫非又是刘协?”
很有可能!毕竟那小子老喜欢玩阴的!
如今司空府中,除了卞夫人、尹氏,以及曹丕、曹节、曹真他们几个,其他人看向何晏的眼神都是与之前迥异。
连从小生活到大的司空府都是这般模样,可以想到外面的人此时究竟是以怎样的眼光来审视何晏了。
“娘,我想先回城外的府邸。”
这司空府内诡异的气息着实让何晏难受,他还是想去见见邓母和自己的傻儿子邓艾。
“玉郎……”
尹氏的眼神有些失落:“行军打仗是相当辛苦的事情,你就不留下来吃顿饭?”
普天之下,估计只有尹氏不在乎何晏在前线做了什么,她只知道何晏这些天在行伍中可能过的很苦。
尹氏的话犹如春风一般缠绕住何晏,何晏也立马改口:
“司空如今正在面见天子,回来用膳估计也要等到晚上,赶在晚上前孩儿会回来用餐的。”
尹氏一听如此,这才是喜笑颜开:“好,娘等你。”
曹丕和曹节听到何晏要去城外,两人倒是立即两眼放光缠住何晏:“我们也要去!”
何晏皱着眉头:“司空府不比外面舒服?你们一天吃饱了撑的?”
“才不是呢!”
曹节这会凑过来夸张的挥动着双手:“现在外面好漂亮好漂亮!好大好大!比许昌城都好!”
何晏再次问号脸。
曹节说话怎的这么浮夸了?莫不是和曹丕学坏了?
看来有机会还是要再打曹丕一顿。
将曹节抱在自己的马上,而曹丕则是被许虎裹在怀中,几人又从司空府往城外奔去。
等到达地方后,何晏咽了口唾沫:“这地方……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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