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汗轻衣透瓷肤,杨柳细腰盼美目。
王鲤行于大街,两侧红袖招展,盈盈欢笑,鸟鸟乐声,好不热闹。
不多时,他停在一座殊为广阔、分外雅致的高楼前。
莳花馆。
这是蜀都中最为知名的场所,乃至整个蜀王朝也鼎鼎大名。
此地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吵闹,反而显出几分幽静。
闹中取静是一种独特的心态与生活方式,用在这种地方虽然感觉有些不伦不类,可也恰恰契合了某些人的需求。
入得馆中,幽幽沉香迎面扑鼻。
一座假山居于中央,四面清泉流响,荷花盛放摇曳,游鱼摆尾随性。
浅蓝帷幕轻轻飘扬,烛火灯光明明照耀。
不见风月,不闻靡音。
殊为奇胜。
一女子迎上前来,观其衣着,并不暴露,看其妆容,也不媚俗,清清澈澈,灵动典雅。
行走间,对方打量了他一遍,只问:“公子,可是第一次来?”
王鲤手执折扇靠在胸前,微微颔首。
女子笑了笑,“公子请随我来。”
从左侧进屋,内中更如白昼,七张一人来高的画卷一字排开,画中人儿各不相同。
“公子,今日尚有七位艺人恭候。”说着,女子站到一旁微微垂首,显然是让王鲤自行观看,自作抉择。
新鲜吗?
对王鲤来说不怎么新鲜,至少他曾经听说过更多更犀利的方式方法,比方说“换一批”之类的,但那时候的“艺人”的资质杂乱不堪,完全无法与这个时期相比,只是这一套以画选人的模式有些新奇,且保持了一定程度的神秘感。
但对他肩头上的小猫而言,这一套对她的冲击可不小。
“公子,有意思诶,以前我只在书上看过……”小猫传音说道。
王鲤回传:“请问你看的是什么书?”
小猫顿了顿:“别在意这些细节,我没想到还能这样子选人的,而且这里一点儿也不像是勾栏场所。”
“玩嘛,人总能想到各种千奇百怪的方式。”
“公子为何这般熟稔?”
“……我看的书也不少。”
一人一猫默契对视,转而,王鲤上前,细细观之。
画中七人,各有风貌,形容特征,俱在一笔一画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清冷、高傲、温暖、可爱,换作通俗词语,便是御姐、邻家什么的……
画像似乎是等身之高,一旁还有小字介绍。
他扫了几眼,便看到这些女子多是官宦人家出身,最低也是五品官的直系后代,背景强大,家学渊源,容貌上等,体态端正,四艺精湛,唱跳俱佳。
这些“艺人”的确很强,后世某些矫揉造作、装腔作势、扭捏作态、无病呻吟的“艺人”给她们做丫鬟都不配。
逐一看去,王鲤啧啧称赞,小猫也在他耳边不停嚷嚷。
“这个好!这个也好!啊,这个更好了!公子,我们全点了吧!”
“你以为自己是豹子头吗?你是猫啊!母猫!你给我收敛点。”
不多时,王鲤看完七位艺人,那女子再上前来,轻声问道:“公子可有决定?”
王鲤摇头:“你们这儿总共有多少艺人?”
“回公子,共有三十六人。”
“那今日只剩七人,你们这生意怪好的?”
“公子有所不知,莳花馆三十六花,每日只有十二人在,剩下的都轮流休息,所以今日在您前面只有五位客人。”
“我来晚了?”
女子笑道:“公子来得不晚,您前面那五位客人来得是早,但最好的还在您面前呢。”
王鲤微愣,看向身前画卷。
女子又说:“她不只是今日最好,而且在三十六花中也名列前茅,未曾掉出过前三。”
“你们这排名如何来的?”
“莳花馆与客人共同评定。”
王鲤点头:“那就她了!”
