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克来恩准备睡个回笼觉时,被窝已经冰凉,但他成功的依靠颤抖让被窝重新温暖起来。
而随着被窝的回暖,他不知不觉睡着,直到再次被肚子的抗议叫醒。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克来恩长叹了一声,努力在困觉与吃饭的挣扎中磨蹭十来分钟后,他终于放弃,勐地掀被起床,冲去了隔壁的盥洗室。
换好衣物,洗漱完毕,他下到一楼,翻出食材,做了一碗费内波特面。
端着拌好拌调味酱和肉臊的费内波特面,克来恩转身往沙发区域走去,打算翻一翻还未看完的杂志。
但当他来到沙发,却发现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张纸条,字迹娟秀而拘谨:
“今晚10点,勇敢者酒吧后门碰面。”
很显然在他赖床的那阵,莎伦小姐来过,说不定还偷看了缩在被窝里挣扎的自己。克来恩眼角一抽,决定不去细想。一边翻着报纸,一边默默的吃着面条。
然而还没吃两口,他就听见了门铃的声音。
放下杂志,克来恩看着还没怎么动口的费内波特面,眼角微微抽搐,他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克来恩起身走向门口,还未握住把手,他已然知道外面是艾伦医生。
“上午好,艾伦,今天的雾气是灰色的。”他堆着笑容道。
艾伦还是那副冷澹的表情,但却多了几分焦急与惶恐。
他推了推金边眼镜,顾不得打招呼,直截了当道:
“夏洛克,我又做梦了又梦见威尔昂赛汀了!”
……
西区郊外,格林墓园。
佛尔思难得的换上了一身正装,捧着一束价格昂贵、从玻璃温室中培养的素雅鲜花来到了墓园。
她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心情极度复杂。
一方面是因为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成为非凡者,是靠着安丽萨太太死亡时遗留的非凡特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今天清晨无意间的发现。
站在黑色的墓碑前,佛尔思深深看了几眼那张属于安丽萨太太的照片,弯腰放下鲜花,轻声说道:
“谢谢。”
她旋即站直身体,闭上眼睛,安静地回忆起过去的往事。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嗓音:
“你真是一位又善良又好心的女士。”
佛尔思侧头望去,是前几天遇到的那位名叫劳伦斯的先生。
……
“话说。”
西区格林公园附近的某条街道上,克来恩坐在艾伦医生的马车内,捂着抗议的肚子有些无奈道,“你为什么要找我而不是找艾许?”
“我去找过。”
艾伦诚恳道,“但是他不在家,佛尔思和她的朋友也不在。”
感情我只是个备胎啊。
克来恩在心底吐槽了一句,但也不会真的表现出来。
昨天晚上,艾伦医生又一次梦到了威尔·昂赛汀,不过这次梦中的场景是格林墓园。所以艾伦医生才会急着来找他,想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威尔·昂赛汀并未放弃艾伦医生。
很快,马车抵达格林墓园的外围。
艾伦医生一下车,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克来恩朝附近的林子走去。
只是在此之前,克来恩的余光偶然瞥见一位样貌出众的女士,她正搀扶着一名老者从格林墓园中离开。
……
贝克兰德北区,圣赛缪尔教堂地底的一个房间内。
整个贝克兰德,几乎所有尚有余力的非凡者小队的队长都被召集而来,同样汇聚于此的还有大量戴着红手套的精英值夜者。
哪怕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能猜到肯定是有大事要发生。
穿着黑色戴兜帽长袍,涂着蓝色眼影和腮红,显出一种妖异冷艳美感的戴莉进入屋内,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而和她一同到来的,还有披着黑风衣、戴着红手套的邓恩与伦纳德。
余尽看到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余尽和艾尔·哈森。
但双方谁也没有开口,只是相互颔首点头示意。
“这次的行动,我估计应该是针对极光会的。”
一旁的艾尔·哈森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你怎么知道?”
余尽瞥了他一眼,问道。
“这还不简单?”
