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评卷前还有一系列繁琐的准备工作。
在士子交卷后,收卷官根据所治经书分类,然后送至弥封官处弥封,将试卷上填写姓名的折角盖上关防印记。
之后再送往眷录官处进行眷录,由书吏用红笔滴字不漏地抄写一遍试卷,考官只看抄写的副本,原本则另行封存保管。
这是为了防止阅卷官辨认字迹,杜绝场外串通的可能。当然,眷录好的副本还会由专门的对读官负责组织人员进行对读,一人读红卷,一人读墨卷,两人一组,必须一字一句用心对读,确保万无一失。
这样,经过弥封、眷录、对读之后,交到考官手中的试卷可谓“三无”试卷,无姓名无标记无纰漏。然而人民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纵然阅卷程序一套下来看似天衣无缝,但只要肯下功夫,总有那么一丝漏洞可以钻。
毕竟除了两位主考官和十八位同考官外,每一房仍有数位阅卷官,而进行准备工作的生员小吏少说也有两百人,还有负责监考的号军、杂役,负责伙食的厨子等等人员,只要有心,铤而走险的事仍会发生。
例如嘉庆三年很出名的割卷事件,也称“活切头”,还有“蜂采蜜”等等,有钱能使鬼推磨,放到哪朝哪代都适用。
不然范进的恩师周进,怎么能够基本上都是保证的说,范进此科必定发达,这其中的巧妙,不足为外人道也。
话说考官这边,审阅试卷时,却是看见了不少好的东西,这次的策论其实也算得上比较难,然后考官就拿着两份试卷,衡量着到底点谁第一,一个是范进的,另一个不知道是谁的。
范进这一份主要是稳打稳扎,语句这些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久经科举之人,但是却毫无新意。而另一份,文章自然不是太过老辣,但是除了八股,策论这些都比范进那份好。
最后考官们在一起讨论,却是取了范进的那一份,中国本身的思想都是儒家的中庸为主导,而且唐伯虎舞弊案才过去不久,考官们心存顾忌,最后还是点了范进为会元,毕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嘛。
二月二十八或二十九辰时,准备放榜了,然而在此之前,外头早已有收买了院内书办的报子提前得知榜上有名的举子,先一步吹吹唱唱找中了的举子讨喜钱去了。
而这些举子们都是坐在茶馆或者客栈里商谈着,没什么,就是享受这种刺激的感觉,还有中了之后被人议论的荣誉感,范进也是坐在里面。
虽然直到他文章写得不错,还有周进的帮助,但是也是慌得很。
范进跟着坐在茶馆里的人吹着6b,这些天吃宴这群人也都是混熟了,不过主要还是地方与地方的举子之间,形成了一个个小团体。
整体趋势就是南方的人鄙视北方的科举人,北方的人鄙视南方人没见过世面,毕竟由于地区不同,有些南方人来京城一是感叹它的繁荣,二是习俗有一点不同,毕竟论科举确实不如南方,辛亏是分了南北卷,不然又会闹纷争。
不过还是有人觉得南北榜不公平,毕竟是南榜录的名额更多,而南方人却觉得不服的话就直接全部一起考。
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分地域分卷考试,并不是现在的中国才有的,老祖宗早就发明了,至于对错?谁知道呢?
当然,这个时候分榜其实是为了统治者利用科举来扩大统治基础、笼络士人。当然,在后面这却是给明朝带来不小的麻烦。
自“南北榜”划分之后,明朝官场上的官员关系,除了师生关系外(座师与门生),老乡关系也呈越演越烈之势,同期中榜的考生,地域之间的亲疏尤其明显。
甚至同榜而出的考生间拉帮结派,也渐成常态。明朝万历时期大臣邱瞬就曾总结道:“而今朋党有三途,同榜而出为其一,座主门生为其二,同年而出为其三。”
“乡党”关系,反而凌驾于师生关系之上。万历末期至天启初期令后人诟病的“党争”,朝中分为“齐党”、“楚党”、“浙党”相互攻击,“分榜”制度,确是为其温床之一。
当然,什么地方都有自己的圈子,而圈子就有着天然的封闭性,也算是资源的互换,毕竟科举后,除了补录当过官员的举人之外,其他的都是官场小白,所以组个团抱团取暖这是很正常的。
毕竟官僚体制就是容易衍生出这种群体。
当然,这也昭示了祖宗之法不能变的荒谬之处,不能更新思想,王朝又极其稳固,就容易被人从外部打破。
不过如果想要更新,就算需要改革,需要革命,但是改革是自上而下,是割自己的肉,基本上都是力度不够,效果不强,若是力度大了,又容易遭到反弹,自己也是舍不得。
而革命则是自下而上或者是阶级斗争,自然是彻底的,蚕食以前的阶级以满足现在的阶级,不过也会受到长时间的阵痛,短时间难以恢复,毕竟上层建筑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一个范进算是同乡的人就对范进拱了拱手,然后给大家介绍说到:“这位乃是我江北急公好义、仁义无双的范进范先生!为朋友两类插刀。”
然后又有一人说到:“范朋友确实早有耳闻,不知这次可否名列榜上?”
范进自然是谦虚,摆摆手叹息的说到:“却是拖延了许久,以前慈母见背,不得不延迟几年,如今学问不精,怕是难中矣!”
然后周围众人纷纷露出会心的笑容,自然是怕别人比自己好,现在想着又少了个竞争对手,之后就收敛了笑容,便是一脸遗憾,安慰道:“范兄文章想来老成,肯定能得考官青睐,不宜妄自菲薄。即便不中,补个知县,倒也自由。”
范进也是苦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想到:“不中?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我tm已经卷死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