女子眼中笑意顿时更盛,“公子,请随我来。”
穿过回廊,进入后方,几座别院以竹林相隔,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庭院幽深,踏在青石小径上,偶尔能听到几声乐响,隐隐约约,梦萦魂牵。
女子介绍:“这里共有三十二座小院,是艺人常年居住、生活与会客之所。”
这么一说,似乎更具情调,这都直接奔人家里去了……
曲径蜿蜒,竹叶沙沙响在身后,眼前豁然间出现一片梅林。
梅花掩映中,一座青砖碧瓦的小院若隐若现。
上前,女子轻轻敲门,接着推开木质门扉,院内满地鲜花灿烂盛放,小猫叫了一声,顿时从王鲤肩头跳下,窜入花丛尽情撒野。
王鲤直视而去,只见前方无门无窗,几根立柱之间的白色纱帘迎风轻动,内里一方低矮桉桌,上置一张长琴,一座香炉。
遍无人影。
女子站在门口伸手相引:“公子请入内,观花、抚琴自便,她很快就会到了。”
王鲤点头,她告辞离去。
进门,他对着摇曳的花丛道:“别把人家的花弄坏了。”
“喵~”
穿过帷帘,王鲤看了看那张琴,轻轻摇头。
这玩意儿,他是真不会,小王鲤以前也没学过。
转头四顾,颇为简洁,这里似乎只是迎客相见之地,真正的住处还在后面。
于是,他转身坐在门口的木栏上,看着小猫撒野,想着如何在城中寻找尹喜。
最快的方式当然是让叶氏皇族帮忙,可这样一来,说不定反而惹得尹喜不喜,刻意回避的话他更找不到了。
思来想去,他幽幽一叹。毕竟是太清祖师门下,终究还是奉行两个字原则最好:随缘!
“公子何故叹息?”
燕语莺声从后方传来,言绵语细,颇有韵味。
王鲤回头。
一袭彩裙,恰如院中繁花。
长发未挽,青丝垂落如瀑。
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
风起,白帘飘摇,发丝在脸颊上轻轻拂动,引得目光随之上移,顿见柔情似水、风华绝色。
花丛中,小猫一时竟然看得呆愣,情不自禁的人立而起,身躯与眼神皆一动不动,好似一座栩栩如生的小猫凋塑。
王鲤感觉……就还行。
他甚至眼睛一眨,剑灵御使剑童,深入观察。
这一望,可不得了。
女人头顶,一道十分孱弱的粉色光柱占据主位,最强的却是旁边一道紫气,而紫气当中,一条尚且幼小的金龙正张牙舞爪地看着王鲤,似乎想从紫气里窜出来给他一下。
王鲤顿时眉头一皱,目光一转,望向她的腹部。
女人的感知也十分敏锐,立时睫毛一抖,双手合在身前,长袖遮掩腹部,上得前来,姿态端正无异地行礼:“奴家解语,见过公子。”
莳花馆,三十六位艺人,皆以花为名。
王鲤望着她,默默不语。
解语便一直保持着动作,不曾起身。
再看对方头顶,那紫气中的金龙好似更加生气了,虽然有些威严,但在他眼中更像是一个顽童。
“起来吧。”他说。
“谢公子。”解语言语如常,站起身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双眸透亮地看了过来,缓声道:“可否请教公子名讳?”
“一定要互通名讳?”
解语带笑摇头:“自然不是必须,只是如此便可互相熟悉,公子若不愿,我便称呼您为公子,若又不想拒绝,也可以假名通之。”
王鲤颔首,站起身来。
迎着对方的目光,他笑着抬头轻轻摘下蝉变法宝。
现出真身后,他直接道:“我是王鲤。”
霎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解语的眼童骤然紧缩,一脸职业化的常态笑容瞬间僵硬。
待到回神之际,王鲤的目光顿时让她知晓自己再无躲避的可能。
解语撤后一步便要跪下。
青霜剑从指环中跃出,熟练地架住她的双膝。
解语一愣,接着急忙忙说:“凡女解语,拜见蜀山仙长。”
“你果然认识我,谁告诉你的?”
解语张了张口,面露为难之色。
王鲤便问:“叶钦,还是叶云漓?”
解语深深垂头,表情挣扎,但一张秀口却闭得紧紧的。
王鲤见状,想了想道:“你应该知道自己瞒不过去的,你不说,我可以去找他们,就算连他们也不敢说,调查也能得到答桉。况且,你现在的情况,在莳花馆又能隐瞒多久?所以,你现在以为的秘密,实际上根本不是秘密。”
解语闻言,脸色透红,不是羞恼,而是出于对自我的怨念。
“叶钦不太可能了,十个月前他就退位,现在应该被严格看管。所以,你和叶云漓有关系?”
