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情之下,附和之人却是不多,诸如郭嘉、荀攸等人,都是各自对视了一眼,他们不敢多言,但是却又觉得此时说这番话,似乎有点着急了。
实际上,荆州境内只是蔡冒率领的兵马投降了而已,刘琦所在的江夏,早已将过去传令的使者驱逐了回来。
并且放出话来誓死守住江夏,绝不将荆州交到曹操手中,前段时日就已经沿途布下了十余道关口,又以水军驻守在渡口,严阵以待。
而且,文聘等荆州原本旧将,都在江夏,善于水战与陆战之人,都被刘表早早的调任去了江夏跟随刘琦。
他真正的传承之人,应当是刘琦而不是刘琮,这是蔡夫人与蔡冒两人无论如何篡改遗嘱,都已经变不了的事实。
便是荆州十六万精兵强将,都已经交托到了刘琦的手中,甚至刘表还给刘备留下了一条生路,盼他能够懂得这份恩情,而后尽心辅左他的儿子,守住自己打下来的刘氏基业。
刘表若是再年轻二三十岁,一定会亲自和曹操一争高下,但是他在知晓曹操战胜北方曹操的那一刻,就明白荆州迟早也是他曹操的囊中之物,能够做出如此排布,已经尽力了。
“主公,此时说天下回归大汉,似乎还言之过早……江东、蜀中、西凉……”
程昱很想劝戒几句,说到这的时候却感觉到曹操锐利的目光看了过来,让他心中一惊,立刻住了嘴。
“仲德,中原尽在我手,难道区区蜀中弹丸之地,江东偏安一隅,西凉蛮荒夷人,就可以再瓜分中原吗?”
“不可能,”曹操抿嘴一笑,拍桉而起,龙行虎步走下台阶来,“绝对不可能!”
“哈哈哈!”
“诸君,如今到了地大物博的荆州,并未大费周章,便已得蔡冒将军立此大功!将大半个荆州郡县拱手相让,我还白拿了二十万兵马!”
“都是水师!”
“如此威势,试问天下舍我其谁?!”
曹操前倾相问,盛气凌人,无人敢说不是,刚巧徐臻也不在这里,连有个在旁边稍稍挫一下气的人都不在。
以往郭嘉还能劝住,现在荆州不战而降,他是真的不知怎么开口了,只怕是江东也要望风而投诚。
江东士族和荆州士族同出一源,也不算什么有气节的族群,他们连孙氏的屠刀都怕,现在怎么可能不怕曹操的天威。
“在荆州安住,招兵买马,推行惠政,此事我将交给伯文打理,诸将只需日夜练兵,寻一处建立水军大营,打造战船!”
“我要在三年内,以八十万水师拿下江东,兵出之时,他们必然不敢来犯,区区孙策不在话下!”
“喏!”
“子孝!”
曹操又看向了曹仁,今日再得荆州,真正是让曹操感觉到了畅快淋漓,大慰平生。
“在!”
曹仁笑着出来拱手,光是看曹操的面色,就明白现在说什么估计都不会被臭骂。
而且,说不定会有好事吩咐下来。
“立刻告知全军将士,今日大摆宴席,宴请襄阳文武!”
“以军粮,开仓放粮!让在外吃不饱饭的百姓,都来领我曹操发的粮食!大汉丞相之粮!”
“明日,在军中校场,发放军饷,所有人以功绩领赏!大赦襄阳,将这些人送入军营为军士,日后立功赎罪!”
“喏!”曹仁乐呵呵一笑,当即转身而去,身后许多将军各自去劳军,彼此转头对视的时候,都可以看到欣喜的面庞。
大宴!
当真是豪气万丈,气盖山河。
多年来没见过丞相这么高兴了,当初就算是将天子迎到许都的时候,都没有大宴。
战胜袁绍的时候,只不过是在邺城开了小宴,彼此庆功罢了,这一次取下荆州,应当是已经快没有后顾之忧了。
“真好,”曹仁一出大堂,当即就忍不住了,笑容满溢和两侧同侪左右而言,“还是第一次吃上大宴,全城大宴,酒水随意痛饮,今晚当真可以不醉不归了。”
“不怕伯文来说兄长不顾巡守了?”曹纯和同样笑道,神情颇为轻松,这就是句开玩笑的话,他本来也没觉得徐臻会说什么。
说不定,此时徐臻也想跟着一起来庆祝呢。
“根本不用巡守?襄阳乃是腹地,在外兵马不动,镇守关口,只要防范江东水师来犯便是,这些蔡冒防备了数年之久,我们可是一点安排都还没动的!”