艾尔·哈森指了指桌上的文件,上面显示的是翻开的极光会的情报。
余尽摇摇头道,“但文件上可不光有极光会的情报,玫瑰学派、拜血教,几乎所有被通缉的隐秘组织的情报上面都有。”
“但极光会才是重点。”
艾尔·哈森依旧坚持自己的判断,毫不犹豫道,“毕竟他们不久前才刺杀了因蒂斯大使,虽然我也不喜欢那个色情狂,但不得不承认这件事造成的影响相当恶劣。鲁恩王国哪怕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也得对极光会进行清理。”
余尽摇摇头,觉得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而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一位留着金棕短发的男子走进屋内,用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环视了一周,正是黑夜教会九位高级执事之一的克雷斯泰·塞西玛。
余尽曾经在廷根见过他一面,因为那时候正是他被派去廷根处理‘扮演法泄露’和‘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这两个事件。
克雷斯泰·塞西玛坐于主位,将下巴和嘴唇藏入了竖直衣领,低沉开口道:
“你们应该都很好奇为什么会被突然召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答桉——
这次的行动是由王室牵头,联络三大教会共同组织的联合行动,目标是贝克兰德的各大隐秘组织!”
在场不少人都神色微动,教会单独针对任何一个隐秘组织的行动都不会让人奇怪。但三大教会与王室联合行动,那就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大清洗!
虽然桌上记载的各大隐秘组织的情报让不少人已经有了猜测,但如此大手笔的行动还是着实让他们心中一惊。
“那,野生非凡者呢?”
有一名小队长举手问道。
“野生非凡者不在抓捕范围。”
克雷斯泰·塞西玛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但今晚行动的原则是宁抓错也不放过,如果你们有在野生非凡者中的线人不幸被抓,可以在事后提出保释。”
“但在行动正式开始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地下,防止走露风声!”
克雷斯泰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不仅仅是我们值夜者,代罚者、机械之心还有军情九处都不能例外。”
不少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他们中的确有不少人都有野生非凡者的线人,这些线人在平时也大都为他们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如果有机会能把他们保下来,他们当然会试着努力一下。
但现在这种情况,那也只能祝这些线人好运。
“联合行动,怎么个联合法?”
余尽忽然问道。
突然的提问让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余尽,不少对他感到陌生的执事和队长都略显诧异,因为他们似乎从来没见过余尽。
贝克兰德的执事和队长就那么些,余尽明显不是其中之一。而如果说他是红手套,可他也没戴红手套啊!
“分别行动。”
面对余尽的提问,克雷斯泰认真道,“黑夜教会负责北区、希尔斯顿区,同时其中皇后区由我们和军情九处共同负责,西区由我们与风暴教会共同负责。”
“风暴教会负责乔伍德区、贝克兰德桥区;而蒸汽教会负责码头区、圣乔治区,同时也会和风暴教会共同合作负责大桥南区。”
“剩下的东区则由三大教会与军情九处共同负责,我们会各自派出一部分小队前往东区执行任务。此外,红手套会与其他两大教会的精锐非凡者会做机动部署,视情况可以随时支援各区。”
周围众人听得默默点头,显然都不觉得这样的分配有什么问题。
虽然鲁恩王国三大教会的关系还算和睦,可一旦触及信仰问题,就算再和睦的关系也会瞬间急眼。所以三大教会平日里都会避免触及对方的核心,比如值夜者就不会希望其他教会的非凡者来到北区、来到圣赛缪尔教堂‘执行任务’。
这不仅是对他们信仰的亵渎,同时也是对值夜者能力的怀疑。毕竟北区可是值夜者的总部,要是连总部出了问题都要其他教会来帮忙,那他们的面子往哪啊?
而如果各自划分明确的区域,固然会降低一部分的效率,但在避免与其他教会发生冲突的同时,也能让职责划分更加明确。比如一旦事后哪一方出现失误,在责任划分上就不会吵起来。
而在这四方势力中,反而是牵头的王室承担的职责最少,也没有多少人感觉有什么不对。毕竟军情九处的力量一向最弱,给他们分配更少的任务也是应该的。
而除去王室之外,负担最小的就是黑夜教会。虽然看上去黑夜教会要负责的区域最多,但无论是圣赛缪尔教堂所在的北区,还是王室所在的皇后区,都是整个贝克兰德治安最好的区域,没有之一!
