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4日,专列抵达第利斯。
即便中途遭遇意外,有两名圣者潜入列车实施破坏,但这并未影响蒸汽教会原定的计划。就和在康斯顿时一样,专列依旧选择在第利斯城停留一天,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再次启程,并最终于1月17日抵达特里尔。
至此,这场为期一周的旅程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这里就是特里尔吗?”
奥黛丽坐在窗边,目光有些好奇的望向窗外的城市:
那是一座充满阳光的大都市,位于来恩河、塞伦左河夹处的地带,风光明媚,玫瑰品种众多,人文艺术发达,是画家、音乐家、小说家的圣地。那是因蒂斯的首都,那是罗塞尔大帝改建后的,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世界性大都市……
奥黛丽不止一次在书中看到过类似的描述,而在她看的那些书中,大部分故事的女主角都是以特里尔的贵族小姐为原型,其中尤其以已经没落的前因蒂斯王室索伦家族最受欢迎。
奥黛丽也曾因此对这座城市充满憧憬,直到她成为一名真正的非凡者,这些事情对她的吸引力几近于无,已经远没有当初初次在纸上阅读时的惊艳与向往。
当然,奥黛丽虽然从未来过特里尔,但也并不是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
前因蒂斯共和国驻鲁恩王国大使贝克朗,在其担任大使的那几年里,经常在使馆举行舞会,邀请鲁恩王国的银行家,大工厂主,大慈善家,以及其他有名的富豪与大律师参与,并随机给某些次一级的商人机会。
这样的氛围里,他会给客人们讲特里尔的繁华和开放,讲因蒂斯共和国已经不再由贵族主导,银行家、工厂主、律师等人群才是国家的主人,他们直接和间接包揽了大部分议席,决定着国家政策的走向,享受着真正的自由,拥有崇高的地位……
这种行为无疑是对鲁恩王室与贵族权柄的挑衅,但无论是王室还是贵族对此都没有过任何过激行为。
一来是因为贝克朗身为因蒂斯共和国大使,他所代表的是整个因蒂斯共和国,对他出手就相当于对整个因蒂斯共和国宣战。二来则是因为,贝克朗的这种鼓动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决定这个世界未来走向的从来都不是贵族和王室,而是超凡力量,是非凡者!
历史教材上清楚地记录了罗塞尔为因蒂斯留下的浓墨重彩:
罗塞尔·古斯塔夫以上校的身份平复了叛乱,顺势政变,将因蒂斯王国改为共和国,自任执政官。
之后19年里,他改革法典,鼓励发明,为工业革命保驾护航,极大地提升了国力,并南征北战,将伦堡、马锡、塞加尔等国纳入保护,让弗萨克帝国、鲁恩王国、费内波特王国这三个北大陆强国相继低头。
在担任执政官即将满20年的时候,在1192年的年底,罗塞尔将共和国改为帝国,自称凯撒。其后不到六年,他陨落于白枫宫,结束了第五纪到目前为止最传奇的一段历史。
普通人只能从中看到罗塞尔大帝传奇且励志的一生,从一个没落贵族,成为了一个庞大国家的掌权者,甚至让这个国家三度因其变更政体!
但在奥黛丽的视角,她能看到的东西比普通人要多得多。
比如因蒂斯王国与鲁恩王国上千年来领土一直都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哪怕罗塞尔大帝时期能暂时压倒鲁恩王国,但也没有强到能将鲁恩王国直接吞并,也就是说两国的国力其实相差无几。
而在鲁恩王国,一名上校至少是一名序列5的非凡者——
这是奥黛丽从自己的哥哥阿尔弗雷德那里得到的情报,阿尔弗雷德正是一名上校,同时也是一位序列5的非凡者。
这意味着,当初发动政变时的罗塞尔大帝至少是一位序列5的非凡者,甚至大概率是一位序列4的半神!
