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甲已足,粮草已备,剩下的便是统一战略,制定战术。
刘馥在这些日子里也是带着扬州二把手——别驾蒋济赶到了皖县,与刘晔、鲁肃等人共同商议如何处理匪患。
四人都是才华横溢,将各自的观点说的头头是道。
刘馥和蒋济都是鸽派,认为淮南已经被袁术那个糟老头子糟蹋的够惨了,没必要再起战事,让淮南百姓受难。
刘晔和鲁肃则是明显的鹰派,想要一战定淮南,让淮南取得十年的安稳。
“淮南之地已经禁不起波折了!”
“若是要用武力横扫陈兰等人,少说也要有数万大军才能平定,现在的朝廷还能派出这么多士卒吗?”
刘馥唾沫横飞:“敢问刘太守如今有兵多少?若是打赢还好说,可若是输了呢?”
虽是鸽派,但刘馥也不是为了鸽而鸽。
他如今只是想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即稳定淮南局势,休养生息。
什么平乱、剿匪,乃至对江东开战,这都不是他该考虑的!
或者说,即便他考虑了,那也要顾忌着里面的风险,防止捅出更大的篓子。
与之相反的却是刘晔和鲁肃。
尤其是鲁肃,现在急需一场功劳来让自己闯入曹操的视线。
相应的,他的想法就会大胆,做法就会激进。
鲁肃不畏刘馥是名义上的“江东之主”,直接回怼道:“什么事都要朝廷想办法,拿朝廷还设置地方官员做什么?”
“陈兰、雷绪声势虽大,但也不过是冢中枯骨,不堪一击!”
“他们和割据一方的诸侯不同,他们不懂治理,更不懂发展,不过是聚集逃犯落草为寇罢了!这样的势力,只需一场大胜,诛其首恶,自然可以保庐江万世之太平!”
“可若没有大胜呢?”
“什么都不做,何来的大胜?”
扬州的别驾蒋济出来和鲁肃对线:“鲁子敬!战争不是你说的那般轻巧?谁能保证作战就一定能顺利?”
“我们有慎侯在!”
何晏:???
一直在吃瓜看戏的何晏突然被鲁肃给点了出来,这让何晏十分无辜的暴露在了刘馥和蒋济的视线内。
“慎侯?”
“没错!”
鲁肃甚至出言打包票:“有慎侯在,别说是几万贼众,便是几十万贼寇又能如何?”
何晏:???
此时何晏很想上去踹鲁肃一脚,告诉他你吹牛皮别带上我。
不过何晏也看出来鲁肃这是故意想要拉自己下水,用自己当筹码压过刘馥蒋济。
毕竟如今庐江郡内最精锐的兵力就是何晏麾下的三千【剽姚营】,若是何晏执意要跟陈兰等人决战,刘馥他们也没有办法。
“慎侯!”
刘馥好像也意识到了何晏的存在才是鲁肃强硬的依仗,就将矛头转向了何晏。
“陈兰等人不比李术,万万不可大意!”
何晏之名如雷贯耳,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无论是在官渡阵前劝降敌军,还是在皖县单枪匹马拿下李术,无一不让人感到惊叹。
不过刘馥与蒋济也都不是庸才,没有随普罗大众一般盲目的崇拜何晏。
在他们看来,何晏的战绩,都是建立在“对规则的利用”上。
简单来说,就好像是兵家中的“兵阴阳”那般,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
这样的才能在规则笼罩的范围内自然有用,可对于规则之外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李术再怎么强大,终究还是在“官”的范畴。
在这个范畴内,只要李术一死,何晏可以轻松的利用体制节制李术的部下,拿下皖县。
但陈兰、雷绪、梅乾一伙却是“匪”。
匪者,非也,不同于正常。
他们已经脱离了世俗,走上了一条别的道路。
他们不事生产、无视法度、自成一派。
这个时候,“兵阴阳”的那一套已经没了用处,只有用“兵权谋”、“兵形势”的方式在正面战场上彻底击败他们才有用。
纵使鲁肃有办法分化、削弱陈兰一伙人,但何晏真的能保证胜过自己数倍乃至十倍的敌人?