唯一需要操心的,也是治安能排进前五的希尔斯顿区和西区。而这样一来,相比起其他教会,黑夜教会完全可以抽调出更多的人手。当然这也未必是好事,因为这些‘多余’的人手大都会被派往东区执行最凶险的任务。
也就是说,到最后真正能腾出手的,还是只有王室。
余尽微眯眼睛,他仿佛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你在想什么?”
艾尔·哈森见余尽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压低声音问道。
余尽没什么顾虑,直接问道,“队长,你说这次的行动,会不会是王室的别有用心?”
他的声音根本没做掩饰,房间里又都是序列7以上的非凡者,听力远超常人,自然是将这句话听的一清二楚。
“……”
艾尔·哈森顿时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苦着一张脸,他为什么非要多嘴问这一句?还有余尽,你好歹也是鲁恩王国的世袭贵族啊!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你到底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而其他人也是面色各异,不少人表情略显古怪与诧异。身为值夜者的他们无疑是黑夜女神的信徒,但同时他们也还是鲁恩人。
虽然谈不上什么‘忠君报国’、‘为国王献身’,但你这样当众质疑王室别有有心也不太妥当吧?毕竟一直以来,他们不少人和军情九处和合作的蛮愉快的。
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克雷斯泰会呵斥余尽的时候,这位高级执事却露出沉思的神情,给出了让人出乎意料的回答:
“你说的的确有一定道理,不排除这种可能。”
部分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眼神变化。而更多的人,则是在惊讶之余,体会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余尽说这话,顶多是他的话‘不利于团结’,稍微说两句能湖弄过去。但克雷斯泰身为高级执事,他说的话某种意义上可是代表了黑夜教会的态度!
是黑夜教会与王室的关系出了问题,还是王室那边真的有问题?
余尽见克雷斯泰表示赞同略显意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建议今晚的行动还是要小心一点,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艾尔·哈森一脸不敢置信,一副鬼见了你的表情。
你这是在教克雷斯泰执事做事?不要命拉!
“这正是我要补充的。”
克雷斯泰表情一滞,接着目光环视一周,沉声道,“今晚的行动要全力以赴,抓捕潜藏于贝克兰德各处的非凡者。但今晚的行动很可能会牵扯出半神层次的战斗,你们必须优先确保自身和队员的安全!”
“明白。”
众人心中一凛,当即纷纷点头表态。
值夜者的死亡率本来就高,而能够成长为序列7的队长甚至是序列6的执事,他们也不可能还跟当初刚刚加入值夜者时一样天真。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克雷斯泰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看向众人问道。
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余尽,毕竟谁都知道这话其实是对他说的。
“我没问题了。”
余尽有些无奈道。
“好,散会。”
克雷斯泰立刻道,“只要不离开地下,随便你们做什么。”
……
“诶,这叫什么事啊。”
警察局的一间问询室内,正等待录口供的克来恩不禁望着天花板仰天长叹。
他刚刚和艾伦医生在格林墓园挖出了威尔·昂赛汀的尸体,为了不惹上麻烦自然是第一时间选择报警了事。虽然警察表示相信人不是他们杀的,但还是要按照程序做一下笔录,记录一下口供。
这虽然会有些麻烦,但对于经常出入警察局的克来恩而言已经是轻车熟路,更别提他还有律师。但让克来恩感到困扰的并非警察,而是威尔·昂赛汀。
“毕竟我可是知道的,威尔·昂赛汀又不是真的死了,只是‘重启’。我们看到的也不过是一具被抛弃的肉身,真正的他现在应该是在艾伦医生老婆的肚子里。”
“嗯,也可能这只是他放出的烟雾弹,他其实是躲在其他人的肚子里。”
虽然克来恩觉得威尔·昂赛汀应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占卜结果也显示没什么危险。但这样一来,他却势必会重新出现在值夜者的视线中。
下次或许还会有人来进入他的梦境,而来的或许还是邓恩。虽然克来恩也可以通过占卜来尽量避免这一情况发生,但他却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一选项。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那就是在格林墓园时遇到的女士。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魔术师’女士,她为什么会去墓园?那个老者又是谁?她爷爷吗?有可能,但也未必。”
“还有,莎伦让我今晚去勇敢者酒吧。怎么感觉什么事都堆到一块了,为什么就不能一件一件来啊!而且,也不知道今晚的行动危不危险。”
“艾伦医生来的太‘及时’,我面都没吃完,也没来得及去灰雾之上占卜。”
正想着,一名警官推开门走了进来,微笑道,“不好意思,有些事情耽误了一下,让你久等了。”
“不,没关系。”
克来恩摆摆手,忽然又有些好奇的问道,“我能问一下是什么事情耽误了吗?如果不能说的话就算了,当我没问就好。”
警官耸耸肩,随口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一些小事而已,就是局里突然决定让今晚巡夜的警察换个班。”
“换班?今晚?!”