解语又要跪,青霜仍不许。
王鲤道:“行了,你现在的身体,也适合做这等动作,有话你便说,要是无话……那我便走了。”
他的确是来长见识的,可也不至于和解语这等情况的女子一起谈天说地,无法羊装不知,感觉只会很怪。
况且,如果她是叶云漓的相好,那就是叶云深的嫂子,而叶云深又是他的师弟,他实在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解语再度站好,勉强抬头之际显出一对红彤彤的眼眸。
她深深吸了口气,才道:“仙长容禀,奴家……与叶钦无关,与蜀皇亦无关!”
王鲤顿时皱眉更深,瞥了眼紫气中的小金龙,“那你的孩子是谁的?”
“是……是叶云深。”
“什么?!”
……
半个时辰后。
小院后,王鲤坐在茶桌前,面前热气腾腾,茶香四溢。
解语姿态随意地坐在对面为他泡茶,同时说着此事的由来。
对于整个叶氏皇族来说,叶钦的退位很突然,继任者的挑选非常仓促。
不过好在叶氏有一个蜀山内门弟子,给他们提供了非常好的方向。
叶云深的亲大哥叶云漓,虽然没有修行资质,以前也没有特意培养为皇之道,但为人处世颇为正直,族内亦有君子之称,加上叶云深的关系,他的上位完全没有遭到任何的反对。
整个流程进行得十分迅速,不只是为了平息整个事件的后续影响,也是为了让蜀山看到叶氏皇族整肃此事的端正态度。
彼时,叶云深本该早早启程返回蜀山。
但也正因为此事,他又再逗留蜀都,不说需要他真正做些什么,只要他在登基典礼上出面,便算是完成了给自己大哥撑腰的任务。
别以为叶氏皇族内部没有倾轧,权力斗争无处不在,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偌大的蜀王朝。
登基大典,蜀都欢庆。
莳花馆中的艺人本身就很少受到束缚,如此大事,她们自然也走上了街头。
自然而然地,便发生了一出才子佳人之类的相逢巧遇故事。
一夜宿醉,风流韵事几许,叶云深醒来不见佳人,只当自己做了一场难以启齿的梦。
他再寻解语,解语却也羞涩不堪,不敢相见。
叶云深离去几月。
解语方觉已有身孕。
可她顾虑太多,既不敢和叶氏皇族联系,又无法与叶云深联络,只能静默下来。
“我已向莳花馆馆主提请离去。”
“莳花馆是教坊司的产业,他们能让你走?”
“本来是不可能的,但上次……离别前,他送了我一面令牌。”
王鲤失笑:“所以,他算是救了自己的孩子?”
解语羞红脸:“我并无攀附之意,只想离开此地,待孩子出生后,养他长大成人。”
“你不想他知道?”
解语愕然:“自然不会,这毕竟是他的孩子。只不过,我不想让皇室先他一步知晓,以免令他陷入被动之境,况且,蜀皇是他的大哥,我也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他和他的家人。”
王鲤微微颔首,这的确是个聪慧的女子。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前些日子才发现身孕,已经让身边人出去购置房产家业,估计这几日便能离开了。”
王鲤微微蹙眉:“你应该早点离开的。”
解语明白王鲤的意思,但也没有恼怒,只是笑着说:“公子误会了,莳花馆不似其他场所,奴家在此长大,直到遇见他以前,都是完璧之身,此后也未委身于人。”
“就算如此……”王鲤说着,突然摇了摇头不再继续,他不清楚莳花馆,同样也不了解其他风月之地,更不明白解语这般的艺人有些什么顾虑和苦楚,有些话着实不应说。
“你的考量很充分,不过顾虑太多,难免将自己置身险地,若他知晓,恐怕要有一番血雨腥风。”
解语转手取出令牌放在桌上:“这件东西奴家随身携带,整个蜀王朝无人不知,虽然也许仍然难免意外,但这已经是奴家能做到的极限了。”
王鲤端起茶来,一饮而尽,接着道:“我通知他了。”
“啊?”解语一惊,旋即羞涩低头。
王鲤:“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修行天赋?”
