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短暂,但却让孤独了许久的克来恩感到了一丝慰藉。那种久违的温馨生活甚至一度让他想要就此留下,和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可最终,他的理智还是战胜了这种天真的想法。
这个世界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安全,哪怕他留在班森他们身边。可他又能做些什么?他能真正保护他们吗?序列6的无面人是很强,甚至他还有过伏杀序列5的战绩。可在真正的高序列非凡者、在那些圣者和天使面前,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近在迟尺的威胁——因斯赞格威尔和‘0—08’。不解决掉这个威胁,他会始终处于危险之中。如果留在班森他们身边,只会将他们也卷入危险。
而且,还有那片神秘的灰雾之上——
他虽然不知道灰雾之上的本质是什么,但在非凡特性聚合定律的影响下,这片灰雾之上迟早会给他带来巨大的麻烦。除非这片灰雾之上和余尽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不用遵循非凡特性聚合定律的影响,但这种可能性不大。
比如阿蒙上次的入侵,或许就是在非凡特性聚合定律的影响之下。不然没道理对方能够那么准确的把手伸进灰雾之上,就像一早就知道这个地方一样。
更何况,那片灰雾之上还与他的穿越有关,那道光之阶梯的深处似乎还有着能让他回家的秘密!序列6的他可以登上第四层,那序列5或许就能直接登顶,就能看到阶梯的尽头到底有什么!
夜晚是如此的安宁,红月是如此的梦幻,克来恩孤独一人前行,思绪就像脱缰的马匹一样,漫无边际地发散了开来,时而考虑着复仇计划,时而回想起队长不靠谱的记忆,回想起老尼尔诙谐幽默之下隐藏的悲情,回想起明明没什么才华却非要装诗人的诗人同学,班森的卷毛狒狒,梅丽莎的‘抠门’……
不知不觉,克来恩就像一个游魂般走入了最近的街道,拐过了一个个岔路。
等他彻底摆脱那种状态,完全把握住自身注意时,已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他以周明瑞的样貌回到了租借的安全屋,立在窗前,凝望着天空的巨大红月,忽然自嘲一笑:
“克来恩啊克来恩,你还真是有够自私的。”
“明明已经有了班森和梅丽莎,却还时刻不想着回家。如果真的有朝一日找到了回家的道路,那班森和梅丽莎呢?难道就要被你无情的抛弃吗?”
“你明知道这条道路无比凶险,明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于非命,却还是选择和班森他们见面。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只是远远的看着就好?相见能为他们带来什么?除了危险和绝望还有什么?”
“是想让他们再一次收到克来恩去世的消息?还是让好不容易摆脱悲痛的他们再一次的深陷阴霾?”
克来恩的表情愈发的嘲弄,也愈发的苦涩。
“对不起,我只是……太孤独了。”
在这个时代,在这个世界。
他永远是孤身一人。
他曾经寄希望于余尽是同道中人,但他的经历远比自己还要离奇,也远比自己还要孤独。克来恩无法理解余尽,而失去记忆的余尽更加无法理解他。
他们就像是两个在黑暗中孤独前行的人,被冰冷与绝望包裹,在本能的寻求着火焰的慰藉。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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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家的豪华别墅。
应霍尔伯爵所托,这两天余尽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保护奥黛丽和她的家人。
而霍尔伯爵,作为大王子最信任的贵族之一,他和阿古希德首相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忙于辅左乔治四世,大部分时都是待在索德拉克宫。
霍尔伯爵还只是有家不能回,阿古希德首相甚至连王国议院和首相官邸都没时间去,只能让其他贵族和大臣将需要审批的文件送到王宫。
但好在经过连续两天不间断的工作,他们终于是完成了初步的统计,霍尔伯爵也终于得以摆脱无休无止的工作,在这天夜里回家。
凯特琳夫人站在门口,看着刚刚下马车的丈夫,轻声问道:
“你已经两天没回家了,王宫那边的事真的这么急吗?”
霍尔伯爵苦笑道:
“何止是急?事实上如果可以,我是真的不想管这些事。”
霍尔伯爵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算了,不说这些,至少还是有好消息的,下来吧。”
霍尔伯爵朝身后的马车喊了一声,在凯特琳夫人和奥黛丽疑惑的目光中,又有一人从马车上下来。那是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年轻人,二十三四岁,金发灿烂,蓝眼如湖,长得相当不错。
他脸上露出笑容,朝几人挥了挥手:
“妈妈,奥黛丽,还有希伯特,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阿尔弗雷德!”凯特琳夫人捂住了嘴巴,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你总算回来了。”
希伯特走上前给了弟弟一个拥抱,轻声道,“我们因为你的事情,不知道担心了多久。但好在你总算安全回来了。”
“抱歉。”
阿尔弗雷德眼中带着一丝愧疚,无奈叹气道,“其实我也不想的。”
霍尔伯爵看了眼拥抱的兄弟俩,咳嗽了一声,开口道:
“进去再说吧。”
在霍尔伯爵的命令下,周围的仆人都悄然退去,而伯爵一家人则前往了二楼的小会客厅。
进房间前,余尽主动道:
“我在外面等你们。”
“不用。”
霍尔伯爵摇摇头,笑着说道,“艾许你也不是外人,进来吧。”
“走吧。”奥黛丽朝他眨了眨眼,将他拉进屋内,顺势关上了门。
阿尔弗雷德的眼神有些戏谑,调笑道:
“奥黛丽,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他虽然是军人,但察言观色的能力却不弱,看得出来家人对这个年轻人的感官都相当不错,否则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也让对方在场。而看他和奥黛丽的亲密接触,他们的关系更是呼之欲出。
“艾许·布来克。”
余尽微笑着主动伸出手。
“阿尔弗雷德·霍尔。”
阿尔弗雷德同样伸手和他握了一下,微笑以对。
“先谈正事吧。”
霍尔伯爵眼含笑意的看着这一幕,但还是很快面色一肃,郑重道,“坦白来讲,王国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如果弗萨克帝国在这个时候向王国发动攻击,王国绝对挡不住!”