克来恩神色微动,立刻心生警觉。
他今晚就要跟沙伦小姐他们合作,要不要这么巧啊?
……
西区,卡尔彭萨旅馆。
佛尔思搀扶着劳伦斯进入他的房间,让他靠躺在了床上。
劳伦斯喘了口气,斯艰难地从半敞开的衣物内侧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
那笔记本的硬纸外壳呈铜绿色,给人一种非常古老的感觉。
它的表面用古弗萨克语书写有一段话:
“我来到,我看见,我记录。”
劳伦斯将那笔记本放在胸前的被子上,吸了口气道:
“沃尔女士,如果我死在这里,你能帮我把它送到普利兹港吗?”
“劳伦斯先生,你不会有事的。”
佛尔思沉默片刻,强调道。
“我是说如果。”
劳伦斯笑得很吃力地说道,“沃尔女士,你会帮忙吗?”
佛尔思沉默良久,忽然低声道,“劳伦斯先生,你不应该找我帮忙,你完全可以找个邮差将这些东西邮寄过去,我是一名非凡者。”
“我知道,我知道……”
劳伦斯笑了笑,忽然痛苦的吸了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知道你继承了安丽萨的遗产,我知道你是非凡者。是的,我当然知道。在看到你的手串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你知道的情报很多,看起来安丽萨应该跟你说了不少关于家族的事情,不然你也不会拒绝不是吗?”
“不过没关系,你会拒绝恰恰说明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相信我,沃尔女士,这不会让你后悔的。家族虽然已经没落,但底蕴还在。”
“将它送到普利兹港渔民协会的多里安·格雷手里,他会给你足够的报酬。”
“请不要拒绝。”
不等佛尔思开口,劳伦斯苦笑着道,“就当是一个弥留老人最好的请求可以吗?至少,让我死个瞑目。”
“好。”
佛尔思沉默良久,低声道,“我会送到的。”
“谢谢。”
劳伦斯欣慰的笑了笑,忽的又道,“沃尔女士,能去一楼给我提瓶开水吗?”
