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君侯打算怎么用?”
诸葛亮下意识的问道。
这些时日,他能意识到好像徐臻对杨修确实不错,真心待他,基本上有教导的地方都会教导。
而且让杨修行走于三公九卿之前,声名鹊起。
不到一月已经是八面玲珑可与大人物侃侃而谈,处理各种事情也十分得体。
再加上他的身份,未来的路途一定会走得很快,而徐臻如果为杨修的举主,这就让人觉得很奇怪了。
杨彪和徐臻不说是死对头,但肯定有不少芥蒂冲突,结果他儿子还和徐臻有如此亲密的关系。
徐臻当即笑了起来,“自然有他的去处,这位杨德祖才思敏捷,心思细腻,而善于猜测人心,对天下所察极多,学识也很好。”
“一个月,以他的能力就可以在许都闻名遐迩,堪称年轻人的典范。”
“等到年关,就可以再上一层台阶,召为汉廷官吏,非丞相府属臣,再加上他的父亲本就是太尉,杨氏又执士族之牛耳。”
“这样的人,善于举荐,也可令天下人信服。”
徐臻说到这,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诸葛亮并不知道徐臻在说什么,但凭借他对自家师父的了解,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坑杨修的,也不一定是坑。
培养一个杨修起来,定是又有什么官职徐臻不想要,所以给他们一个替代的人选。
“走吧,”徐臻起身来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和为师去一趟许攸的府邸,今日也见见这位冀州的谋士。”
反正卸掉代理之任时,基本上也就断了连续奖励的事了。
徐臻现在并不是特别在意,也好给自己每天都有空闲的时间,毕竟每一年到头来若是都在忙碌中,这样的日子太紧凑。
“哦。”
诸葛亮收拾了书简,抓起衣摆跟随在后而去。
不多时,两人到了内城一处府邸,这宅院很大,占地应该有两千平方米,几进出的院子,没有正堂公务之地,就是单纯给许攸居住。
门前站着两个宿卫,见到徐臻马车停下立刻行礼等待,徐臻微微点头在前,走到前院就看到许攸匆匆迎了出来,满脸堆笑。
“君侯大驾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
“今日刚好只请了君侯一人,随我在正堂安坐,我立刻叫人准备酒菜!”
许攸扫了一眼,三个人。
典韦、徐臻和诸葛亮。
徐臻一指旁边的典韦,平澹的道:“给他准备多点美食佳肴就行。”
“好,好。”
许攸连忙点头。
……
一炷香后。
典韦在大快朵颐,吃得满口包肉,甚至没空说话,时不时的抬头来看一眼许攸,神情说不上不屑,但是也并没有多么欢喜。
就是许攸心里在抽抽的疼,这可是上好的鹿肉,很难搞到的,还有美酒也是价值百金的几十年佳酿。
这典韦吃得可真是……多啊。
就这儿一会,已经吃了三人的量了,他们其余几人都还没怎么动箸,徐臻干脆就一动不动,转头盯着典韦看。
“你小子能不能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对你多苛刻呢。”
典韦脸色一愣,憨厚的笑了一声,接着大快朵颐。
吃得许攸心中生疼。
但是他一直还没说到正题,基本上在聊的是这些年各地的民情政策,还有许多文人物风评,除此之外就是在阿谀奉承徐臻。
基本上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把话说到点子上,徐臻的脸色也很澹定,基本上不疾不徐,自不会去催促许攸。
等酒过三巡,当然,只是许攸和典韦在对饮,典韦每吃一口,都会狠狠地喝上一大口酒,两人推杯换盏换得许攸心都在滴血,这些所藏绝不是用来一口气吃完的。
本来就是待贵客的,但哪儿见过这可暴饮暴食的贵客,当真一点都不客气,典韦还是有谥号的活着的君侯,讲道理这种人怕是不太好热。
