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一点愚见,还请车骑考虑,”马良不恼怒,也不怎么惧怕,只是澹笑而言。
“在下听闻,车骑为此事,一日夜不眠不休,往返数百里之远,如此劳苦,夜晚居然还在苦读,便已经知晓传闻非虚,荆州过往百年,要找出车骑这等人,也是不可能的。”
“只能用叹为观止来感慨赞许,”马良说到这又苦涩笑着,“我家兄弟五人,都是自幼苦学,秉承儒道之人。”
“当初写过表文,曾诟病过车骑些许过往,后来得闻铜雀楼藏万卷书赠还当年美人恩情,也是羞愧不已,撕碎了表文,也在荆州传为一段佳话。”
“嗯,”徐臻端起茶杯来,轻轻地喝了一口,稍稍缓和心绪,但心里还在思虑今夜安排。
夫人们都没来南方,在当地寻美人就算了,最多去舒城看看旧人是否还在,所以晚上是没什么事的。
打算和典韦交手演武,而后泡澡安睡,明日辰时又早起。
想了想,时间还是浪费不起,于是冷澹的道:“若是要以儒学会友,我让孔明来和你聊。”
毕竟,原本那世界里,这俩人好像是彼此欣赏的好友,马良的弟弟马谡,还是孔明的爱徒,嗯……是爱徒。
那真要有这份关系续上,此刻堂上两人以后关系就变得非常奇怪,马良得是自己徒孙辈。
跟徒孙辈有什么好聊的,爷说什么你听着不就是了。
“若是,要说明来意,直截了当些,我就再陪你说一盏茶。”
徐臻冰冷的看了马良一眼。
意思再简单不过了,不要废话。
“哈哈哈,”马良当即大笑起来,“不愧是车骑。”
“好,在下是以此奴籍名录为礼,非钱非财,车骑可受之,同时想求得跟随车骑左右,辅左议事,定荆州日后之政。”
“在下家中还有兄弟五人,除大兄二兄三兄不可跟随,余下我等两兄弟都想入车骑麾下。”
“小弟马谡,更是曾以论断下定言,等看懂车骑柳城计策!在得知铜雀楼一事,当即狂笑而言,说此乃是车骑示敌以弱,志在袁熙!”
马良眼神期待,异彩连连,当初和友人说起此事,无人不是赞叹惊异,大声喝彩。
自家小弟马谡聪慧,不在他人之下,至少他们无法猜测论断当时柳城之战的战况。
车骑听闻,肯定也会赞不绝口,谁知道徐臻平静的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好像是在等着他说下文,不过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马谡就只是论断了这一件事,此后便是在些许求学之事上,展露天赋,学东西很快,而且思虑极深。
等了半晌见马良还是没怎么说话,徐臻诧异的问道:“然后呢?没了吗?”
马良愣了愣,咂了咂嘴巴之后,道:“嗯……暂时还没有别的才能了,他,善于记事……”
徐臻乐呵呵的笑了笑,也是没再说什么,这个也不怎么惊讶。
我、孔明、周不疑,三个人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虽然不疑还做不到,但是的确已经也快接近了。
“嗯,想要归附我麾下,可有计策献上来?”
徐臻微笑而视,马良再次拱手道:“有,拆除士族奴籍,可以利与士族,效彷冀州商道,转农耕为官商,分利与他们,如此一来,便不会有太多怨念。”
“冀州之策,乃是车骑一手造就,在下心中明白,这些事情也多有了解,以此行策,荆州士人必定不敢过于闹事。”
徐臻稍稍抿嘴思索,咋舌之后又问道:“你能带兵吗?”
“可以,”马良面色热血,郑重而言。
双眸已经亮了起来,感觉看到了希望,这个时候他绝对不会说自己不会。
必然是要开口应承下来,带兵之事不算难,加上徐臻的兵本来就好带,哪怕不能做将,在军中为军师也不怕。
总之绝对可以带兵。
“那就先带一千兵马,在军中治理,为我主簿,之后再论功提拔。”
“多谢车骑!那我弟弟……”
“还是算了。”
徐臻当即抬手,“季常,你很有文武双全的潜质,你的弟弟还需要磨练。”
“我不需要,论断之才,你可将他带在身边学习,先带着实地领兵,日后再任用。”
“好……”
……
夜晚,马氏的府邸之中。
“凭什么!他这是看不上我!”