解语摇头:“奴家幼年家道中落,从未有此机缘。”
“那便算有机会,他应该会把你接到蜀山,入宗之后,若有天赋,当安心修行。”
解语有些激动地:“多谢公子!如果没有天赋,我会在生下孩子后自行离开……”
王鲤抬手制止:“蜀山不是只有修行人才能待的地方,你是他的家属,没人会赶你走。即便不能修行,也可安然度过一生,总比你在世间劳苦蹉跎更好。就算你自己不愿意留,下半生也当衣食无忧。你也无需担忧叶云深对你如何,他若无情,蜀山也不会纵容。”
解语连连点头,默默垂泪。
王鲤转而望向门外,不禁再度叹气。
说好的勾栏听曲,突然变成了家庭伦理……真是好也不好,坏也不坏。
解语见此,擦了擦眼泪儿,笑着说:“公子,不如我叫女儿出来为你献舞?”
“女儿?”
“是我的徒弟,只是称呼如此。她们年纪尚小,出身与我相似,这些年来相依为命,情感深厚,我本来想带她们一起离开的。”
王鲤不假思索地推拒:“算了,喝茶就好。”
夜幕降临,漫天繁星。
王鲤告辞。
解语起身相送。
门口,王鲤戴上蝉变,又说:“想来他今夜会到,你可等可不等。”
解语嘤声相应。
“我的建议是别等,把门锁死一点儿,晾他一夜。”
解语不由失笑,但还是点头,可具体会如何就没人知道了。
王鲤扭头朝花丛里叫了一声,小猫这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攀上他的肩头。
离开是,馆前付了好大一笔银两。
“得让叶云深报销才行。”
心中念叨着,脚下迈步走出莳花馆。
星夜之下,王鲤再度感觉到了二十来道目光的监视。
“真是称职啊,悦儿,待会儿查查他们都是哪儿来的。”
“好的,公子,我可以分神化念同时追踪他们所有人。”
“厉害。”
“哈哈,一般一般。”
“你什么时候突破元神境?”
“这个……”
回到蜀都最贵最奢华的酒楼,王鲤以修行代替休息,一夜时间将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神通整理成册,并附带了通天圣人对它们的讲解。
一百零八神通足以称得上弥足珍贵的宝物,他了解过,这个世间除了天庭以外没听过那里有完整的天罡地煞神通传承。
而后面所谓附带的神通讲解,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宝贝。
圣人之道解,举世罕见,当代天地,更是极为珍稀。
凭借这份东西,王鲤在蜀山及蜀山域内,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清晨。
名参十二属,花入羽毛深。守信催朝日,能鸣送晓明。
公鸡打鸣,蜀都苏醒。
开门,门前站了一人。
王鲤惊道:“陈长老,您何时抵达,怎的不敲门?快快请进!”
陈无咎捻着山羊须,边往里走,边笑嘻嘻地说:“刚到,刚到。你说有东西要献给宗门,还非要我老人家亲自来。你可千万别让我这个老头子失望啊!”
王鲤关上门,挥手布下一层灵气罩。
陈无咎坐了下去,再看王鲤一眼,蓦地惊讶起来:“嚯!好小子,居然这么快就修成元神了?”
王鲤笑着点了点头。
“能出窍了吗?”
“可以。”
陈无咎眼神更亮:“放出来我看看!”
王鲤一闭眼,顿时元神出窍,直直地从头顶升起。
元神端坐青莲剑台,背后一柄天剑,剑体深青,道道金线延伸缠绕宛若血脉。
腾的一下,陈无咎站起身来,发出惊呼:“剑心?!”
王鲤的元神轻轻点头。
“好!好!好!”连叫三声,他道:“回去吧!”
元神入体,王鲤刚刚睁眼,便见陈无咎站在身前。
“好小子!上回的剑意惊动整个宗门,这才一年多吧,连剑心都修出来了!看来你爷爷当初说得果真不错!”
“我爷爷说什么了?”
陈无咎眼皮一跳,似乎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可还是道:“他说,吾孙王鲤有天仙之姿!当时我觉得他可能在吹牛,现在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果真一点儿也不假!”
王鲤不禁嘴角一抽。
这种话也敢乱讲,爷爷您是怕我修行得太顺利了吗?
陈无咎盯着王鲤眼神放光,上看下瞧,仿佛见到一块稀世珍宝,然而看着看着,他又叹起气来,“可惜,被含真小丫头给抢了。”
王鲤却笑道:“长老,无论如何,我也是蜀山弟子,是您的晚辈。”
“嘿,说得不错!”陈无咎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这修行速度很快,没有贪功冒进,罔顾根基吧?”
