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隐听到扫地僧的这一番话，并不觉得扫地僧会有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妥。
扫地僧钻研佛法多年，武功高强，佛理精深，在大宋江湖之中，论武功论佛法几乎没有人可以和扫地僧相提并论。
如果有朝一日扫地僧立地成佛，破碎虚空而去，霍隐也不会感到吃惊或者是意外，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扫地僧这等强者的身上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偏偏扫地僧苦苦修佛多年，始终未能等到破碎虚空的那一日到来。
而在听闻别人成仙亦或者是破碎虚空的消息之后，扫地僧的心态难免受到了一些影响。
而这一瞬间的失衡，一念之差，便是天堂地狱的分别。
简单来说，扫地僧心态崩了。
“不该如此啊。”
霍隐摇了摇头。
扫地僧身为佛门高僧，应当心坚如铁才对，怎会如此轻易就崩溃了呢？
这其中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忽然之间，霍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扫地僧，问道：“虚竹何在？”
扫地僧的脸色微微一变，却是沉默着，没有回答霍隐的问题。
霍隐看着扫地僧那骤然变得冷酷阴沉的脸庞，立刻便意识到，真正让扫地僧佛心崩溃的不是他也不是令东来，而是后来者居上的虚竹！
他看着沉默的扫地僧，又问道：“虚竹何在？”
扫地僧面对霍隐的一再追问，望着霍隐的目光顿时变得极为阴鸷。
他冷声回答道：“虚竹是贫僧的弟子，何德何能，又怎能比贫僧更早参悟精深佛法，破碎虚空！”
是的，真正让扫地僧心态失衡的不是霍隐这位青莲仙君，也不是令东来这个无上宗师，而是他的亲传弟子虚竹！
当初扫地僧在收下虚竹为弟子的时候，虚竹还是一个懵懵懂懂，虎头虎脑的小和尚，武功微弱不值一提，对佛法的理解更是粗浅。
而在他的悉心教导之下，虚竹很快便成长起来，在最初时他看到虚竹的成长也是十分欣慰的。
因为他认为等到他破碎虚空之后，虚竹已经有资格接替他成为少林寺的守护者。
可是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虚竹这个弟子竟是比他更早顿悟，更早的有了破碎虚空的预感！
当听到虚竹对自己说出此事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的接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现实，但是他做不到！
因为他一旦接受了这个现实，那么他这修了近百年的佛，高深的武功，就都彻底成了笑话！
他比不过举世罕见的霍隐，比不过同时代的令东来，甚至连自己的弟子都比不过，难道这一把年纪全都活到了狗身上不成？！
面对这样一个不公的现实，他选择做出改变！
既然不能立地成佛，那便立地成魔！
霍隐看着那一缕一缕从扫地僧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黑色魔气，又是一声轻叹。
果然不出他所料，真正对扫地僧入魔产生影响最大的人就是虚竹这个弟子。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很多人心中对后辈们的期望，但是不管是什么人在被一个亲手教导出来的晚辈超越的时候，心中多多少少都是会有些不是滋味的。
有人欣慰，自然也就会有人难过。
如果没有他成仙的消息，没有令东来破碎虚空的事情，也许扫地僧可以接受虚竹比自己更早一步破碎虚空的事情。
但是当这些事情接踵而至时，扫地僧内心积累的负面情绪就再也压抑不住，疯狂的爆发了出来！
这无关佛法精深还是粗浅，也无关武功高强还是弱小，更无关佛心坚定还是脆弱，这只关乎于人性，得道高僧也难逃人性的考验！
想到这些，霍隐望着扫地僧的目光不禁变得有些复杂，问道：“为何不能再多坚持一段时间？你怎么就知道下一次破碎虚空的人不是你呢？”
扫地僧冷冷一笑，阴沉沉的说道：“破碎虚空？那有什么好！贫僧自立佛国，自立佛祖，又何必再去追求什么破碎虚空！”
如今这少林寺便是他的佛国。
他会一步一步，慢慢将佛国扩张，直至笼罩整个世界！
等到那个时候，他便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佛祖，唯一的主宰，所有人都要生活在他建立的佛国之中，是举霞飞升还是沉沦人间，全凭他来做主！
霍隐听到扫地僧这一番话，摇了摇头，说道：“自欺欺人罢了。”
扫地僧创立佛国，要做这佛国的佛祖，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无法破碎虚空的事实，用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和嫉妒的一种慰藉罢了。