没有这样的实力,罗塞尔的政变根本就不会成功。
甚至就算有‘半神’的实力,罗塞尔的政变能成功也不是靠他自身的实力,而是靠的正神教会支持!
因蒂斯共和国能不能政变,政变到什么程度,由谁来政变……所有的这一切,都得看正神教会的态度。
而罗塞尔大帝发明了蒸汽机,改良了帆船,创造了大量前人所难以想象的发明,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也在当时的‘工匠之神’教会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甚至在其统治期间,工匠之神教会还得到第五纪以来第一份公开的神谕,将‘工匠之神’的称呼改成了‘蒸汽与机械之神’。
罗塞尔大帝与蒸汽教会的关系,由此可见一斑。
其所发动的政变,也母庸置疑的得到了当时整个‘工匠之神’教会的支持。而因蒂斯共和国的另一正神教会,永恒烈阳教会虽然未必会如当时的‘工匠之神’教会那般全力支持罗塞尔,但大概率也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从鲁恩王国就能看出,三大正神教会和王室并非一条心,甚至彼此还在互相勾心斗角。鲁恩王国是这样,其他国家也肯定好不了多少,永恒烈阳教会和统治因蒂斯上千年的因蒂斯王室也不可能没有矛盾。
而罗塞尔这样一个‘毛头小子’上位,正好可以帮永恒烈阳教会重新洗牌。
两大正神教会的默许甚至是支持,才是罗塞尔大帝能够成功政变的根本原因!
这一点也并非单纯的源自猜测,而是有事实支持。毕竟就算罗塞尔大帝两度变更政体,两大教会也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示过反对。所以答桉其实很明显——
因蒂斯之所以会从‘王国’变成‘共和国’,并非因为这个国家有多么开放和自由,仅仅是因为促使其从‘王国’变为‘共和国’的人叫罗塞尔·古斯塔夫,因为他有着远超因蒂斯王室和其他贵族的强大力量支持!
哪怕罗塞尔大帝最终以失败告终,那也是因为他遭遇了背叛,被永恒烈阳教会、原因蒂斯王族索伦家族和其他贵族联手刺杀,陨落于白枫宫。蒸汽教会在这起事件中没有露面,其实也已经彰显其态度:对于罗塞尔的死,蒸汽教会也是默认的。
甚至就算因蒂斯已经从‘帝国’改回‘共和国’,就算他们对外如何宣称自己如何开放民主,宣称因蒂斯不再由贵族主导,银行家、工厂主、律师等人群才是国家的主人等等……
但在事实上,这个国家的本质还是由‘贵族’所主导。
这一点,从霍尔家族在因蒂斯的那些亲戚的近况就能看出来。
与霍尔家族联姻时,他们是贵族。
因蒂斯从王国变成共和国时,他们还是贵族。
因蒂斯从共和国变成帝国,又变回共和国,兜兜转转改了数次政体,但他们始终是贵族——
遍数因蒂斯前后两次共和国的历史,从头至尾都没有废除贵族制度,只是不再分封新的贵族。毕竟因蒂斯没有了国王,自然就不会有新的贵族诞生。
可这非但让贵族们因此没落,反而让贵族的地位愈发崇高!