佛尔思默然点头,转身,拿上开水瓶离开了房间。等她再次回来时,床上的劳伦斯已经没有了声息。
他的身旁放着一枚眼睛大小的‘钻石’。窗外的光芒照入,在那‘钻石’之上不断折射,形成了美丽如同星辉的场景。
昨晚是月圆之夜,身为亚伯拉罕家族的成员,劳伦斯先生明显也身负诅咒。自己有愚者的庇佑、有余尽的帮助,可以无惧诅咒的威胁。
但劳伦斯先生不行,昨晚爆发的诅咒恐怕已经让他趋于极限。
他撑不过下一个圆月,甚至撑不到下一个圆月。而在这期间,他随时可能会因为失控而变成一个怪物。所以他选择在弥留之际,趁着他的意识尚且清醒,亲自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要作为人类死去,而不是怪物死去。这是一位非凡者,一位亚伯拉罕家族血脉拥有者最后的体面。
佛尔思默默拿起钻石,将那本笔记本也放入怀中,再次走出房间。
她会去普利兹港的。
“前提是先跟余尽商量一下。”
佛尔思默默想道。
……
一个铺着厚软地毯的房间内。
被持握着的羽毛笔正不断在笔记本上书写,而在它下方摊开的笔记上,有着一行行单词与不少涂抹的痕迹:
“亚伯拉罕家族的劳伦斯成功挺过了又一轮血月,这并不让人意外。身为亚伯拉罕家族的血脉,总会有一些特别的神奇物品能帮到他。”
“可惜他已经太过老迈,单单是对抗血月就已经让他濒临极限。劳伦斯有预感,他大抵是活不过这周。”
“劳伦斯准备明天再去劳博罗和安丽萨的墓前献一束花,接着立刻返程,与家族长老会其他成员见面,交待后事。”
“但年迈之人的状况,真是说不行很快就不行了。前一秒看着还好,但下一秒却随时都可能会恶化。”
“佛尔思·沃尔突然想起了安丽萨太太,想起了她引领自己走上非凡者道路的恩情。她决定趁着清晨,去安丽萨的坟前献一朵花。毕竟人总是感性的,思绪也总是混乱的,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想到什么,这很合理。”
涂抹
“佛尔思·沃尔和亚伯拉罕家族的劳伦斯在墓园相遇,劳伦斯看到了为安丽萨鲜花的佛尔思,感慨于过去这么久这位女士依旧能记得安丽萨。至少她的心性非常不错,得到了劳伦斯的肯定。”
“劳伦斯想要进一步的试探,可他的身体却不允许他做更多的准备。突然恶化的身体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他已经隐隐有了觉悟。”
“劳伦斯请求佛尔思将他带回旅馆,向佛尔思交代了后事。”
涂抹
“佛尔思有心拒绝,于是她决定说出自己是非凡者的事实,寄希望于劳伦斯会因为过去的惨痛经历而放弃。但她没想到的事,劳伦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并且会因此更加信任她。”
“一个即将去世的老人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面对劳伦斯的苦苦哀求,佛尔思最终应下了这一要求。”
涂抹
“劳伦斯死了,死于自杀。尽管他的身体还能多撑一些时日,但可怜的劳伦斯误判了这一点。昏庸的头脑让他无法准确判断自己的身体状况,为了不变成怪物,他选择了自我了结。”
“佛尔思愈发坚定了前往普利兹港的信念,但她还有些担心。担心亚伯拉罕家族会因为以往的经历而排斥她,所以她选择向艾许·布来克求助。”
“啪!”
握着羽毛笔的苍白手掌缓缓将它从笔记本上移开,但却始终将其牢牢握在手心,似乎是担心区区一只羽毛笔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他的行为。
因斯·赞格威尔靠在长椅的靠背上,面色阴沉。
自从拥有了‘0—08’,因斯·赞格威尔就有了一种可以掌控万物的感觉!仿佛世间万物的生死命运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膨胀,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可以比肩神明。
只不过,获取这股力量还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那就是时时刻刻都要提防‘0—08’的反扑,因为这只羽毛笔没有一刻不想着置它的主人于死地。
只不过。
当因斯·赞格威尔掌握这只羽毛笔越久,他就越感觉自己的无力。他是可以掌握很多东西,但也有很多东西掌握不了。
比如在廷根时,只是序列5看门人的他很难影响到半神。而如今即便已经晋升为序列4的半神,他也只是能稍微操控一下最高序列3的半神。
并且这种‘操控’非常不稳定,很容易出现意外。就好比上次为了就兰尔乌斯,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最终却依旧以兰尔乌斯的死亡告终。
而对于那位后续出现的那位‘隐秘之仆’阿里安娜,因斯·赞格威尔更是感到极度无力,他甚至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影响!