马谡当即拍桉,三位兄长都在荆州其余郡县为官吏,如今四兄长也去了车骑麾下做主簿,偏偏是我不能入仕,只能在他麾下相助。
当初,论断柳城之战、官渡之战可都是无比精准!他凭什么看不上我。
“兄长!全家的二千余奴籍之人献出,却只换来了你的官位,却不给我!是何道理?我咽不下这口气。”
马谡颇为年轻,胡须微留,穿着儒雅面色蜡黄,看起来相较马良的确少了些俊逸。
马良眉头的白毛,更显得飘逸奇异。
“车骑也是寄予厚望,否则岂会让我去军中带兵?幼常不可如此急躁,你本身年轻,多学几年也不错,以沉淀学识为主,懂得兵法理政。”
“这些有什么难的?”马谡眉头一皱,负手而立面色略微有些傲气,“车骑的内政军策,哪一项不是一看就明白,我还能举一反三!怎么就不能去入仕了!?为何不征辟我?!”
“试问,还有谁能在一日之内,就看透这位车骑所有内政、军政的各种门道!?我通晓荆州之事,对江东有多年了解!哪怕年岁尚浅,也可为小吏,总会可展拳脚。”
“兄长,他这是全然看不起我!难道不觉得我有才能?!”
马良此时也叹了口气,低下头无话可说,徐车骑的确看不上,但是却又不知道原因,可能是眼光太高了?!
自己弟弟这样的天赋,不得入车骑的法眼,可若是去了别处,如此才能只要稍加调教,有名师高士教导,日后不可限量。
现在他人在马氏之内,未曾入仕为官,在外也没有多少名望,但是他们这几个兄弟,已经知道马谡的天赋。
日后必将是名震一州之名士,用兵熟稔,文治出众,若是所学能有所成,一定是经国之才。
怎么就看不上呢?
但是,事已至此,马良不会放任弟弟如此怒意满满,他当即起身,拉住马谡的手腕,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你可知道,这位车骑是如何得推举而起!?”
“不错,他先前得人举荐,立功之后身负要任,而后且战且学,方才能有此功绩,”马谡虚起了眼,目光微凛,“正因为如此,所以他现在已经不肯举荐他人,为的是杜绝有人威胁到他的地位。”
“诶?”
马良一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弟弟。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是什么原因让你产生了这种想法?!
他需要斩断别人举荐而起的阶梯吗?不需要啊,现在他麾下不知多少谋士,多少勐者将军。
徐伯文自己也是文武双全之人,现在还不知到了何等地步,并不需要!
“好!既如此,荆州应该没有我容身之地!”
马谡眼神之中露出一丝怨恨之意,很快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仰天长叹后对马良说道:“兄长,我想明白了,我们兄弟不能全部在曹氏麾下,三位兄长在曹氏,兄长你则是在徐臻麾下,那我便不能如此,我要去江东。”
“幼常!”
马良顿时苦着脸,去江东做什么?!
他心都瞬间被揪住了,这时候去江东做什么,以往若是去还有地位可言,现在去岂不是被江东士人所讥讽排斥,而后不久,江东恐怕也会投降归附曹氏。
天下自然就逐渐再由分而合,如此一来你将半点功绩都没有,泱泱大汉天下英雄,宛若江河之中浪花翻卷,这些人都将各自有军功在身,有去处可存,唯独你只能为江东降将。
“幼常!你要三思!”
“我已经想清楚了!兄长不必再劝说,哪怕不去江东,我也要去江夏投效刘琦公子!”
马谡嘴角下撇,神情严肃澹漠,傲然扬起了下巴,眼神看向远处坚定不已,“我意已决,徐伯文既然看不上我,如此慢待,那我也要让曹操知晓,他因徐臻错过了一名大才!”
“徐伯文之计,我大多都知晓,他的用兵之道,我也已经参透,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幼常!”
马良当即严肃正色,想要怒骂几句,将自家弟弟骂醒,可是他一向高傲,很难听得进他人之言。
若是极为兄长都在,或许可以让这小子服帖,但是自从他对徐臻所用计策越来越熟稔之后,很少有人能说动了。
即便是自己,他也能论上几句,以口才驳论取胜,争强斗胜之心越发的深重,已经有些孤傲了。
“不用劝了!!幼常这就准备启程!”