刘馥和蒋济现在最怕的就是何晏错误的沉迷于自己在战场上的正面能力,而与陈兰等人作对。
那样的话,不光是何晏自己“晚节不保”,这淮南恐怕也将被拖入战火,再次成为人间炼狱。
刘馥用期盼的眼神看向何晏,十分希望何晏拒绝鲁肃,认清自己。
但可惜……
刘馥还是失望了。
只见何晏极为笃信的点点头:“子敬放心!几十万贼寇我不敢说,但若只有区区三、四万,那就放心交给我了!”
听到何晏的话,刘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
蒋济也是暗暗摇头,在自己的心中将何晏身上“少年英杰”的标签撕下,转手贴上一张“狂妄自大”的标识。
自大!
太自大了!
真把自己当霍去病转世,年纪轻轻就能带兵击溃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了?
呵!
刘馥与蒋济的表现都被何晏收入眼底,但何晏也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并非何晏自大。
相反,他很清楚自己在战场上的水平确实有限,还需要磨练成长。
但何晏对吕蒙有信心啊!
别看吕蒙才二十多岁刚出头,他其实已经跟着自己姐夫邓当已经在这江东打了五年仗了。
在这些战役中,吕蒙的能力虽然不至于成长到“名将”的地步,但也绝非一个“别部司马”能够圈住。
现在的吕蒙,就卡在“校尉”与“将军”这个界限。
他所缺少的,只是大规模领兵的经验,而非临阵突击的能力。
如今要平定的陈兰、雷绪等,虽然人数众多,却也都是乌合之众,不至于采用军团战术。
击败他们,最好的方式其实还是临阵突击,而这又恰恰是吕蒙擅长的。
综上,何晏觉得以吕蒙的能力,加上三千【剽姚营】的精锐,完全可以应付那些贼众。
而且何晏不是没有后手。
从周瑜手中要来的十万石粮草就是何晏的后手。
曹操那边确实是分不出兵马了,可不代表别人分不出啊!
庐江郡北面就是汝南郡。
汝南太守满宠那还有好几千名经常与刘辟那伙黄巾贼作战的精锐士卒。若是何晏禀明曹操,再主动提供粮草,相信满宠还是很乐意领命南下支援的。
有了满宠和吕蒙领兵,再加上刘晔、鲁肃、陆逊三个狗头军师,要是还打不过陈兰他们,那何晏敢把曹丕的头拧下来扔给刘馥和蒋济踢着玩。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
就是鲁肃的计策需要成功。
陈兰、雷绪、梅乾三方加起来都能凑出来五万兵力了,如果他们联合起来,那多少是一件麻烦事。
不求鲁肃的计策能够削弱他们。只要分化成功,让何晏各个击破,那就算鲁肃立下大功了。
“刘刺史、蒋别驾。”
何晏虽然决定给鲁肃站台,但对待这两人他也依旧是好言相劝。
“二位担忧的事其实我也清楚,无非是害怕作战失利后让淮南失去控制,再使庐江、九江两地的百姓陷入水火。”
“但若是不去围剿这几名大盗,让百姓天天生活在担惊受怕中,这样难道就是善待百姓吗?”
“雷绪和梅乾还好一点,他们至少占据着田地和巢湖,有供给手下士卒的食货,可那陈兰呢?”
“天柱山一带物产并不丰盛,这意味着陈兰及其部众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外出劫掠百姓。”
“假若刘刺史和蒋别驾是天柱山附近的百姓,你们难道就会容忍这样的大盗时常来自己的屋舍中劫掠吗?”
何晏摇着头:“长久下去,就是那些愿意耕田种地的百姓也会因为自己的粮食被不断掠夺而断了生计,成为贼寇,这难道就是刘刺史想要看到的吗?”
“治理州县,不仅要学会“滋养”,还需要学会“除病”。”
“不然,哪怕做了再多,也只会让这身体愈发残破,最终病入膏肓。”
“还望二位细细考量其中道理,早日救淮南百姓于水火当中!”