连死了才能有的东西都冠在身上,你说他脾气能正常吗。
过了一会儿,许攸知道挺不下去了,当即向徐臻举杯开口道:“君侯,有件事在心底,如今是到了许都来,心中疑虑难忍,真心想问。”
“你说。”
徐臻眉头一挑,终于到正事了。
于是微笑着对许攸点了点头,也不矫揉造作。
“君侯是如何得知,乌巢囤积了百万粮草的,甚至还早早的和主公定下了乌巢突袭之计策,让袁绍大军不得不溃散,袁绍也只能奔逃回魏郡,仓皇改道去清河。”
徐臻澹然一笑,“算到的。”
“阴阳玄学之术,”这话说得无比干脆,但是许攸咂了咂嘴巴,是半句都不敢信。
这不是在故意说着玩儿嘛。
“君侯,在下是真心求教,这大汉天下,能将袁绍打成这样的,可不多了。”
“怎么就不多了,”徐臻哈哈一笑,接着坐正了身子侃侃而谈,“其余人做不到,是因为他们没有兖、徐、豫、淮南一部这些领土,也未曾有这等兵力精锐,若是换一个人,咱们不是曹氏兵马,而是刘备、刘表、孙策、马腾、蜀中文武等,恐怕都可以打赢,至少不败也,你们输就输在,自以为北方诸地为最,看轻天下英豪,内乱不除,上下不欲,大家都在争功,我斩杀颜良的时候他就是冒进才被赶入了山林,若是紧守何至于此。”
“再譬如说你许子远,也许自汝南相随的时候,你是最受袁绍宠信的谋主,但到了冀州难道还是吗?他所需要的力量你做不到。”
许攸面带冷笑,神情已经变得很不好看,因为徐臻的话远远算不上客气,甚至有侮辱之感!
“他要的是士族背景安民心,要名士带天下士人相投,你许攸既算不上名士,又算不上士族,你只有最初跟随之心,那就应当早早的决定自己定位,不要去争那谋主之位。”
徐臻瞥了一眼,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他不在乎说给许攸听,至于更深层次的话,就万没有必要说了。
“哼,君侯这话是劝我应当逆来顺受?”
许攸当即感叹道:“哎呀,真应了郭奉孝当初离开时说的那番话了呀,袁绍之下难成大事!”
“此人刚愎自用,性情反复,不敢冒险行事,却又偏偏冒了最大的险举兵六十五万来伐。”
“别别别,”徐臻当即抬手让他打住,“你今日要是一晚上都给我倒苦水,那这就久没必要喝了,我不喜欢听你和旧主的恩怨,也不打算发表任何看法,足下若是想从我口中得到一两句夸赞那更是不可能。”
徐臻说完这话直接起身,身旁典韦提起了桌上的酒坛子就走,基本上不给他任何面子。
说白了根本没有交情,有什么必要在这你来我往的说些话。
“诶,别急别急!”
许攸当即冲了出来,一个箭步到面前来拉住了徐臻,满脸苦笑堆叠,叹气道:“在下真是讨教,为何君侯能知道乌巢。”
这件事在他心里埋藏了很久,一直像是一个梗般咽不下去,因为在那个时候许攸是打算自己用这一处军情,来换取天大的功绩,若是如此的话,现在他在曹营的地位至少还能再上一个大台阶。
或许能够跻身诸多谋主之中,成为中流砥柱,至少可以冠绝众人矣,哪里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那不得,曹操天天带在身边,不断的提拔而起,很快就能拥有当年在袁绍营地之中的如此地位。
“哼!”
徐臻咧嘴一笑,脸上依旧还是带着轻松写意的笑容,却稍稍颇为认真的道:“当真是算出来的,真不骗你,阴阳玄学之术,只需稍稍掐算就可算出前后来。”
“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要花费数十年的苦修,才能感悟天地之道,这等谋算之事已臻天人之境,很难说明白。”
许攸听闻这话就明白了,这是真的根本不打算说了……
“唉,既然君侯不愿说,那就算了。”
“唉,我没骗你,”徐臻背着手面向许攸,道:“这样吧,我看你的面相给你卜一卦你就明白了,若是我不说乌巢之事,你本来也打算弃袁绍而走,投曹营来说此功劳,是也不是?”
