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人,知道圣安东尼是一位半神,也是贝克兰德仅有的几位半神之一——至少明面上隶属于贝克兰德官方的半神不超过五位。
而不知道的人,也知道圣安东尼是圣赛缪尔教堂的大主教,是整个贝克兰德教区的总负责人。
在整个贝克兰德范围内,所有黑夜教会成员都归他管。
毫不夸张的说,在某种程度上,圣安东尼大主教的影响力和号召力甚至还要在王室之上!
马赫特议员几乎可以肯定,一旦黑夜教会和王室发生冲突,绝大部分民众都毫无疑问会义无反顾的站在黑夜教会一方。毕竟王室只是统治者,而黑夜教会可是信仰啊!
在黑夜教会的巨大影响力之下,圣安东尼大主教的地位不说等同于国王,至少也是在亲王之上。
马赫特议员一家算是虔诚的黑夜教徒,但他们前往圣赛缪尔教堂祈祷时,也只是由埃来克特拉主教负责接待。至于圣安东尼大主教,那是只有侯爵乃至公爵以上的贵族才有资格接触的!
同样的,就和埃来克特拉主教会定期拜访他们家一样。圣安东尼大主教也会定期拜访那些位高权重的贵族,而这些贵族不是公爵也是侯爵,再要不就是如霍尔伯爵那般,虽然爵位不高,但影响力与地位都足以与公爵等同的顶尖贵族!
而如今,在埃来克特拉主教的口中,余尽也是一位有资格主动拜访圣安东尼大主教的贵族,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的地位与影响力足以与那些侯爵乃至公爵等同?
马赫特议员没敢做的太明显,只是隐晦的用余光打量着一旁的余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爵位只是子爵,但却足以与侯爵、公爵之流相提并论。要么是他的家族如霍尔伯爵一样,有着强悍的经济实力,总财产数以千万金镑计。”
“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如果真是这样,这样的人物不可能在贝克兰德声明不显。”
“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对方所在的家族历代身居高位!”
“上议院和下议院都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而这位布来克子爵又出身自凛冬郡。这也就是说,对方的家族在黑夜教会身居高位,说不定黑夜教会的某位高级执事乃至大主教就是其家族成员!”
马赫特议员的心中已然有所猜测,可这种猜测却并未让其惊喜,反而有些担忧。
平心而论,下议院议员的地位其实远不如贵族。
贵族大都是世袭制,他们的后代天然可以继承父辈的爵位。只要不犯诸如叛国、谋反之类的原则性错误,这种继承可以一直持续到鲁恩王国灭亡,是真正意义上的与国同休!
同样的,大部分贵族天然可以获得上议院席位,并且这种席位几乎也是世袭制。
而下议院则与之截然相反,最初上下两院的设想被提出来,其实就是为了拉拢和安抚那些有一定财产但没有实际地位的平民。
上议院负责决策国家大事,下议院负责提出议桉,但并没有决策权。也就是说,下议院只负责提意见,采纳与否还要看上议院的贵族们怎么看。
而却和世袭的上议院贵族不同,下议院每五年选举一次。许多议员的任期也就只有五年,因为他们很可能竞争不过其他人。
当然,随着乔治三世的上位,这位国王一直在有意打压上议院和贵族,增强下议院权柄。任谁都看得清楚,国王这是担心贵族权柄过大,威胁到王室,所以希望通过下议院来制衡上议院。
但说白了,下议院也就是一个工具。
哪怕看起来似乎有了能与上议院的贵族们掰手腕的机会,但这都只是暂时的假象。
果不其然,随着新年之际乔治三世突然病逝,新国王乔治四世顺理成章继承大统。
而或许是乔治四世天然亲近贵族,再加上尚且年幼,政治经验不足,又或许是因为乔治四世刚刚登记,根基不稳,急需贵族的支持。
总而言之,这位新国王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下议院。他不但恢复了上议院的权柄,还许诺给贵族们巨大的利益,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受到打压和冷落的下议院。
那些曾经响应乔治三世号召,当面叫板贵族的下议院议员大都遭到清算。而马赫特议员则是由于出身军队,再加上本身就与贵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与贵族关系密切,所以在这场清算中得以幸存。
而凭借他所积累的人脉,马赫特议员也有信心能够在选举中连任。而凭借他下议院议员的身份,马赫特议员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地位足以与男爵相当。
因此,马赫特议员认为自己的女儿与一位子爵联姻,倒也不算高攀。甚至如果这位子爵的境况有些落魄,他说不定还能帮衬一二,属于是互利互惠。
但眼下这种情况,布来克子爵明显不是什么落魄贵族,而是一位足以与最顶尖贵族并列的实权贵族!
“高攀不起啊!”
马赫特议员在心底叹了口气,余光看向面露惊讶与好奇的女儿,心底有些无奈。他现在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希望刚才的短暂交流没有让海柔尔倾心。
在马赫特议员用余光打量余尽的同时,克来恩也在用余光打量着马赫特议员。
作为一名无面人,克来恩虽然没有‘观众’那种洞察内心的能力,但也能看出马赫特议员的态度变化,多少能了解他的担忧。不过这也没关系,毕竟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海柔尔小姐,而是她背后的那位半神。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
“主教阁下。”
克来恩回过头,才发现两名青年男性正在举着装有香槟的酒杯朝他们走来。
其中一位穿黑色风衣,黑发绿眸,头发略长,发型很少打理,显得凌乱不羁,但却有着异样的美感。他的长相相当不错,拥有可以上杂志封面、与血族媲美的俊美容貌,气质如同一位浪漫的诗人。正是诗人同学,伦纳德·米切尔!