何晏的话让刘馥和蒋济都是愣在了当场。
他们只想着驯服那些贼寇,却没有想到贼寇也是需要吃饭的。
而贼寇想要吃饭,就必然不是老老实实种地,肯定会选择去抢夺他人财物。
如此一来。
还来不及劝原先的贼寇从良,就有百姓受不了掠夺而成为新的贼寇,这淮南能够安定那才真是怪事!
“此仗,非打不可?”
刘馥似在问人,又似在问己。
“此战,非打不可!”
何晏也不喜欢战争,因为战争往往意味着死亡。
但战争,往往又能保证另一部分人的生命。
只能说世间的法则,实在恶心的有够离谱。
蒋济还是面有疑虑:“可万一败了的话……”
“无所谓,到时候我会出手。”
何晏一脸认真。
要是满宠这个后手还不足以打败陈兰雷绪一伙,那何晏只能开挂了!
记得听老人说过,这大别山里貌似有硝石和硫磺?
……
……
在何晏的坚定支持下,刘馥和蒋济终于是松了口,打算听听鲁肃的计策。
鲁肃所谋,便是先拉拢正规军出身的陈兰。
无论陈兰同不同意,都要将【陈兰已经接受招安,并将与朝廷一起攻打雷绪和梅乾】的消息给放出去。
陈兰本就是外来者,与雷绪梅乾的关系不算融洽,若是这消息传到二人耳中,他们必然会有所顾虑。
一旦让雷绪和梅乾心中起疑,官府就可以派人再去招安他们。
招安是假,分化才是真。
官府完全可以在他们各自面前说官府只能招安一人,再令他们二人也出现裂缝。
只要这三家陷入猜疑之中,不管他们会不会傻到投身官府,都给了何晏分而破之的机会。
这计划没什么新奇的,关键还是那个要去分化三家的使者必须足够的机智,将三家耍的团团转。
鲁肃既然提出了这个计划,这使者的任务当然也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此去不成功便成仁!要么我鲁子敬被那个贼寇一刀砍了,尸首丢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要么就是马到成功,为淮南谋得十年太平!”
鲁肃对刘馥和蒋济说道:“我虽出身徐州,但也算是半个淮南人,自然不愿这里的百姓再受大盗毒荼。”
“二位若是信我,就给我一次机会。以我鲁子敬的生死来赌淮南百万百姓的安定!”
在这句话后,鲁肃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同时也赌我鲁子敬自己的未来!”
刘馥和蒋济见鲁肃这般的大义,也是为之感到动容。
“子敬既然不惜一命换太平,我们又岂敢阻拦?”
刘馥是沛国人,蒋济是楚国人。
和鲁肃一样,这淮南都算是他们半个家乡。
若非实在无能为力,又有谁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家乡平静祥和、安乐无忧呢?
如今既然鲁肃和刘晔执意要做,二人也是答应开始谋划此事。
四人中,
刘馥被后世评价为“精达事机,威恩兼着,故能肃齐万里”,是能臣典范。
蒋济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扬州二把手,后来更是混成了曹魏三公,代司马懿为太尉。
鲁肃,未来的东吴大都督。
刘晔,左世之才也。
四个心眼子加起来有好几百个的人共同研究如何对付一伙匪盗,只能说这些匪盗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足足十天的时间,四人都在搜集情报、制定战术,全然没发现一个人已经莫名其妙的消失在屋中。
“咦?慎侯呢?”
蒋济发现没了何晏的身影,觉得有些离谱。
“慎侯智计过人,他怎么不来与我等共谋大计?”
“慎侯?”
刘晔这才想起何晏临走时好像顺嘴说了一句:“有你们四个商议就够了!除非这会把奉孝叫过来,不然肯定制定不出更优秀的计划。”
这话听上去没毛病,但刘晔总觉得背后另有隐情。
果然!
等找何晏现在的小秘陆逊一问,陆逊也是一脸惊讶:“太守居然不知道?”
“这十天……慎侯不都是在吴侯夫人那里吗?”
刘晔:???
鲁肃:???
刘馥:???
蒋济:“果然很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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