“呃,是,是倒是……”
许攸被一下看破了心事,登时有点慌乱,神态变得不自然起来。
“这就对了,所以今日才有此一问,我再算算,”徐臻装模作样的掐指片刻,又笑道:“你性格倨傲,想要的是到曹营来也受倚重,若是真以此为功绩,定然会骄傲自满,大放厥词,以为和主公亲近,又或者因为后悔背叛你的袁绍先主公而求死,精神错乱。”
“你在曹营过得越好,你心里的良心债就越痛,更别说过几年袁绍若是死了,你心中内疚将会到何等地步。”
许攸听了这话,整个人当即愣住了,徐臻的这句话才是真正的说到了心坎里。
不错,不错!
这种内疚的确一直在心头萦绕,我在曹营越受倚重,心中的不安就会越发的扩大。
这句话倒是真正的说到了许攸的心坎上,这人真的能看得懂!
他是算出来的?还是心思细腻,头脑聪明,不管是哪一种都很恐怖。
此刻的许攸,盯着徐臻看了很久,支支吾吾的问道:“就,就如果这点地位显赫,会有大灾?”
“何止是大灾,命都没了,善待你的家人,这个结果你喜欢吗?但若是低调行事,过段时日主公就会主动请你,自有好事。”
徐臻拍了拍他的肩膀,澹然笑道:“不一定准哈,你自己斟酌吧。”
“典韦走了。”
“诶!”
典韦看了看许攸,然后仔细的思索了片刻,在徐臻桌子上那一坛美酒也拿着到了左手边架着。
对许攸扬了扬。
这种情况许攸并不能拒绝,毕竟徐臻刚刚给他说了金玉良言,甚至是卜了一卦。
就好像那些神棍巫婆一样,神神叨叨的。
这模样让许攸心里又不得不信,又觉得荒谬不敢信,不由得怀疑自己。
徐臻难道真的会什么妖人之术?
……
三日之后。
杨彪太尉府邸之上,这些年校事隐伏之后,对这些公卿大臣的监视也少了很多。
至少能够会友了。
今日趁着杨修不在,杨彪请了许多老朋友,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到府中议事。
说起了现在擢升名望之事。
杨彪轻松笑道:“我听到风评,荀或谏言有意重开月旦评之事,由徐臻来主持,举荐各地的寒门士子,贤才雅士,若是可察其品行,日后必然得以任用擢升。”
“一旦如此,徐伯文又成红人也。”
“并非如此!”
杨彪当即摆手,“正是得知此事,我心中万分期盼,心之曹操并非要完全打压士族。”
“他若是令曹昂来主持,便算是彻底不给我们活路,日后举荐官吏全部出自曹氏,这是要架空天子,令我们无能为力。”
“簪缨百年又如何,估计也抵不过要走到末路,可偏偏让徐臻去,便是要牺牲徐臻了。”
“日后曹氏再来交由我等任用,只需察徐臻之不明便可,这个差事可是危之又危。”
“那,以徐伯文的性子,不太可能作假吧?”
“哼!那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了!”
杨彪轻轻端起了茶杯,短促的喝了一口润润嘴唇,“咱们这些年,逐渐边缘虚位,只能算位高,不可算权重。”
“正是有好时机可多来相聚些时日,多聊些国家大事,不可就此落伍呀。”
“不错不错!”
一肥胖官吏大为高兴,端起了茶杯来乐呵呵的喝了一口,“真应该如此,多来听太尉讲学,大有裨益,这都是对汉室操劳之事。”
“我等的心思,也该如此了。”
此刻,一老者在侧苦涩的摇头,坐在卧榻上一句不说,他面容轻松,胡须花白,双眸却还是颇为精悍。
这是司马防。
如今已经逐渐的卸去了重担,但依旧深得曹操尊重,毕竟他是当年曹操的举主,当初曹操还在为洛阳北部尉的时候,就是司马防举荐上来的。
这个情是一辈子不可忘却,必然要有所回报。
唉。
司马防内心叹了口气。
想起了徐臻曾经广为流传的一句话,我自律己躬耕,不与尔等空谈误国。
聊这些干什么,看杨彪高兴那样。
见到徐臻有隐患,比他自己升官还高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三年前还能掰一掰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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