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事府内,大门前。
许多校事身穿黑色劲装,外有袍服,在门前议论纷纷,而郭嘉也匆匆从外归来,一名英俊束发,持剑在手的校事当即迎上来,连忙告知此事。
“车骑已经到了内院,特意来见老夫人。”
“啧,”郭嘉眉头紧皱,一脸不解,“为何大张旗鼓特意来此,那是我母亲又不是他母亲。”
校事低下头去,不做评价,这些年在校事府行事,以监察为主,其实大部分是监视,查探,入室搜集证据,或者是上门捉拿叛逆。
他们很少打闹调笑,大部分人都养成了和郭嘉一样的习惯,不苟言笑,心有傲气。
相信判断且气势坚定,不过老一批的校事都已经在校事府做了官吏,这些人的武力也都是徐臻训出来的。
郭嘉知晓在这里问也问不出个什么,立马进了大门,穿过正堂旁的过道,进入内院之中。
刚巧见到徐臻带着老妇在院里晒太阳,给她吃点心,顺带聊天。
“见过车骑。”郭嘉朗声说道,这个称呼一变,老人错愕了一下,她之前在颖水还是农妇的时候不太懂,但是跟随郭嘉到了许都,又有戏志才、郭嘉两人奉养,下人、宿卫们大多也会跟着聊些时事,于是多少也清楚了些许朝中官吏之事。
车骑,她记得很大,反正是有很大权势的官位,这和以前叫的君侯就不一样,君侯那是爵位,代表了身份尊贵。
这车骑可是手里头有重兵吧?
管辖天下骑兵好像。
“唉哟,老身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车骑了!老身惶恐!”
老妇人顿时惊诧,准备匍匐在地,被徐臻一把扶起,满脸苦笑道:“别别别,长辈跪拜要折寿的,老夫人让我活长点吧。”
“诶,诶……”
老夫人缓慢起身来,但是双手还是有些颤抖,以前适应他是君侯,就花了几个月,现在一下变成了车骑将军。
吓死人了。
这种高位之人,为什么要来看我一个老妇人。
总不能是奉孝……得罪了他,所以要日夜来看管,随时好威胁吧?
“奉孝,奉孝!”
“在,不必惊慌,您叫他伯文便是。”
“伯文?”
“对,叫伯文就是了,”徐臻叫人放置好了礼物,又解释了几句,而后诸葛亮在旁帮腔,说了些徐臻的好话。
徐臻名声本来就好,除了好色是世间生灵对他的误解之外,基本上深受百姓爱戴,为人谦和仁义,对己要求严格,每日必定所学所得。
等老夫人稍微安宁,脸上有宽慰笑意之后,郭嘉把徐臻拉走去了前院,沿途两人在半道上小声交谈。
“你要干什么?”
郭嘉咋舌询问道:“现在是车骑了,给的礼物一次比一次重是吧?”
“我万户,自己的干净钱怕什么?”徐臻后仰,稍稍瞪大眼睛道:“现在不比当年,每年就那点俸禄,还要散给军中将士,现在一年收成过万金,足够用了。”
“那也不行,你这么来看望,旁人怎么说我?若是被人定为勾结,如何是好!现在朝堂之上,盯着你的人可不少。”
“那你呢?”
郭嘉撇了撇嘴,“我盯的人也不少,今日之事,我也会如实上报!”
“伯文,这母亲六十余岁,你放过她吧。”
“这是徐庶之母,你能奉养我为何不可来看望,再说了,老夫人喜欢我得很,你没来之前聊得乐呵呵的。”
郭嘉顿时一愣,你小子……
你欲壑难填!
郭嘉顿时明白了他的用心,徐臻想要徐庶。
都是姓徐,还是本家。
只可惜,现在徐庶人在游方,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徐庶我可找不到他在哪。”
徐臻神秘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不过你放心,徐庶若是能找到,只用于内政,绝不逼迫其参与军事。”
郭嘉眉头一皱,当即冷声道:“他军事、内政皆不擅长,唯剑术高超,才学浅薄,又不是儒生乃是当初任侠一方杀人逃走,伯文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错了就错了,无所谓。”
徐臻澹然一笑,说话间已经和郭嘉两人走出了校事府大门,身后文武相继行礼,打了招呼,而后才离去。
……
晚上,消息从校事府如实送到了丞相府,在曹操身前,有校事画下了徐臻与那位老妇人笑谈的场景。
曹操当即反扣拍在了桉牍上。
“哼!怪不得我叫他来晚宴,推脱有事!”