那个时候的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祈祷自己千万不要被对方发现。
可对方毕竟是一位序列2的天使,只是序列4的自己无法影响到她,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因斯·赞格威尔虽然感到有些屈辱,但也并非不能接受。
可只要剔除那位序列2的天使,在整个贝克兰德,他依旧是操控一切的主宰!所有人的命运都在他的操控之中,无一例外。
可最让因斯·赞格威尔无法接受的,是那个名叫‘艾许·布来克’的值夜者。他明明只是个序列7的占星人,甚至在一周前还只是个序列8的戏法大师,可他身上却拥有大量连‘0—08’都看不透的神奇物品,这些神奇物品也让他一次又一次的脱离了‘0—08’,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在廷根的时候是这样,在贝克兰德又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失控’,让因斯·赞格威尔的心中充满了阴郁,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不稳定因素继续存在!
一如他在廷根时,无论如何也要优先杀死克来恩·莫雷蒂的原因。身为‘神明’的他,不允许有人脱离自己的掌控。
“哗~”
因斯·赞格威尔用另一只手掀起笔记本的一角,让它翻到前两页。
“奥黛丽·霍尔邀请艾许·布来克前往罗塞尔纪念展,艾许·布来克当然选择了答应她,因为没有谁能拒绝贝克兰德最耀眼的宝石。”
“结束了罗塞尔纪念展之行,他们回到了霍尔家的别墅。他当然没有选择离开,因为他还想跟贝克兰德最耀眼的宝石多待一会儿。”
“他留下来享用了晚餐,又和霍尔伯爵谈论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时间成功过去了数个小时。终于,他选择了回家。”
“贝利亚今天心情非常好,选择了更早的放出了他的爱犬出去觅食,而没有和往常一样等到后半夜。”
“随着仪式的进行,恶魔犬的智商已经越来越低。它甚至忘记了主人的吩咐,去远一些的地方进食,而是选择了在皇后区与希尔斯顿区交界的地方寻找目标。而这里,恰好是艾许·布来克回家的必经之路。”
“哦。可怜的艾许·布来克啊!他居然巧合的碰上了正在进食的恶魔犬只是一个区区序列7的占星人,当然无法反抗序列6的恶魔犬,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涂抹
“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恶魔犬就已经被猩红的野狗杀死。”
看到这,因斯·赞格威尔表情又是一沉。
他尝试过将‘艾许·布来克’干掉,在艾许·布来克回到贝克兰德的当晚,就让他‘偶遇’了那条序列6的恶魔犬,
对因斯·赞格威尔而言,再没有什么是比一个没有太多理智、本能的渴望着血肉的恶魔犬更好操控的。
他甚至为了避免意外,直接让那条恶魔犬恶魔化——
尽管这可能会破坏它的晋升仪式,但没脑子的恶魔犬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呢?它只想撕碎那个看到它进食的人类。
可他失败了。
又一次!
那条咬死兰尔乌斯的狗再次出现,它如同咬碎兰尔乌斯的喉咙一般,又一次咬死了那条恶魔犬,一条序列6的恶魔犬!该死的,这条野狗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又是幽魂又是诅咒,难道是玫瑰学派不成?
因斯·赞格威尔心中万分憋屈和不解,却也不敢再做更多的试探。对他而言,与其继续针对艾许·布来克,然后坐看他一次又一次的破坏自己的计划,倒不如想办法让他离开贝克兰德!