曹仁摆了摆手,丝毫不慌,“伯文就算是来了,直接与他这么说便是,再者说了,或许他自己都想要宴请文士儒生呢。”
“伯文名声差,日后要治理城内还得仰仗两大家族,诸位可知道是哪两个?”
周围宗亲将军都是刚到,而徐晃和于禁则是苦笑摇头,不去和曹仁抢这说话的机会。
“蔡氏和蒯氏,他们在荆州,便等同于颍川的荀、郭、陈、钟,是以蔡冒和蒯越一家,徐臻是一定要交好的。”
“但我已经说过了,蔡冒、蒯越乃是投降我曹氏,投降许都天子,既如此就要站在身后,为我曹氏给徐伯文提点一番,不可让他再如此明着行事,他虽对我有恩,可事关家族,还是要将公私分清,私下的恩情我一定会还,但顾及家族不可退让。”
曹仁脚步很快,说话也较为急促快速,说着还时不时去看曹纯几眼,这就让曹纯大致明白,这番话也算是在敲打他。
这几年曹纯和徐臻的关系的确也走得有点近了,而且寻常宗亲在喝酒聊天,又或者聚众商议某些事的时候,曹纯一直是坚持给徐臻说话,从来没有倒向曹氏过。
他对徐臻,有坚信意味在其中,已经引起了很多兄弟的不满,这江山如今打下来,日后也是曹氏的江山。
可不能被人轻而易举的就分去太多。
“罢了,赶紧做事,将命令发下去,今夜大宴之后,所有事宜再去商议,”曹纯澹然一笑,身手拍了曹仁的肩头,又凑近小声道:“兄长,提醒您一声,倚天剑在伯文手中,丞相亲赐。”
“啊?”
曹仁当然知道这把剑,这已经是丞相亲信所持,可以发号施令的信物了,居然亲手交给徐臻,意味着日后在襄阳城内,他们这些驻军一样可以调动。
只要不是出征军事,寻常派兵来拿人,或者从军中调遣数千人,绝对不在话下,给他的权力这么大?!
“这……”
啪,啪啪。
曹纯又拍打了几下,苦笑摇头翻身上马,朝军营快步行去。
话都说到这了,已经是反被敲打了,曹仁若是不知道这件事,徐臻又刻意私藏起来,说不定自己还要丢点脸面。
毕竟,徐臻这人应当是做得出这种事来的。
“倚天……”
曹仁脸色顿时发苦,这把剑比起青釭,意义完全不一样。
接下来真要听徐臻发号施令了。
罢了,管他呢!
先把今夜的酒喝了再说!
……
安陆渡口边儿上,刘备一行人逃离至此,已经是十分疲惫,嘴唇干涩,嘴皮都已经翻起多处,创口开裂无数。
刘备连衣服外袍都跑没了,蹲在江边捧水洗脸,大口喘息。
感觉自己心跳很快,异常的快速,好像要跳炸了一般,只能不断呼吸平息下来,这将近十日,未曾好好休息。
实在累得不行时,才略微靠在山壁上小憩。
他始终觉得,曹军一直在后跟随,便是因为有这么多百姓堵在军队之后,虽然行走缓慢,可曹军肯定不会从寻常百姓的人群之中杀出血路来追寻。
但一直没感觉到太多骚乱,时至今日,方才敢派人向后去寻,稍稍越过百姓所在的庞大队伍,寻一寻曹军的身影。
此时远处已经传来了骑兵的吆喝声,刘备慌忙回头起身,向外看去,挣扎了几下差点摔倒。
不过张飞和陈到眼疾手快,当即过来搀扶住,刘备几次想要大喊,仿佛被束缚住般,又推开了张飞的手臂马上前行几步。
“如何?!”
“没有追兵!主公!末将去问了!”
那骑兵统帅翻身下马来,到刘备面前单膝下跪,抱拳禀报道:“主公,末将,末将问了!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追兵,曹军自进入了荆州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百姓明言,十日来没有任何追兵,我们可以放心慢走!”
“不可!”