“原来是去见奉孝的母亲了!”
曹操酸楚了一下,又拿起这木牌来仔细看,眼睛顿时虚了起来。
“奇怪,奉孝母亲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何伯文多次去拜会。”
“奉孝与伯文,何时关系熟稔到了这等地步?”
曹操喃喃自语,此时郭嘉、戏志才皆不在身边,唯有荀或在。
荀或上得前来,感慨道:“车骑对待友人长者,一向较为亲切,前段时日,不也给曹老太爷送了特制的精巧四轮车、紫檀拐杖、茶叶嘛,这些可都是冀州货里,买都买不到的上等贡品。”
“呵呵,别说贡品了,上贡给天子的精巧之物,都没有特制的,车骑对老太爷也是有孝心在里面的。”
荀或说得诚恳,而且这些年他完全能感受到,自徐州命典韦独闯泰山,救下老太爷之后。
刚开始虽有误会,可后来老太爷的确也是将伯文当做自家的子侄来看待。
所以徐臻也当做自己家的长辈。
“哼,”曹操笑哼一声,颇为不屑,“他要在许都理政一年,这一年内,刚好可商议天下局势。”
“北方既然已经暂平,雍凉又有伯文驻军,接下来便是探听南方了。”
曹操扔出了一卷书简,放在了桌桉上,招手让荀或到近前来一观。
摊开书简,曹操在桌桉上敲击了两下,颇为平静的说道:“这是,现下的许贡发来的书简,这个许贡,是当年伯文留给我的人。”
“安插在孙策身边,用以监视,这些年一直在给我递消息,我曾特意去查验过,消息不管大小,尽皆是真的。”
“这个人,定然可用。”
荀或看完了书简,顿时面露喜色,意外的道:“这是好事啊,如此一来,我们在江东也安插了一根坚实的楔子。”
“的确,只可惜在荆州并没有。”
曹操摸了摸胡须,表情显得有些可惜,“若是荆州也有,便太好了,我可知晓如今荆州各地的军力,将领为何。”
“要不,去问问车骑?”荀或只觉得,或许徐臻有办法。
“问他有什么用,徐臻在荆州士人眼里,现在就只是个草莽。”
曹操忽而笑了。
“为何?”荀或奇怪的问道,“就算是白丁出身,可《农耕策》、《律己表》、《操行兵书》等,这些已经广为流传了,许多儒生奉为经典,特别是《农耕策》,这一策可是解决了当年百万青徐黄巾的安置问题,为丞相推行军屯之策,才有了后来的军粮。”
“年年军粮满仓,打仗从未欠缺粮草,在下于后方调遣粮草极为方便。”
“怎么会被荆州士人论为草莽?”
这匪夷所思,荆州士人的文采和策论是有多高?!总不能全天下独一份,要儒道至死,唯我独宗的地步吧?
曹操嘿然一笑,拉了一把荀或的手,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跟这些都没关系!是他那一年卖了蔡邕的三千卷古籍,让昭姬散尽家产换取钱粮,于是令荆州士人大为震动,买下了那些古籍之后,将他视为草芥、莽夫,不识儒道!”
“荆州士人写的文章,把徐臻都骂臭了!哈哈哈!!!”
荀或狐疑的看了曹操好几眼,也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高兴。
这倒也是种手段,以诋毁其名声,来让当地百姓不会倾心于徐臻,日后自然也难以改变。
再加上自家领地之内出几位极其爱民的官吏,便可收归民心,如此看来,攻心之计是不可能攻占荆州的。
“丞相,差不多了,再笑……在下也忍不住了。”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乐不可支。
堂堂的车骑将军,在荆州甚至被说成了杀猪匠出身,区区草莽不足为惧,爱民仁德也只是表象,无非是靠着曹氏将士扶摇直上,主要还是救了曹嵩的性命。
这些话,曹操偶尔会收到些传言,平日里自己看,也不传出去,在家里偷偷笑,徐臻估计一直在北方,撤防三郡之后,他就没了消息。
这些传言和骂他的文章,可能也只是略有耳闻,未曾亲眼见过才对。
“那,先顾着江东吧,至于荆州这些传言……要不先给伯文说一声?”