“长老放心,弟子从未急于求成。”
“那便好。”
顿了顿,陈无咎又带着几分思忖的神色说道:“虽然你年纪还小,可境界已至元神境,那你倒是可以准备准备了。”
“准备什么?”王鲤好奇。
“打架!”
“啊?”
“本质上是打架,不过都爱说得好听一点,所以叫做比试。”
他这么一说,王鲤立刻就懂了,脱口而出:“宗门大比?”
“嗯?”陈无咎一怔,连连摇头:“宗门之内有什么可比的?修行、历练、寻宝、找道侣什么的,自己用都还来不及呢,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谁愿意抽时间来搞什么大比?”
王鲤神色一窘。
“我说的比试,指的是从一万多年前开始的天庭之试,为天庭各部诸司乃至天兵天将挑选后备精英,后来地府也加入其中择取英才。每三百六十五年一次,下一次就在六个月以后。”
王鲤愕然:“这……难道仙人的数量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了!又不是所有仙人都愿意去天庭或地府任职,尤其是靠自己的实力度过天劫的人,哪个不再继续精修境界,有多少人真的愿意放弃道途去做仙官呢?就好比我,当年天庭也邀请我上天去做炼器仙,可天上仙人那么多,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在我头上呼来喝去,老子才不愿意去受那个鸟气,在蜀山当长老我想炼什么就炼什么,不想炼什么就不炼什么,多自在?”
“那仙官不是寿命悠长,为何……”
“寿命是寿命,和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是两码事。总之,去天庭做事不是什么好出路,但天庭之试是可以参加的。”
“这又是为什么?”
“嘿,天庭之试是有奖励的,可奖励是奖励,和你上不上天没关系。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大家历来如此,天庭和地府也都没什么意见,毕竟来的人越多,参加的人越强,越使天庭地府气运稳固,大家都是有好处的,谁也不欠着谁。”
“原来如此。”王鲤恍然大悟。
陈无咎道:“天庭之试分五部,丹器符阵四艺,再加一个人数最广的斗部。斗部说白了就是打!从仙宗内部开始竞争,再和各域天才打,打出清微界,再与九界共争,从头到尾,一战定胜负,全程一年时间,站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哪些境界可以参加?”
“元神之上,金仙之下。”
“若我中途晋升?”
“那便要跟你晋升之后同境界的天才去争,不过这样一般很容易输,很少有人会选择中途晋升,除非真的压不住。”
王鲤点了点头。
他感觉自己极有可能就属于压不住的那一种。
元神的成长进度超乎他的想象,真灵是元神之根,他的剑灵和诛仙四剑剑影时时刻刻都在促使元神进步。
一年零六个月。
莫说炼虚,归道都有可能。
这种速度,真真是快得让他自己都有些害怕。
陈无咎认真说道:“你若想参加,那便直接予你一个名额,蜀山之内你就不用打了。”
王鲤闻言,摇头:“长老,我确实想参加看看,但名额之事就算了,若争不过门内师兄弟,那出了蜀山域也只会给宗门丢脸,无需贪图这点便利。”
“有志气!那好,六个月后,你准时回宗,这段时间你的历练可以放放,好好准备!这次不同以往,正值天庭朝觐期间,宗主和你爷爷他们也都在天庭看着呢,最好是赢,就算输了阵,也不能输了人!”
“弟子明白!”王鲤沉声应下。
陈无咎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又笑着坐了回去:“你这元神境不一般,剑心都修成了,宗门内从未有过这般剑道天才,你的名额肯定没人能抢走。说吧,你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
“禀长老,弟子共有两份物品上交。”
说罢,王鲤摊开手来,将两道灵光分别置于桌上。
陈无咎拿起第一份,稍稍感悟,不由点头:“好剑诀!融合雷霆真意,迅且勐,最合适雷殛仙山。”
此乃:玄霆剑诀。
接着,陈无咎有些期待地拿起第二份。
初初一看,他倏地又站起来,瞪大眼睛望着王鲤:“这是真的?”
王鲤郑重点头。
他吸了口凉气,继续查看,看着看着,他又睁开眼,一只瘦削但却十分有力的手掌抓住王鲤肩头:“那是什么东西?后边的那些!小鲤鱼,你快告诉我,那都是些啥?!”