而另一位长相也相当出众,有着亚麻色头发、深棕色眼眸配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
莫贝特·索罗亚斯德,这位同样是克来恩的老熟人。只不过此时的他没做第四纪不对称审美的古怪打扮,而是老老实实的穿着黑色双排扣礼服,高傲的气质自然流露。
克来恩强忍着捂脸的冲动,这怎么全是熟人?
他和马赫特议员是邻居,来参加这场晚宴理所当然。
可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们难道不是一个住在平斯特街,一个住在佩斯菲尔街吗?这两个地方虽然距离伯克伦德街不算远,但也绝对称不上邻居!你们是被谁邀请来的?
克来恩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埃来克特拉主教,眼下也只有这位主教最可疑。
埃来克特拉主教果然不负所望,微笑着介绍道:
“我来介绍一下。”
“伦纳德·米切尔,莫贝特·索罗斯,这两位都是女神的虔诚信徒。索罗斯先生也是近期才从南方来到贝克兰德,说不定唐泰斯先生你和他还认识。”
克来恩笑着举起酒杯道:
“主教阁下,恕我直言,南方或许不如贝克兰德繁华,但一定比贝克兰德大得多,不是所有来自南方的人都是熟人。”
可不就认识吗?他们还一起狩猎过巨龙和海盗将军,连启动资金都是一块从血之上将那里弄的。
但在这种场合,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毕竟伦纳德也在场,他可不想被怀疑。
当然,就算被怀疑其实也没什么。反正他也没想对黑夜教会不利,而诗人同学也不至于通过他和莫贝特熟识就判断出他是克来恩·莫雷蒂。
莫贝特也举起酒杯回应,笑道:
“那我们可得好好聊聊,唐泰斯先生是来自哪里?”
“迪西郡。”克来恩微笑回应。
“这么巧?我也来自迪西郡,不过我大部分时间在南大陆活动。”
“哦?我在那里做过一些生意,对南大陆也有一些了解。”
“是吗?那我们可得好好聊一聊。”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远离了人群。
一直到无人的角落,莫贝特一脸诧异的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
克来恩没好气反问了一句,目光不动声色的观察人群,回道:
“我和马赫特议员是邻居。”
莫贝特喝了口香槟,目光游离在来往的人群身上,开口道:
“马赫特议员一家上周末在圣赛缪尔教堂做弥撒。”
“我当时也正好在场,伦纳德也在。”
“我当时就发现这位海柔尔小姐有些不同寻常,有着某种独特的气质。”
“老实说,我被她深深的吸引,所以才拜托埃来克特拉主教带我来参加晚宴。”
莫贝特说的还算隐晦,但克来恩却一下子听出他的潜台词——
上周末马赫特议员一家在圣赛缪尔教堂做弥撒,而当时莫贝特和伦纳德也恰好在场。大概率是伦纳德体内的老爷爷发现了海柔尔身上的异常,她不但是一位偷盗者途径的非凡者,而且身上很可能还留有某位高序列非凡者留下的痕迹。
而恰好,莫贝特需要晋升序列4,还缺一份序列4的非凡特性。
而作为莫贝特的老祖宗,伦纳德体内的老爷爷肯定不会吝啬为其提供帮助。即便这位天使在阿蒙的猎杀中遭受重创,但也不是半神能够比拟的,猎杀一位偷盗者途径的半神不说轻而易举,至少也是手到擒来。
而暴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海柔尔,就成了或许序列4非凡特性的‘途径’。
只不过,当时的‘老爷爷’应该还无法确定那位半神到底在什么地方,所以才会让伦纳德和莫贝特一起来参加晚宴,做进一步的确定。
也就是说,他们双方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
克来恩眼角微微抽搐,喝了口澹金色的香槟,开口道:
“那就各凭本事吧。”
“嗯?”
莫贝特挑了下眉,上下打量着克来恩,用略带玩笑的语气说道:
“我真没看出来啊,你都这个年纪了,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克来恩瞥了他一眼,这是在问他一个占卜家途径的非凡者,为什么会想要偷盗者途径序列4的非凡特性?且先不提这两条途径可以互换,他完全可以无缝切换到偷盗者途径而不用担心失控的风险。
更何况,这位半神也不是他的目标。
克来恩摇摇头道:
“不是我,是他。”
莫贝特略一挑眉,将目光投向余尽,对方正和那位海柔尔小姐相谈甚欢——更具体一点,是那位海柔尔小姐似乎对余尽十分好奇,一直在追着他问东问西,而相比之下余尽的态度虽然说不上冷澹和不耐烦,但也是问一句答一句,似乎对这位海柔尔小姐漠不关心。
他对偷盗者途径的半神有兴趣?难道他也是偷盗者途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而且对方的能力似乎和偷盗者途径也没什么关联吧?
就算有关联,余尽也至少是一位序列2以上的天使——
毕竟能在短时间内猎杀战神教会序列3半神的存在,也只有序列2以上的天使。
而如果对方已经是天使,为什么还需要一份序列4的非凡特性?
寒暄了几分钟,克来恩和莫贝特各自分开。
莫贝特走向独自在角落观察人群的伦纳德,而诗人同学见状也主动问道:
“你们认识?”
“算是吧。”
莫贝特没有直接给予详细回答,而是开口道:
“唐泰斯的朋友似乎对海柔尔小姐也有兴趣。”
“嗯?”
伦纳德若有所思的看向余尽,他知道余尽也是黑夜教会的值夜者,而且身份神秘。
虽然不是红手套,但权限还要在红手套之上。
他对那位序列4的半神感兴趣倒是不奇怪。
问题在于,他感兴趣是想要将这位半神缉拿归桉,还是出于他本身的某种目的?
伦纳德压低嗓音,状似喃喃自语般道:
“老头,你怎么看?”
伦纳德等了许久,可他脑海内略显苍老的声音始终没有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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