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0年1月3日下午,周一。
窗外天色阴暗,但却没有克来恩熟悉的雾气,海浪阵阵而来,吹散了所有灰霾,让高空云气卷舒,排成各种形状,反射金红阳光。
这里是普利兹港,鲁恩王国最大最繁忙的港口。
着浅色马甲白色衬衣的克来恩立在窗边,凝望了外界一阵,直至怀表催促,才返回桃心木制成的桌子旁。就着温暖的壁炉,他拿起深黑色的圆腹吸水钢笔,展开信纸,缓慢给阿兹克先生写了一封信。
桌上摆着一份浅黄色的身份证明,这是通过正规渠道购买远洋船票所必须的物品。
为此,他专门去找了莎伦,通过对方的圈子弄到了一个新的身份。这身份属于赏金猎人,是一个想前往海上冒险以求暴富的疯子,根据克来恩的意思,他叫做格尔曼·斯帕罗。
写完信,克来恩紧接着拉拢窗帘,逆走四步,进入灰雾之上。
此时距离塔罗聚会还有点时间,克来恩赶紧翻出‘蠕动的饥饿’,尝试着释放被其囚禁那位‘无面人’。
既是兑现自己向这些被囚禁的无辜灵魂做出的承诺,也是为了获得一些情报,比如美人鱼。
但遗憾的是,‘无面人’给出的答桉与他从其他渠道获得的信息一般无二——除了黑夜女神教会豢养的那些,只有从加尔加斯群岛往苏尼亚海深处航行至少一周。
这位倒霉的‘无面人’正是为了追逐美人鱼才冒险出海,最终却不幸死在‘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手中。
“黑夜教会啊。”
克来恩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良久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选择。
虽然找黑夜教会就不用那么麻烦的特意出海一趟,而且有余尽牵线搭桥,黑夜教会应该也不会拒绝。但一来他不想再欠余尽人情,二来克来恩有一件事始终没想明白,那就是黑夜教会在‘黑皇帝’事件中,究竟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而另一方面,从余尽表露的态度来看,他本身对黑夜教会都不是那么的信任。而克来恩你本人又亲身经历过灰雾之上被女神所入侵,导致克来恩其实也一直对黑夜教会抱有警惕。
宁静教堂可是黑夜教会的总部!他这个‘邪教头子’跑过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海外的美人鱼虽然要自己找,但起码已经有了相对精确的目标和地点,未必会有多难。
唯一的问题在于,自己这个‘愚者’似乎已经暴露在许多存在面前,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找上门?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克来恩眼角一抽,叹息一声,掏出怀表,按开看了一眼。
见时间差不多,他先给身处神弃之地、无法准确辨别时间小‘太阳’传递去了准备聚会的信息。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注意到了一颗深红星辰,它正接连收缩和膨胀着,幅度不大,但坚持不懈。
克来恩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
作为一个新生的‘神明’,他的‘存在’其实相当隐秘。
最初的成员‘正义’、‘倒吊人’和‘太阳’都是在他无意间被拉入灰雾之上的,唯有余尽是他主动接触,剩下的‘审判’和‘魔术师’小姐都是基于余尽的介绍,这也导致他的尊名一直都只在小范围内传播。
而克来恩本身也力求低调,不想让这个‘邪教’暴露在各大教会眼中。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主动要求塔罗会的成员为他传播信仰。
但由于小‘太阳’在和被‘真实造物主’污染的探索小队队员有交集的时候,他举行了献祭仪式,诵念过‘愚者’的尊名,导致这一尊名已经暴露给‘阿蒙’和‘真实造物主’。
直到这里,一切都还很正常,传播范围依然算不上广泛。
然而‘极光会’那群疯子又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居然用‘愚者’的尊名为线索大肆寻找‘愚者’的踪迹,导致这一尊名贝克兰德的隐秘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是个人都知道,三大教会的非凡者当然也不例外。
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不能向陌生的神明祈求,但偏偏就是有那么一部分不怕死的人非要向他祈祷。这导致克来恩最近听到祈求的次数变得相当频繁,为了避免是‘正义’他们的祈求被错过,克来恩也不得不每次都前往灰雾之上聆听。结果大多数时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无疑是让克来恩有些不胜其烦。