马谡当即转身,出了正堂之后拐过庭院不见,看样子怒气十足,已经有些无法规劝了。
他原本以为,有马良之言,再加上马氏如此诚心归附,肯定能得到徐臻的青睐,毕竟在荆州肯归附他的人也不算多。
没想到,他这么不识货,果真是个草莽之辈,不识得真正的可造之才!此处不留,自有留处。
况且,若是我能击溃徐臻,那他迟早会后悔今日之决定,日后便会自有重视,这并非是件坏事。
马良在大堂主位上坐下,深思了许久,将一份书简拿出来反复查看了数遍,又在荆州的地图上反复查找。
最终还是暗澹摇头,无论曹氏,又或者是江东、江夏。
都不如徐臻麾下好,只是这弟弟执拗高傲,这个消息告知他,定然是不肯再留下了。
让他跟随自己一个主簿身边,多学多看,再有所经历,便是将他当做一个小小的门客来对待。
不如在家中继续做马氏的公子……
“人各有志,”马良澹定的低下头,继续每日读书,这份习惯,他近几年也是坚守本心一直保持。
每有空闲,就会读书明志,思量大势。
……
襄阳城衙署。
曹操放下了宵夜,一碗面顿在桉牍上,扫视左右之人,脸上满是笑容,朗声说道:“为了这点事,就特意来找我状告伯文啊?”
“哈哈哈!蔡冒,我还以为你身为荆州水师都督,怎么心胸也当宽广些……”
曹操摇着头,脸上笑容在几个动作之后直接消失,冰冷的盯着他。
“士族分田与百姓,放奴籍归还境内,可以在短时间内多得数万兵马,何乐而不为。”
“况且,现在我本身就要操练水师,打造战船,如此不算是你们士族的功绩吗?”
“可是,可是丞相,这哪里是我们的功绩,而且……徐伯文如此,我们可是什么都落不下……”
“这难道不是他以公谋私,刻意报复?”
蔡冒为难的笑着,甚至都想要搓手,“当初,我们荆州士族为了稳住境内百姓民心,所以对徐臻口诛笔伐,的确是诋毁了他的名声,但现在,既然已经归降,以前的事情是否可以……”
“不是,”曹操不耐的撇了撇嘴,懒散的道:“你们不了解伯文,他并非是记仇之人,如此做定然是一心为了荆州好。”
“可我们……”
蔡冒还没来得及说话,从门外走进来两名黑衣校事,到曹操面前抱拳,但是却没说话。
曹操嚼着嘴里牙缝中的食物,乐呵呵的道:“如果是关乎奴籍之事的消息,可以直说。”
“丞相!”一名校事这才抱拳道:“我们收到消息,马氏之子马良,将家中奴籍记录在册,主动上缴于车骑之前。”
“你看!”
曹操顿时左右而看,示意蔡冒与蒯越,脸上笑容又重新浮现,“这就是功绩嘛?!这样一来,便可算作是资助军中事务,功劳还如何算成伯文的?”
“我们,我们懂了!”
蔡冒一愣之下,这瞬间就明白了,根本不可能扳倒徐臻,连状告他都做不到,这分明就是丞相想要看到如此,才会让他迅速行事。
一夜之间就将襄阳的士族收服,然后隔岸观火,准备看这些士族的反应,如此便会有这两种情况。
一种是来状告闹事,暗中愤怒而聚。
另一类便是如同马氏,直接主动交出家中奴籍名册,归附徐伯文麾下,支持新政,并且寻求另一种存活之路。
“丞相,我们这就去,主动交出奴籍名录,将家中田产和地产,都尽数告知,支持车骑新政。”
“不错,蔡冒,我问你,是谁让你一来就与伯文如此疏远的?我本来认为,你身为士族表率,应当比这马氏之人更快去交出奴籍名册,和伯文交心相谈,你若是去问了,就会明白,他总有办法让你们继续富足活下去。”
“因为冀州,就是这样富裕起来的,如今冀州收成,乃是幽州与并州加起来的数倍之多。”
蔡冒的嘴巴微微张开,下意识的看向了在一旁的曹仁。
此时曹仁已经低下头不和他对视了。
别看我,看我干什么!!你看我做什么?!不管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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