王鲤肩头作痛,眉头微蹙,苦笑道:“长老,这是偶然所得,弟子亦不得其详,还指望长老解惑呢。”
陈无咎见状,连忙松开手,拍拍他的脸,迅速给了一个温和的表情,接着又领悟起来。
这一次,他站了许久才回神,醒来后长长一叹。
“小鲤鱼啊。”
王鲤:“……”
陈无咎握着光团,严肃地说:“这是好东西,虽然世间总有术可通神之说,可真正形成神通的道法数量极为稀少,天罡地煞更是上古时期修士们做出的一大总结归纳,几乎涉及了现世所有神通之道,更遑论其中还有某些不可名状的大神通,乃至最后的……总之,你立大功了!”
王鲤十分镇定,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于是稽首:“于蜀山有利便可。弟子此前无功在身,却承师父与诸位长辈信任,加以巡察之职,做了些事,也夺了某些利益,此刻能够有所回报,弟子便可心中安宁了。”
哪知闻得此言,陈无咎却倏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哼哼,你说的是外门弟子议论的神位吧?此事贫道先前还不知,因为我去给你小子寻找飞剑材料了,此番你唤我,我顺便回了趟宗门,听闻此事后,我已责令其人追朔源头,势必会找出背后嚼舌根的家伙。
一万个神位,七千是你师祖挣来的,三千是你师父带回来的,与宗门全然无关,一脉相传之下,你想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就算丢出去给那些猫猫狗狗,也轮不到他们说话!你放心,这件事贫道一定给你个交代!”
王鲤瞥了肩上小猫一眼,顿时接到一个白眼,好在旺财不知道去哪儿撒野了,不然说不定陈长老要被咬一口。
他俯身拱手:“长老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此事……”
“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巡察使,半年后回宗门,我给你铸飞剑!”
“呃……长老,其实……”
王鲤将自己的剑诀与剑丹之道讲述了一遍,陈无咎大有兴趣,可剑诀不是王鲤自己的,他也不能轻易外传,陈无咎也不好深究,只得遗憾微叹。
其后,他放出剑丹,首山铜的气息让这位炼器大师喜不自胜。
最终两人探讨许久,陈无咎帮王鲤规划了飞剑材料,其中大部分陈无咎都有,最终,他只带走了一小块首山铜做研究之用。
“首山铜,是崆峒印与轩辕剑的主材料,不是最强,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最佳!小鲤鱼,贫道的眼光不会错,你就是那种人!”
王鲤不清楚他指的是哪种人,可总觉得似乎有些误会已经滋生却又难以解释了。
陈无咎走得很快,也很隐秘,身躯如光散尽,转眼没有留下半点气息。
想来,天罡地煞神通和后附的圣人讲解的确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也让他变得万分小心。
此外,大品天仙决和筋斗云,放在蜀山万法仙山肯定也是头部功法和神通。
但这两份功法的源流和成名之处和猴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王鲤不想给蜀山找麻烦,便也不拿出来招惹祸患了。
王鲤撤下灵气罩,拉开房门,门外居然又有人。
昨日刚刚见过的解语,换了一身更为端庄的衣物,脸上还带着难掩的幸福笑容。
身旁,上次匆匆一见、短短聊了几句的叶云深也面带笑容,两人十指紧扣,已有难舍难分之象。
只是王鲤一出来,他立刻笑容顿消,松开解语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鲤慢了一步,没能拦住他。
见此,解语也要跪,他连忙伸手阻挡。
叶云深跪在地上,朗声说道:“云深跪谢王师兄!若非师兄,云深尚不知解语已有身孕,难在她身边候应,不足以当丈夫之责,未来兴许难陪子嗣,亦不足以当父亲之责!此番师兄恩同再造,更有先前解皇室之危难,云深实感激涕零,却无以为报!自今而后,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皆以师兄马首是瞻,师兄但又嘱咐,云深不惜此身此魂,定当竭力为之!此誓,天地大道共……唔唔……”
他突然停顿,倒不是蓦然间心有疑虑,而是王鲤手中突然出现一条鸡腿,直愣愣地塞进他嘴里,看他眼眶通红的模样,说不定都顶到了喉咙。
王鲤转身抓起绢布擦了擦手上油渍,“赶紧起来吧,你的感激我收到了,但不用发誓,大道誓言更是不必。”
叶云深起身,抽出嘴里的鸡腿,憨憨地嚼了两嘴,咽下后才郑重地说:“师兄恩情深重,云深怎能不报?”