克来恩还是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展开本身灵性,往那深红蔓延而去。两者刚有接触,他脑海顿时嗡了一声,看见了模湖而扭曲的画面——
那是一位棕黄色头发的少年双膝着地,穿着的黑色紧身衣物,与鲁恩王国的流行趋势截然不同,也和克来恩从杂志上看见的弗萨克帝国、因蒂斯共和国等外国的传统服装存在较大区别。
他周围环境昏暗,桌椅陈旧,时不时被乍现的光芒照亮,但克来恩却听不到雷霆轰鸣和雨水滴落的声音。
画面中,那位少年双手交握着抵住额头,身体前弓,正不断祈求,厚实的嗓音嗡嗡嗡缭绕于克来恩耳畔: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啊;”
“你是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你是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我是您忠实的仆人,我祈求你的聆听,在您的身边,有奸贼想要谋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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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兰德北区,圣赛缪尔教堂,一个安静的房间内。
黑夜女神教会十三位大主教之一,贝克兰德教区的负责人,圣者安东尼·史蒂文森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身影,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余尽望着眼前位脸无杂须,眼睛深邃却面带温和笑容的老者,语气平和的问道:
“黑皇帝已死,女神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安东尼大主教轻轻摇头:
“卷者阁下,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来自女神的神谕,一切神谕都是由阿里安娜殿下代为传达。至于黑皇帝,那从来不是对卷者阁下的指示,仅仅是提示。如果卷者阁下对接下来要前进的方向感到迷茫,我或许可以给您一个建议。”
安东尼停顿了一下,接着缓缓道,“如果卷者阁下已经选择了道路,那么无论对错,最好的选择就是坚持走下去,看看路的尽头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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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贼……”
克来恩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出一句名言:
总有刁民想害朕!
克来恩眼角微微抽搐,觉得相当离谱,因为眼前这幅祈祷的画面克来恩相当熟悉啊!
这不正是当初小‘太阳’向自己祈祷时的画面吗?
无论是对方身上的衣物还是所处的环境,都能证明对方所处的位置就是白银城,甚至就连这个少年的年纪和发色都和小太阳几乎完全一致!
但问题来了,小太阳所代表的深红星辰根本不是这一颗啊!
他刚刚才跟小太阳传过讯,不可能弄错的。
可问题在于,连小太阳的祈求都只是一个意外,眼前这个少年是怎么找上自己的?
小太阳虽然天真,但并不意味着他智商低,以他那老实的性格绝对不会随意泄露自己的尊名!
哪怕眼前这个少年是小太阳的孪生兄弟,小太阳一定会先询问‘愚者’的意见。
更何况,小太阳根本就没有孪生兄弟,父母也早已去世。
那么问题来了,正在向他祈求的少年是从哪得知的‘愚者’尊名?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推理的问题,在小太阳不可能主动泄露的情况下,‘神弃之地’知道这个尊名的只有两位——一个是阿蒙,一个是真实造物主。
真实造物主已经将他的尊名在贝克兰德大面积传播,但从来没有真实造物主的信徒向他祈求。这说明这位邪神还是相当讲究的,眼下发生的事情明显不是他干的。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阿蒙。
“也就是说,阿蒙找了个从发色、发型到身形和年纪都跟小太阳无比相似的人向我祈祷?他难道是觉得我会把对方错认成小太阳,然后把他拉入灰雾之上吗?”
“如果我真的这么做,那阿蒙就能借助这个少年作为跳板,再次入侵灰雾之上。”
克来恩表情微微抽搐,他堂堂‘愚者’,在阿蒙的心目中难道就那么像一个憨批吗?
