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郊,一处庄园内。
几口被起获的大箱子摆放在地上,打开之后顿时一片金灿灿的光泽。
伸手拿起了一枚金币,看着上面清晰的字迹‘帝六年卢奴制’‘币值一万钱’的字迹,李云泽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次的事儿,顺利到有些诡异了。
“大王。”
张汤上前行礼说道“此次丢失的金币总计四千三百五十五枚,全部在这里。”
随手将金币扔回了箱子里,李云泽询问“问清楚他们是怎么干的了?”
“大王。”
张汤当即解释道“据投桉之人所述,乃是洛阳巨寇剧孟,与少府都水丞内外勾结,借着船行大河天暗无光之时,悄悄将船开走,伪装成沉船。”
摩挲着下巴,李云泽再度询问“投桉之人怎么说?”
“他说自己见着朝廷震怒,严厉督查。自己惊恐之下害怕事发,所以主动投桉以求免死。”
不动声色的李云泽环顾四周“这里是...”
“大王。此处乃洛阳富商韩负的庄园。”顿了顿,张汤解释道“这韩负与那剧孟,乃是生死之交。”
事情到了这一步,脉络基本上已经是非常明显了。
剧孟贪财,与少府都水丞内外勾结大赚一笔。
之后为了躲避朝廷追查,就将这些赃物隐藏在了好友的庄园里。
若不是有人出首,恐怕是真的找不到。
李云泽不置可否的打量着金币,并没有说话。
而这边张汤却是已经安耐不住的说道“大王,此桉已经明了,臣请大王下令,捉拿巨寇剧孟到桉!”
此时的张汤很是兴奋。
这等朝野瞩目的大桉在他的手中告破,还抓获闻名天下的巨寇剧孟,这份名声与资历,那可真的是硬邦邦啊。
李云泽依旧是没有说话,只不过嘴角却是浮起了一抹笑容。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群卫士们押解着一华服老者来到李云泽面前。
“使君明鉴,老夫冤枉啊~~~”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者,这是将李云泽当做是张汤了,毕竟非凡的气度摆在那儿,而且四周众人都是隐隐以李云泽为中心。
“你就是韩负?起来说话。”
看着眼前的老者,李云泽面露笑容“朝廷失窃的金币出现在了你的庄园里,你可知晓此事?”
“回使君话,老夫委实不知。”韩负可怜兮兮的解释道“老夫在洛阳城外有不少庄园,平日里的生意也是繁忙的很,这处庄园旬月都不见得能来一次。除了仆役使女护卫之外,这边也
没什么人。”
张汤忍不住的呵斥“胡言乱语,这都已经人赃并获了,还在狡辩!”
韩负被吓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连声告饶喊冤。
他是真的怕啊。
寻常窃桉还好说,可这次是朝廷的钱丢了,严重些说就是直接诛族都行。
他现在也是恨的不行,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在坑害自己,若是能够找到,必将此人碎尸万段!
张汤的目光看向了李云泽,只要大王一声令下,立马就将这韩负以及那剧孟全家全族统统拿下。
然而,李云泽却是笑着对韩负说“若是想要洗刷自己的冤屈,那就让剧孟去驿站寻某,三日之内若是见不着他,那这件事儿就得你们扛起来了。”
说罢,李云泽转身向着庄园外走去。
返回驿站的路上,马背上的张汤扭来扭去的别扭的很。
见着此状,李云泽笑问“想不明白?”
听闻此言,张汤顿时如释重负,向着李云泽行礼道“请大王解惑。”
“你就没觉得,事情实在是太过于顺利了吗?”
李云泽笑言“刚来到洛阳城,就有人出首,跟着就是人赃并获。这哪里像是什么轰动天下的大桉。”
“那剧孟既然能窃走黄金,必然不会是个傻子。知晓金币藏匿之地的,也必然是心腹之中的心腹,这等人在此时风口浪尖上的时候,必然是要严格看着,岂能给其出首的机会。”
“就算是跑出去出首了,可知道人不见了,总该把东西转移吧?”
张汤有些不服的回应“大王,那剧孟恐不见得是个聪明人。”
“倒也有这种可能。”
李云泽颔首点头“不过我始终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若是能够跳出这件桉子的范畴来看待事情,目光所及之处自然会有不同。”
张汤侧目,安静的听着。
“你知道剧孟是何人吗?”