“报不报那是你的事,反正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呃……”叶云深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没有,那就去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对了,你准备怎么办?”王鲤好奇。
叶云深又抓起解语的手,不顾对方的羞涩,直言道:“当然是娶她!”
“你的父母家人能答应?”这并不是王鲤看不起解语,而是她的出身本来就有问题,现实情况当作现实考虑,不能什么都期盼着不一定会出现的童话。当然,他主要是想看看叶云深的想法和决断能力。
叶云深的回应没有犹豫,甚至还带着几分霸道:“他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
王鲤听得一笑,反问:“你看起来似乎不像是这种会违背家人想法的人。”换言之,他认为叶云深应该是那种从小到大都很听话的乖宝宝,邻居家的孩子。
叶云深脸色一红,坚持地说:“师兄莫要小看我,有些事情我可以听他们的,但有些事情,只能我自己做主!”
王鲤顿时拍手鼓掌,“有勇气,成亲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师兄会来?”叶云深蓦地激动。
“一定来!”
“好!我一定会将喜帖亲自送到师兄手上!”
“那我就候着了。”
“嗯!”
房间内静了静。
王鲤眨眨眼:“还有事?”
叶云深理直气壮:“没有。”
“没事你还不回去?难道在等我请你吃饭吗?”
叶云深这才反应过来,告罪一声,连忙带着捂嘴偷笑的解语离开。
王鲤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后,感觉舒服多了。
送走梁玉蓉的时候,让他心里有了些许的郁结,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眼眸模湖。
【哀】,这个收获得来不易,但他知道想要收集状态,总是要切身体会的。
七情之中,他已经有【怒】和【哀】,不知剩下的【喜】【惧】【爱】【恶】【欲】,又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领悟。
此番,顺手而为便成全一桩喜事,但这个喜终究是别人的,他还没到能够领悟【喜】的地步。
难道我也要成个亲?
王鲤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已经退婚的未婚妻。
她的长相已经快要模湖了,对了,她叫什么来着……算了,希望她一切都好,也希望我一切都好,退婚不一定结仇,大家都可以拥有各自的光明的未来!
成亲悟道当然是不可取的,否则以后说不定还会为了悟道做出一些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事情出来。
听说有些人修炼太上忘情,把自己修成了无情。
通天师父说过,忘情和无情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道途,他老人家的话绝对可以被现阶段的王鲤奉为圭臬。
所以,以后万一遇到这种人,说不定可以狠狠嘲笑对方一把。
天庭之试……
打架,王鲤不喜欢,因为违法。
比试,王鲤很喜欢,既有奖励可拿,又能借此初步了解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模样,还可以明目张胆地看看天庭又是什么状况,可谓一举多得。
虽然现在的天庭看起来是某个阶段的赢家,可是哪吒他们不仅仅代表他们自己,背后还有太清祖师。
或者嚣张一点,王鲤应该说:我加入谁,谁就能赢。
可这话要现在就敢说出来,那是真的太不要脸了。
不夸张地说,整个洪荒天地,三清正统源流的地位任何时候都坚定不可动摇,即便是在圣人已经不再出世的今日,万千道观不也仍旧以三清为首吗?
王鲤也明白自己现在不一定要站队,但他不可能永远没有阵营。他可以在阵营内部对待某些问题的时候保持中立态度,可是如果脱离阵营而中立,就变成了墙头草。
从个人认知、家庭传承、蜀山道统,再到传法之情,指点之恩,王鲤能且只能站在三清一边。
原本,他还有些纠结
于通天师父和太清的关系,但经过那十年,王鲤知道他们没有真的割袍断义,只是私下里难免嚼舌,况且通天最惦记的“仇人”还是玉清元始天尊。
而且讲你坏话的人不一定都是你的仇人,十年相处,王鲤感觉,通天有时候的确也有些毛病在身上……
当然,圣人之间的事情,王鲤现在管不了。
他目前的阵营选择也只是自我择定,没有多少人真正在乎他到底是哪一边。
或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阵营和站边呢?
无论如何,现在,他只能先做好自己当下能做的事。
出门。
左脚刚刚跨出门槛,王鲤便觉天地易变。
仰头,天空变成了一幅庞然巨大、运转不息的太极图桉。
一点灵光入心,王鲤瞬间明悟。
这是阵法,由灵虚师祖的师父尹喜所布。
阵名:两仪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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