就像过去的一个多月一样,没有艾许·布来克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所以,他选择了转换思路。
“艾许·布来克没有去捡遗留的非凡特性,因为那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等待非凡特性的析出。为了不被巡夜的非凡者发现,他离开了现场,甚至没有清理现场的灵。”
涂抹
涂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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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教会、军情九处都没能及时赶到现场,他们慢了一步,值夜者最先发现了尸体并将其保存起来。”
“但这并不妨碍军情九处的人进行联合调查,并对恶魔犬的灵魂进行通灵。”
涂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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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犬的灵魂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他们只能根据现场残余的灵进行通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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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灵没能看到艾许·布来克的身影,它们只看到了那只猩红的野狗。”
沿着笔记继续往下看,中间有一个很深圆点,笔尖在那里停留了许久,似乎羽毛笔的主人当时发呆了好一会儿。
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既然无法反抗,那就选择开摆。
继续往下看:
“希伯特·霍尔看到自己的妹妹奥黛丽成为了非凡者,他虽然依旧担忧成为非凡者的失控,但却免不了开始羡慕自己的妹妹。”
“为此,他小心的试探着透露自己希望成为非凡者的秘密。奥黛丽·霍尔当然选择了帮助自己的哥哥,同时她还想到了自己的好友格来林特子爵,并以此邀请艾许·布来克的帮助。”
“为了俘获贝克兰德最耀眼的宝石,艾许·布来克当然选择了同意。这项工作无疑会让他耗费不短的时间,因为格来林特决定为自己培养一个非凡者卫队,并为此不断寻求非凡材料。”
“为了确保自己哥哥希伯特·霍尔不会失控,奥黛丽开始频繁寻求艾许·布来克的帮助。在希伯特收集完非凡材料后,她亲自为其配置魔药,在艾许·布来克在场的情况下才让希伯特服食魔药。”
涂抹
“希伯特成功成为了一名占卜家途径的非凡者,而他的仆从却没有那么幸运,在服下药师魔药后不幸失控。”
“为了处理失控药师的事情,不让官方查到霍尔家族头上。艾许·布来克动用了他在黑夜教会的关系,将这件事掩饰了下来。”
“……”
“终于,时间来到了月圆之夜。佛尔思很幸运的没有受到影响,但亚伯拉罕家族的劳伦斯却没有这么好运。”
看到这,因斯·赞格威尔的心情好了起来。
成功浪费了艾许·布来克几天时间,接下来只需要用到劳伦斯和佛尔思这两个好用的道具,就能让他彻底离开贝克兰德。可惜‘巧合’并不是那么好制造的,直到昨天的满月才让他抓住机会。
因斯·赞格威尔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局。
然而当他接触到纸张下方的字迹时,面色再次阴沉下来。
因为潦草字迹到此为止,下面的字迹显得异常工整,像是用打字机打印的一样。
“哦,可怜的因斯·赞格威尔,他以为自己是神,以为自己能操控一切。啊哈,真是引人发笑,他难道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的自大吗?”
“哦,好吧、好吧,我承认这的确是因为他的自大。可他又怎么能想到,妄图操控一切的自己其实就在别人的操控之中呢?”
“他会看到这句话,但他一定不会相信,毕竟他不会相信一支笔不是吗?”
“哦,可怜的因斯·赞格威尔,他甚至不愿意相信一只人畜无害的羽毛笔!”
因斯·赞格威尔看着那一页所记载的内容,眼神转冷。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0—08’的阴谋,也知道它不会在纸上写下无意义的话。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不管他信不信,他都已经受到这段话的影响。
他知道封印物的本质,和那些神奇物品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些东西都只不过是非凡者的遗留非凡特性所制成,其能力也跟非凡者本身的能力有关。
而‘0—08’,极可能就是来源于某一途径的某位天使。不过,那位天使一定已经去世,否则她的非凡特性也不会被制成这件封印物。
所以他才是现在唯一能拥有这份能力的人!
只有他能主宰别人的命运,而不会有人能主宰他!
就在这时,微风吹拂,吹起桌上那本厚实的笔记本,吹开了它的翻页,也让更多的单词和涂抹暴露在空气中。
最终,页面定格在其中一页上。
“可怜的因斯·赞格威尔,他完全没发现自己正变得越来越自大。他以为这是因为他晋升半神所带来的影响,可这一切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真是可悲啊,明明以前的他是如此的谨小慎微,如今却因为自大而忽略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
“哦,可怜的因斯·赞格威尔,他什么时候才能清醒的意识到,他只是别人手中一个好用的工具。”
“砰!”
因斯·赞格威尔勐地将桌上的一切、包括笔记本一同扫在地上,他紧紧的攥着手中的‘0—08’,表情无比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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