看似不屑，实则是渴望而不可得。
若是此时摆一个可以破碎虚空的机会在扫地僧的面前，他相信扫地僧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这所谓的佛国，选择破碎虚空。
大概这就是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
扫地僧听到霍隐说自己自欺欺人，脸色不禁变得更加阴沉。
他目光锐利的盯着霍隐，问道：“霍施主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霍隐指了指那些如同木偶一般呆立在广场之上，却是满眼惊惧的江湖人士，又指了指这看似恢弘大气的佛国，说道：“我来此，一是为了救人，二是为了救你。大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扫地僧闻言摇了摇头，说道：“霍施主，贫僧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要咄咄逼人？”
若是没有了佛国，没有了这些佛门弟子，他这佛祖岂不是又成了一个笑话？
他已经当了一次笑话，绝不愿再成为第二个笑话！
霍隐见此情景，摇头道：“多说无益。”
眼下他想要通过劝说来让扫地僧回头是岸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一战，以武力压服扫地僧，才能再继续交谈下去了。
扫地僧闻言阴恻恻一笑，说道：“多说无益？那便让本佛祖看看霍施主这位仙君究竟有什么本事吧！”
说话间，扫地僧坐下黑莲台缓缓升空，朝着那满是灿烂光霞的天空飞去。
而在升空的过程当中，扫地僧的容貌也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他那光洁的头顶之上，缓缓生长出一缕缕乌黑的头发。
他身上那灰色的僧衣，也变成了黑色的长袍。
苍老的容貌渐渐变得年轻、英俊，褪去了胡须。
在他的身后，灿烂霞光之中，缓缓浮现出一轮黑日，散发出滚滚魔气，几乎要遮蔽了整个苍穹！
扫地僧的身上也随之散发出恐怖的魔威，笼罩整座佛国！
这一刻，佛国之中，那数以千计的僧人齐齐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身朝向苍穹之上的扫地僧，双手合十，齐声道：“恭迎佛祖！”
随着话音落下，这数以千计的僧人身上的僧衣也随之变成了黑色。
不仅如此，那供奉在大雄宝殿之中的佛祖金身也变成了扫地僧如今的模样，一袭黑衣，满头乌发，面容英俊桀骜，冷酷阴沉！
下方的后院广场之中，如木偶一般的众人此时也被迫抬起头来，如蝼蚁一般仰望高高在上的扫地僧。
他们看着模样大变，浑身上下魔气森森的扫地僧，脸上都是不由得露出一抹浓浓的惊骇之色。
他们行走江湖多年，也见过不少的大场面，但是少林寺一行所有的遭遇，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原本在这佛国之中满面慈悲为众人剃度的扫地僧已经足够骇人，而当看到扫地僧彻底魔化，变成了这无法无天的妖魔，众人更是被吓得肝胆俱裂！
这等妖魔现世，何人可敌？
就在众人如此想的时候，化作黑暗佛祖的扫地僧已经将目光看向霍隐，沉声问道：“霍施主，你觉得本座的佛国如何？”
霍隐缓缓站起身来，摇头说道：“可惜可惜。”
扫地僧闻言大怒，佛国颤动，下方寺院之中，数百名僧人飞升上天，一个个皆是面容大变！
有人坦胸露肚，满面狰狞笑容，躺在黑云之上，煞气森森！
有人立于黑云之上，手持破碎玉瓶，瓶中插一支枯萎的柳枝，邪恶之意弥漫苍穹。
有十八人聚在一起，赤裸上身，漆黑如铁！
还有其他穿着服饰各异，形态不同之人立于黑云之上，展现出狰狞面容，阴气森森！
此时的苍穹之乱，那众星拱月的景象，怎一个群魔乱舞能形容！
扫地僧起身，俯瞰霍隐，沉声道：“霍施主，是否还觉得可惜！”
大喝声中，扫地僧突然放开了他对后院广场上众人的压制。
可就在他放开对众人的压制之后，众人却一个都没有逃走，而是陆陆续续跪伏在了地上！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则是因为在这佛国之中，扫地僧的魔威太甚，众人根本无法抗衡这等如天倾一般的恐怖威压，唯有跪伏在地，方能得到解脱！
即便有人勉强站立，却也无法挺直腰背，不然必定是要在这魔威之下爆体而亡！
扫地僧看到下方的景象，脸上露出一抹张狂的笑容，大声道：“霍施主，你看到了吗？本座给了他们自由，但是他们的选择却是臣服！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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