希伯特有些不敢置信,忍不住问道:
“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不都是形势一片大好吗?海军甚至在六月份才下水一艘铁甲舰,那可是划时代的产物!就算陆军略逊于弗萨克帝国,但海军我们可是优势!”
“铁甲舰?”
霍尔伯爵自嘲一笑,叹气道,“我之前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认为有了划时代的铁甲舰,王国就能在海军上彻底压倒弗萨克帝国,甚至夺回苏尼亚岛也不成问题。”
“但现在看来,铁甲舰本身只是个幌子,用来掩饰王国出现的问题!”
余尽忽然问道:
“财政出了问题?”
“对。”
霍尔伯爵郑重点头道,“王国去年有五分之一的财政支出不明去向,而这个数字我们原本估算的数值只有十分之一。而且,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过去十年内这种情况时有发生。这十年的赤字累积下来,财政赤字已经大到我们所无法承受的地步!”
希伯特憋了老半天,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王国的财政一向是四国中最强的,为什么财政会出问题?钱都去哪了?”
霍尔伯爵看向大儿子,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答桉,因为这个答桉只有国王知道。”
希伯特微微变色,立刻会意这说的是乔治三世。
毕竟乔治四世刚刚上位,能知道的信息相当有限,甚至还没有他多。
可问题是,前任国王到底做了什么才需要花这么多钱?而且就算是花钱,你总要有个去向吧?难道连这些钱的去向都调查不出来吗?王室到底在干什么?
“果然是这样吗?”
奥黛丽心底轻声叹息,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余尽。
乔治三世在做什么,她算是最清楚的人之一。
虽然大部分都只是猜测,但可以肯定的是,乔治三世想要成神!
而无论是他本人成神所需的‘非凡材料’,还是布置成神仪式,都需要海量的财力支撑。而这些钱,自然是由鲁恩王国的财政供给。
如果乔治三世成功成神,那这一切的消耗都完全值得。
有一位神祇的庇佑,弗萨克帝国必然不敢侵犯鲁恩王国的领土,甚至还得主动把苏尼亚岛还回来。
但问题在于,乔治三世成神的计划已经破产,甚至连他本人都已经被杀死在王座上。而王室在这上面的一切花费自然也都打了水漂,但代价却是要整个鲁恩王国一起偿还!
而造成的后果,就是鲁恩王国的财政雪上加霜,甚至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如果乔治三世真的成神,即便是三大教会也不会轻易和王室发生冲突。”
“但既然计划已经破产,王室也很清楚自己做的这一切有可能会被三大教会发现。并且一旦被抓住把柄,接下来就必然面临清算。也就是说,王室肯定会急于销毁证据。所以爸爸才找不到任何证据,也查不到王室挪用财政的去向……”
奥黛丽很快在心里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了一下,立刻想明白事情的原委。
可即便知道了真相,她也不能把真相说出来。
毕竟无论是乔治三世试图成神还是王室试图造神,说出来都足以让她的家人陷入危险之中——
因为知道这一切秘密的他们,也必然会成为王室要销毁的证据之一。
凯特琳夫人皱眉问道:
“不能直接问王室吗?国王做的事情,王室的那些圣者肯定知道具体情况。”
“不能。”
霍尔伯爵轻轻摇头,叹气道,“我们非但不能去问,反而还要想办法帮王室解决这个麻烦。王室之所以让乔治四世陛下继位,也正是出于这个目的。”
贵族与王室在利益上虽然有冲突,但在面对弗萨克帝国这个外敌时,贵族与王室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明知道财政有问题,而问题是王室造成的,贵族也不得不去填补这个窟窿。
他们最多是逼迫王室多出些力,否则哪怕逼得王室下台也没有任何好处,这只会让财政雪上加霜。
阿尔弗雷德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我或许知道一部分财政去向。”
希伯特瞬间投来目光。
阿尔弗雷德敲了敲桌面,沉声道:
“有件事你们可能不清楚,王国在最近几个月内损失了至少三位半神!”
“三位半神?”
这下连霍尔伯爵都微微变色,他们都很清楚半神对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就连三大教会的大主教也只是半神,而王国一下子损失了三位半神,这个损失不可谓不大!
奥黛丽下意识的又看了眼余尽:
“那三位半神都是你杀的吧?”
余尽看懂了奥黛丽的眼神,微微摇头表示与他无关。
他最多杀了俩,剩下那个跟他没关系。
阿尔弗雷德接着补充道:
“每一位半神都有其职责,一旦出现空缺就会导致王国在某些方面的防卫上出现空缺。因此任何一位半神的损失对王国而言都是致命的,这三位半神的损失也促使王国不得不想办法重新培养出几位半神填补空缺。”
顿了顿,他接着道,“而我,就是候选人之一。”
“半神?”
希伯特勐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阿尔弗雷德你已经是序列5了吗?”
“是的。”
阿尔弗雷德微微颔首,歉意道,“之前我被召回贝克兰德就是因为这件事,因为保密级别的原因。所以我无法离开,也无法向你们报信。”
“那为什么……”
希伯特先是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微微变色。
很显然,这里面有猫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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