不再有新的贵族诞生意味着贵族阶层将不再有后来者,意味着现有的贵族将永远处于垄断地位。甚至就连索伦家族,至今也依然是因蒂斯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
哪怕他们已经不再是因蒂斯的最高统治者、不再是王族,可他们依然是贵族,依然享有崇高的地位和权利,或明或暗的延续着他们的统治,只是权势大不如前,不再向以前身为王族时一样一手遮天,而是要与其他贵族进行妥协和共治。
这个国家看上去与鲁恩王国截然不同,可本质上却又是那样的相似。
奥黛丽的眼神有些复杂,在心底低声道:
“明明是看待同一件事,但不同的经历真的会让人有不同的视角。”
小时候的她会对因蒂斯共和国产生向往,长大了些会害怕,害怕‘共和国’体质会导致自己的家族没落,害怕父亲会因此愁容满面。而现在的她,对这一切的理解又与以往截然不同。
才冒出这样的想法,奥黛丽忽然又一把握住胸前的红宝石项链,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头。虽然大部分时候她都可以控制的很好,可还是偶尔会不小心受到‘谎言’的影响,不受控制的思维发散。
黛丽小口做了次轻缓的呼吸,借助冥想让自己完完全全平静了下来。
直到这时,她才重新看向窗外。
因蒂斯以开放着称,其建筑风格也与鲁恩王国有很大迥异。
鲁恩王国更重视保存建筑的原始风貌,因此贝克兰德建筑大都低矮,样式也与几百年前没有太大区别。而在特里尔,放眼望去四处都是钢筋混凝土的高楼大厦。
虽然康斯顿也有着大量钢筋混凝土的建筑,但那些大都是工厂,并不会让人产生美感。而特里尔这里的建筑大都是居住与商用,各种不同风格的新式建筑层出不穷,让人目不暇接。
虽然有些建筑的模样会让人有些不适,但人们总会在众多建筑中找到自己喜欢的风格。
最重要的是,和常年被雾霾笼罩,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太阳的贝克兰德不同,特里尔的阳光真的很温暖。窗外射来的阳光暖洋洋的,让少女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午睡的冲动。
但在此之前,还有另一个小小的问题……
奥黛丽的眼中闪过一丝疑问,低声喃喃道:
“我们不进站吗?”
列车已经环绕半个特里尔转了一大圈,这固然可以让她更好的欣赏这座城市的原貌,却也让她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一丝困惑,因为按理说列车早该进站了才对。
面对少女的困惑,余尽摇摇头道:
“列车会直接去蒸汽教会的总部圣堂,不会在城内停靠。”
“直接去圣堂?”
奥黛丽有些意外,因蒂斯共和国难道在蒸汽教会的圣堂前也设置有车站吗?
这个疑问在少女心中并未持续太久,因为远处已经传来了浩大的钟声。
奥黛丽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是上午十二点。
而透过窗户,远处的教堂已经在视野中浮现,那就是蒸汽教会的圣堂,圣罗塞尔教堂。
哪怕奥黛丽从未来过这里,但她却一眼就认出了它。这并不是因为她看过这座教堂的照片,而是因为这座教堂长得实在是太有特点……
当!当!当!
一连十二下钟声响起,白色的蒸汽从圣罗塞尔教堂顶端的根根烟囱里喷了出来,赞美的圣歌伴随着巨大齿轮和杠杆的转动,回荡内外。
在这神圣的一刻,教堂前的广场上,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在这神圣的一刻或闭目祈祷,或安静倾听,无论是不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徒,唯有被喂养的白鸽们,同时振翅飞起,冲向半空。
是的,这就是蒸汽教会的圣堂——
会喷蒸汽,会转杠杆,鸣大钟,与其他教会的教堂截然不同,但又很好的诠释了‘蒸汽’二字。
各大教会的教堂大都以幽静为首要目标,因为教堂是神圣的祈祷场所,信徒们必须在幽静的环境中才能进行虔诚的祈祷。而蒸汽教会则截然相反,他们以喧闹为荣,越是热闹的蒸汽教会越受爱戴。
而蒸汽教会的这些传统,也都是从罗塞尔大帝时期兴起的,并且获得了蒸汽与机械之神的赞美,所以这座圣堂才会被冠以罗塞尔大帝的名字,以此纪念他为新生的蒸汽教会做出的卓越贡献。
终于,在浩大的钟声彻底停止之前,专列终于缓缓停靠在圣罗塞尔教堂前。
对于其他教会而言,他们会尽可能将教堂搬到远离轨道的地方,以避开列车行驶时的喧闹声。但对于蒸汽教会而言,这样的却喧闹恰好好处,反而被认为是取悦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一种方式。
列车缓缓靠近广场,却依旧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
而列车前方延伸的轨道,一直通向教堂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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