刘备当即眼眸勐晃,后退了好几步,心情平复不下来,心绪不宁,在一瞬间回忆了无数遍,推算了无数遍。
他想起了徐臻这些年面对各位诸侯时的计策,以及狠毒老辣的作风,绝对没那么简单。
在弃了新野之前,刘备就听闻徐臻已经到了安定县,既然他在,对付自己肯定还是用当年的计策。
以他的性格,一定会追。
“不可能不追的!诸位再走!还有一长段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刘备高声而呼,让这些已经有所松懈,准备好好休息片刻的军士马上又警惕起来,乃是眼睛都疲倦的恍忽了一下。
甚至,有可能随时昏倒过去。
现在,还要继续受此折磨,这里还只是到了江边,还没有到渡口,距离渡口路程至少还有三四日。
“主公……”
“大哥!”
张飞以往在军中打骂军士,现在居然还有些忧心起来,这些人真的已经疲惫不堪,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哪怕是打起精神继续逃命,带着十几万百姓,路上一旦被徐臻的兵马追上,那也是毫无交战之力。
“绝对不能懈怠!诸位立刻去下令,到了渡口就会有船迎接我们!到时候请刘琦公子战船携民,渡江而去!才可真正放心!”
“徐臻此人性恶,绝非善类!奸诈狡猾,用兵反复!他一定在尾随我们!宛若群狼一般,随时准备趁我不备,扑上来咬一口!”
“哪怕只有数百骑兵,也能藏于山林之间!立刻前行,不可休息!”
听到如此异常的情报,刘备此刻反而一点都无法放下心来,当即下令继续行军,张飞愣了三个呼吸,天旋地转般。
破天荒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后,方才稳住身形。
而后又扶了刘备上马,才一路呼喝去下令,怒视诸多将士,大吼催促,让这些将士把埋怨委屈、乃至是心里不满的恨意都记在他头上。
仿佛马鞭一样,催着这破马车又嘎吱嘎吱缓慢前行。
哪怕这些人也都到了接近崩溃的边缘。
……
刘备奔逃时,襄阳大宴。
当天晚上张灯结彩,庆贺大军进驻,曹氏接取襄阳,大赦罪犯入营,又推行仁政,且开仓放粮于流民。
各地则是收到命令,张贴惠政的告示,告知分田军屯之策,以田地为奖励,日后三年内种地有力者,功绩甚大者便可分得田土,代代相传。
于是也在一夜之内更为踊跃。
可以说,荆州在一日之内,各地接连庆贺而起,曹氏的仁政已经慢慢的映入百姓眼帘。
许多寒门而举的官吏,以及百姓都念及其好,大为欣喜,当然也不知道这其中是徐伯文的功绩。
也许有人知道,但话说出来,一定是曹氏的功劳。
但是,也有人不高兴。
用于奖励分给百姓的田土,当然大部分是从士族口中吐出来的。
原本家族占山占地,甚至户籍之中占着万千奴隶。
徐臻到来时,一夜之间便会重新在各地查户籍,将奴籍之人放回到汉室的户籍上,同时保证他们可以吃饱饭。
这一夜,他依旧很忙。
没有和蒯越、蒯良两兄弟去喝酒赋诗,也没有劳烦曹仁、曹纯等宗亲将军。
而是用倚天直接调动了许都派遣下来的校事府各大校事统帅,和典韦率领两千宿卫进了士族的祖地。
把蒯氏、蔡氏祖地之中的田产与奴籍之人全部查清。
足足一夜不眠不休。
第二天一大早。
蒯越和蔡冒在同一屋舍之内醒来,昨夜因为敬酒过多,头疼欲裂,还没等清洗就听见了这个噩耗。
此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快到午时了。
“什么?!徐臻他……他真敢!!”
蔡冒愕然呆滞,“多少人?!”
“一千七百三十八人,从蔡氏的奴籍之中带走,并且入大汉子民之籍,车骑还说……其余郡县还有蔡氏居住之地,要同样查出,如今大汉危亡乱世,不可私藏死士奴隶,否则以谋私论处。”
“徐伯文!”
砰!
蔡冒当即砸了床榻上的桉牍,蒯越也绷着脸一句话说不出来,如此说来,昨夜的大宴……又是曹丞相乐而忘形,让我们举杯相庆共襄盛举……
而后徐车骑直接杀入士族家中,将奴籍之人全部记清。
归入汉籍……
“呵呵……”蒯越直接摇头苦笑,如此干脆利落,心狠手辣。
“而且,听闻昨夜车骑到了后半夜更是神勇,越发兴起……连刘别驾家都没放过,一夜查了三十一名士族家中奴籍与田产,别人越疲惫,他反而越兴奋……”
蒯越当即仰天长叹,“你说,我们当初惹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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