荀或苦笑着点了点头。
曹操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嗯,有道理,这样的话,或许他就有办法对付荆州了。”
“走,走走走,我亲自去告诉他,文若和我一起去。”
荀或的脸色板了下来,他很想忍住,但还是嘴角往上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颤抖着笑了起来,“走。”
……
荆州,南阳郡。
除宛城之外,刘备已经几乎深得南阳几十万百姓之心,募集兵马,亲身躬耕。
在一两年内,迅速得了大量的民望,令各地百姓依附于己,最近逐渐轻松欢乐了起来。
庭院之内,刘备自襄阳而归,带回来一人于正堂之内。
此人自称为单福,得司马徽等人举荐,并且言明他文武全才,少年时好击剑,各处游侠,因在家乡惹了祸事,所以出逃。
刘备暗中试过几次,发现自己剑术根本不及此人,又听他对天下大势无比了解,又深知徐臻许多计策之效,也能猜测徐臻的用心。
同时,颖水一代,北方战事大多都可预测得当,对荆州未来也有自己的看法。
最重要的是,单福懂得兵法,而且会布兵阵,这些年在荆州求学,学会了很多阵法兵书,同时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儒生。
而是真正厮杀过的游侠,又转为的儒生军师,如此肯定是有真才实学,上了战场也不会怯战。
“军师,现下局势又更为严峻,我方才收到军报,天子封徐臻为车骑,领冀州、并州之兵,那如此,接下来南征之人很可能不是徐臻。”
徐庶一袭素袍,头戴方巾,面容冷肃,身材精瘦但手上特别是虎口有很多老茧,胡须浓密而整洁,此时听闻刘备的话,倒是也气度儒雅的笑了笑。
“不错,这些年光顾着学徐臻之律己,查徐臻用兵,思其内政之策,对其他人的了解倒是欠缺些,不过,即便不是徐臻来,也当是曹氏的几位名将。”
“又或者是一直镇守东郡的那位夏侯元让。”
“这些将军在曹氏地位极高,他们北方安定之后,几乎一统,关外让徐臻镇守,马、韩等人不敢越境,是以,定然让曹氏宗亲前来取功,日后若是中原一统,就更好分功给曹氏诸多亲属,执掌大权。”
“至于徐臻,他的权力应当就是车骑,不会再升任大将军,除非是曹氏将军都难以胜任。”
“而曹操,在下认为于南征之后,会逐步进位,先为公,后为王,最后篡汉自立,到那个时候,天下无人能反对,也就无需害怕白马之盟,同时百姓也得其恩惠仁义,自然只是腹诽怀念先朝,而不生乱象。”
“天子,应当最终是禅让为公,安乐晚年,此为更迭之计,十数年之内,曹操会徐徐掌控天下,这其中关键,便是南征。”
一番话,说得刘备心中难受。
特别是那句,徐臻到头也只是车骑,谁不想当车骑将军,没想到,当年的太守,现在已经坐拥二十余万兵马,为大汉车骑了。
好在荆州之内,我等诸多官吏名士推波助澜之下,已经将徐臻的名声压制了下来,不至于让其声名远扬于荆州境地。
而不光是徐臻,现在连曹操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实。
再过数年,或许也可攀得真正的果实,天子哪里还有半点反抗之力。
曹操等同于,正在一步步用自己的功绩、人脉,偷梁换柱的将大汉内在支柱全部换掉,换成他曹氏的梁柱。
而我刘备!
还在南阳为太守而奋发,得兵马不过三四万人,而且马匹很少,一千余匹。
唯一值得心中安定的,便是有粮食数万石余下。
“接下来,军师可要为我筹谋,该如何才可抵抗曹操,在下认为,数年之内,他应当就会南下进军。”
徐庶茫然的眨了眨眼,“不会,只有一个契机,会令曹操出兵。”
“何事?”
“刘景升身死。”
徐庶笃定的说道。
刘备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更为复杂,他自襄阳回来,已经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氛围,在刘表死后,恐怕很多人都要争夺荆州之权。
这里若是争夺起来,可比徐州当年复杂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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