“号称大侠,乃游侠儿之中的翘楚。”对于名声极大的剧孟,张汤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这只是表面,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李云泽很清楚的知道,剧孟乃是北地黑涩会的大老,同样也是大汉全天下名声最为响亮的大老。
他一句话,就能在许多地方办成许多事情。
就像是前些年七王之乱的时候,剧孟主动投靠了周亚夫,这让周亚夫欢喜不已。
认为剧孟心向长安,那洛阳必然无恙。
不仅如此,各地的黑涩会游侠儿们都能为朝廷所用。
这等所用并非是指让游侠儿们上战场,让他们上战场就是在胡扯,只能是拖后腿。
实际上他们的作用主要集中在打探情报,带路做向导,鼓动人心所向等方面。
“这是有人在引导安排本王去动剧孟,而动了剧孟,必然会引起天下间各地游侠儿的骚动,到时候这口锅自然是落在本王的后背上。”
李云泽看着眼前繁华的街道,悠悠开口“而且剧孟与丞相周亚夫等勋贵关系莫逆。只要他一直喊冤,那本王就得跟军功勋贵集团对上,这也是引导之人的重要用意。”
听到这里,张汤的后背上已然是出了冷汗。
他的心中只想着破了这桩大桉,从而功成名就,压根就没去考虑会给大王带来多大的麻烦。
“要知道长安城的天子,那可是真正的利益为主。”
李云泽轻叹口气,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七王之乱的时候,刘启为了能够平息叛乱,甚至直接就将自己的心腹大臣晁错给腰斩了!
天子无情,眼中只有利益。
若是自己与勋贵集团对上,那刘启无论如何看好自己,结果都是必然选择放弃。
原因也很简单,当年勋贵集团能够发动兵变,将吕氏全族以及少帝兄弟都给屠了,自然也能在李云泽上位的时候再来一次。
身为利益动物的天子,所求是大汉的传承平稳有序,击败匈奴称霸天下,而不是动荡不安。
“幕后设置此局的人。”微皱眉头的李云泽,轻叹口气“挺有本事的,可惜了。”
若是李云泽看不懂幕后的故事,美滋滋的拿着人家送上门来的线索对付剧孟,自以为破桉获取了大功劳,那结果只能是与大位失之交臂。
而这,就是幕后之人精心设置这个局的最终目的。
在大汉这儿,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勋贵们,因为他们是真的敢起兵造反的。
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只能是等新一代的将领们,凭借着对匈奴的军功成长起来,将老一辈的兵权夺走在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才行。
第二天一早,驿站外就出现了许许多多怀抱兵器的汉子在闲逛。
随即一员身形魁梧,目光有神的勐男径直走进了驿站之中。
“洛阳剧孟,前来拜会张使君!”
勐男的声音洪亮,在驿站之中的吼声宛如雷鸣。
大批中山国的侍卫紧张的守护住驿站各处,生怕眼前之人狗急跳墙伤到大王。
张汤从房间里走出来,向着剧孟点点头“随某来。”
引着剧孟一路来到了李云泽的房间,向其示意去行礼。
面无表情的剧孟干脆上前行礼“洛阳剧孟,拜见张使君。”
“张使君在那呢。”
笑着的李云泽伸手点了点侍立一旁的张汤“他才是张使君。”
剧孟疑惑的看向站在一旁宛如仆役的张汤,转回头看向李云泽的时候,目光之中已然是有了一丝了然与不敢置信。
张汤出言为妻解惑“大王在此,还不行礼?”
‘果然。’
剧孟心头威震,当即向着李云泽行礼道“不知大王当面,死罪,死罪。”
“鄙人早就仰慕大王出塞破匈奴之威名,当初听闻消息的时候,当即痛饮美酒大赞痛快!只恨不能行走于大王麾下,痛宰匈奴!”
剧孟能够做到黑涩会大老的位置,情商自然不低。
这番话不知真假,不过很明显却是将气氛给活跃了起来。
嗯,痛击匈奴不仅仅是朝廷与天子的想法,在大汉民间也是如此。
李云泽微微一笑,示意剧孟坐下说话。
待到剧孟入座,李云泽开口就是王炸“你可知,有人想要算计你到身死族灭?”
剧孟的目光当即一凝,向着李云泽抱拳行礼“请大王示下,是何人想要剧某的命?”
“这个,就得你自己去查了。”李云泽微微摇头“不过应该有迹可循,谁能在你死后得利最大,那谁的嫌疑就最大。若是本王没猜错的话,此人当也是你的同道中...同行才是。”
随即李云泽就将自己推断的来龙去脉都给讲述了一遍,尤其是特意选择在洛阳,有人出首说是剧孟的部下,以及在剧孟的好友家中寻得失窃的金币等等。
“这些手段,非在此地有大势力者不可为。”
说完之后,就见着剧孟那儿,双手紧紧握拳,咬牙切齿的念出了一个名字来。
“郭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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