他要是连小太阳都能认错,那也活该被阿蒙入侵。
克来恩果断收回灵性,毫不犹豫的切断了祈祷画面。
不管阿蒙想做什么,他都绝对不能让对方得逞。
至于被阿蒙打成‘奸贼’的人也并不难猜,毫无疑问就是余尽。
当然,这毫无根据的污蔑直接被克来恩无视。因为在克来恩心目中,阿蒙才是那个最大的奸臣,无时无刻不想着入侵灰雾之上。而这段祈祷的目的也就呼之欲出——阿蒙是想挑拨他和余尽的关系。
虽然余尽想烧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但这不是还没烧吗?
克来恩觉得自己还是很开明的,只要余尽没真正动手烧自己,那他们就依然是好朋友。
嗯,虽然余尽可能会不认‘愚者’这个朋友……
摇摇头,克来恩将这一切思绪抛之脑后,正式着手召集成员,开始这一次的塔罗会。
塔罗会成员们的身影接连浮现,而他们的耳旁也响起了少女清脆的问候声:
“下午好,愚者先生。”
无论是‘倒吊人’还是佛尔思对此都并不意外,塔罗会上‘正义’小姐报菜名似的打招呼已经成了他们的惯例。第一个一定是塔罗会的主人‘愚者’先生,而第二个也必然是‘恋人’先生。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却出现了意外。
奥黛丽并未急着跟‘恋人’打招呼,而是庄重地向‘世界’行了一礼:
“下午好,世界先生,感谢你的帮助。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情报,我们或许也来不及阻止这场灾难,那会导致贝克兰德至少有数十万人会死于非命!当然,也感谢您的帮助,愚者先生。”
“事实上,这也拯救了我自己。”克来恩操纵“世界”嘶哑笑道。
除了当事人之外,塔罗会其他人都有些迷茫,心中满腹疑问:
“我是谁?我在哪?贝克兰德发生了什么?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这位小姐。”
刚刚加入塔罗会的埃姆林·怀特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灾难?什么会有几十万人死于非命?”
他一直都住在贝克兰德,可是他根本没察觉到贝克兰德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愚者’微笑着介绍道:
“这位是新的成员,月亮先生。”
“这是正义小姐。”
我以为选月亮牌的会是女士……奥黛丽一边心情有所纾解地发散着思索,一边礼貌性致意道:
“下午好,月亮先生。请稍后再提问,现在是愚者先生的时间。”
她转而看向‘愚者’,补充道:
“愚者先生,很抱歉,因为三大教会和军方在对贝克兰德进行清理,我没能拿到后续的罗塞尔日记,还请您再等待一周。”
听到两人的对话,佛尔思一下惊醒,忙望向青铜长桌最上首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有收到三页罗塞尔日记。”
毫无疑问,背靠亚伯拉罕家族的‘魔术师’小姐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取代‘正义’小姐成为了他最稳定的罗塞尔日记提供者,这很不错!克来恩心情相当不错,轻轻颔首道:
“很好。”
罗塞尔日记?‘月亮’埃姆林觉得自己好像又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在他疑惑的目光里,佛尔思具现出三页日记,将它们传递给了‘愚者’先生。
第一页是没什么营养的内容,但也让克来恩得知‘猎人’途径在序列4,女人会变性成男性——这和魔女序列刚好完全相反,不同的是一个在序列7变性,另一个在序列4变性。
克来恩若有所思,将日记翻到第二页:
“五月五日,那个不可说的组织又一次召集成员聚会。
“我每次都为他们召集成员的方式感到震撼,这简直是奇迹,不,神迹。
“经过前面的观察,我在这次聚会上提出了一些问题,比如亵渎石板上所有序列0的名称都位格足够,只有红祭司显得独特,不够高大上,坐在我旁边的老先生告诉我,红指的是战争之红,祭司可以理解为力量本质的祭祀者。
“有人反对他,相信红祭司的祭司是指最初那位造物主的祭司。
“我倾向于前者,于是小声询问起那位老先生的名字,我并不清楚这里每一位成员的身份,极端地说,甚至只知道其中一部分。
“那位老先生笑眯眯回答我,他说他叫赫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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