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德勒城里发生的这一幕,很快就传入到了洛萨的耳朵里。
作为领主,洛萨每天都在处理这种琐碎小事。
对于敕令骑士的处理方式,洛萨表示赞许:“干得不错,去找我的书记官领取十枚银第纳尔,送给这对新人,就当是我给他们的贺礼。”
“另外,告诉所有农兵,他们如果有谁愿意在阿兰德勒成家立业,我也会送出同样数目的贺礼,同时免除他们的婚姻税。”
这个时代的农奴,在结婚时需要向领主缴纳一笔税款。
这大概也是所谓“初夜权”传说衍生的起源,实际上,根本没几个领主愿意去“享用”那些平民女子的。
繁重的劳作,很快就会摧毁一个漂亮女子的青春。
洛萨又对骑士嘱咐道:“和异教徒结婚是不允许的,所以,你可以充当临时的证婚人,为他们主持婚礼和皈依的仪式。”
“还是同样的筹码,只要皈依正信,就能分得土地。”
骑士询问道:“那若是婚配双方,原本就是基督徒呢?”
洛萨如是说道:“那就按照我们在希伯伦的规定,发给他们更多的土地。”
骑士有些忧心道:“可是大人,我们手里真的有这么多土地可分吗?”
“很快就会有了,我会没收一部分异教徒豪强的土地,并且租借给皈依者铁质农具,帮助他们开垦荒地,兴修起灌既水渠。”
洛萨沉声道。
外约旦并不缺乏土地,这里土地广袤,相当于整个耶路撒冷王国的三分之一。
但这里的领民仅有不到十万人,相当于整个耶路撒冷王国的十分之一。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在于,这里的土地开垦难度太高,缺乏绿洲,水源,灌既设施。
土地荒漠化,在后世都是一个严峻的难题,更别提在这个时代了。
这就需要他这个做领主的不断进行投入,这是笔长期的支出。
也是围绕生命之树建立起的新哈布斯堡,未来必将成为洛萨手底下最具价值的一块领地的原因所在。
在洛萨麾下,享受待遇最优握的领民,自然是来自欧陆,跟洛萨同文同种的法兰克移民。
他们的人数虽少,却是洛萨最值得信赖的对象。
其次是其余各族,包括皈依者在内的公教信徒。
再往下,是包括帝国的正教徒遗民,亚美尼亚的使徒教会信徒,科普特教等异端基督徒,最后才是异教徒。
必须要划分出阶梯性,这样才使“皈依”更具意义。
但同时这种阶梯性,又不至于严重到,各民族层层压迫式的殖民统治。
…
雅法。
五官端正,长着一对棕色眼眸的英俊男子,在贴身骑士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抵岸的柯克船的踏板。
半个月来,第一次踏足坚实的土地,男子不禁感慨道:“终于抵达圣地了,我都忘了咱们在海上漂泊了多久了。”
他穿着一袭用黄色染料染过,胸口绘有红色立狮的罩袍,腰间佩着骑士剑,还戴了顶嵴状头盔。
“大概有半个月了?”
骑士回答道。
从阿尔高而来的奥托,笑道:“感觉过了半个世纪那样漫长——圣地的太阳可真毒,跟瑞士群山里完全不一样。”
一行人走上码头。
不远处的田埂里,妇人正在捡拾脱粒的黑麦,以避免被鸟类吃掉。
码头上的水手,喊着号子,向方方正正的宽腹柯克船上装卸货物。
凌乱的农庄排布在乡野。
亲眼目睹这一幕,骑士不禁悠然神往:“这里就是圣地,传说中——流淌着奶和蜜的天国乐土。”
奥托说道:“听说,这里的贵族都是用柔软的织物铺地,而不是灯芯草,就连最底层的贫民,也能在修道院免费领取到足以饱腹的黑面包。”
“洛萨就是在这儿坐上了外约旦伯爵的尊位,如果类比帝国,他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地位,已经不逊于萨克森的狮子亨利。”
“未来,你们就要在他的麾下效力了。”
骑士们有些期待道:“真的难以想象,昔日在训练场上还有些稚嫩的洛萨少爷,竟已是一方大诸侯了。”
“而且,还不是依靠婚姻获得的爵位!”
奥托的神情有些复杂:“的确,他做出了一番壮举。”
“嗨,尊敬的爵爷,你的纹章似乎有些眼熟。”
迎面走来的骑士,面带微笑地向一众人打招呼:“我是西比拉公主的封臣,也是雅法港的侍卫官,很荣幸见到你们。”
奥托用一口流利的,带施瓦本口音的拉丁语,迅速回道:“我也很荣幸能在抵达圣地的第一时间,就见到你这样英武不凡的骑士。
我是来自哈布斯堡的奥托——你觉得这个纹章眼熟,大概是因为我的兄弟正是外约旦的伯爵。”
骑士顿时面露惊异之色:“原来是洛萨爵爷的兄弟,您跟爵爷简直一样英俊,请快些随我进到雅法的宫殿,我家主人将盛情款待你。”
奥托被骑士勐然变得更殷切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尊贵的骑士,你跟我的兄弟很熟吗?”
“熟?”
骑士不禁笑道:“当然熟了,所有耶路撒冷的骑士,平民,贵族都对您的兄弟耳熟能详,他带给了耶路撒冷胜利,被誉为常胜不败的屠龙者,还发明了各种新奇的东西。”
“我们敬佩,又羡慕他。”
“总之,您快随我来吧。”
“不用担心会错过正事,因为我会立刻派出信使去通知您的兄弟,他会赶到雅法港来接您的。”
骑士热情的态度,使奥托不禁放下心来。
他跟着骑士走进雅法城内,看着这座繁华的港口城市,不禁感慨:“圣地可真是富庶。”
“那是自然。”
骑士有些与有荣焉。
相较于贫瘠阴冷的法兰克地区,耶路撒冷的确算是得天独厚之地。
当然,外约旦是不能跟的里波黎还有王国本部领土所媲美的。
洛萨自吹时所说的“沃土千里”四字,千里肯定不成问题,但“沃土”二字实在存疑。
奥托从马鞍袋中取出一枚苹果,给来到圣地后,因为不适应这里的炎热气候,而汗流浃背的坐骑喂下。
“难怪上次东征时,父亲说,他和麾下的骑士们不得不选择步行作战。”
奥托拍了拍战马修长的脖颈:“这些高卢马和日耳曼马,根本适应不了圣地迥异的气候。”
雅法港的守卫官笑着说道:“是这样的没错,奥托爵爷,您应该把您的坐骑存放在港口的马厩里,在那儿它们能得到妥善的照料,但指望它们在圣地征战,厮杀是全然不靠谱的。”
“但您无须多虑,我家主人会赠送您一匹优秀的阿拉伯战马作为替代品的。”
…
奥托在雅法居住了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里,他参加了一场又一场的宴会,得益于洛萨闯出的优良名声,他收获了很多份礼物。
奥托,原本是不曾料到洛萨居然曾做出了如此丰功伟绩的。
狼人杀手。
屠龙者。
圣地保护者。
国王之手。
康慨者。
昆特之父。
勇敢者…
一系列绰号,使人目不暇接。
要知道,整个阿尔高伯爵领,也就维尔纳伯爵有一个知名的绰号,还是贬义的“斗鸡眼”。
第三天下午时。
奥托正在马厩照料自己的坐骑,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奥托,好久不见。”
骑在马背上的年轻贵族,勒住缰绳,他背后的黑色披风如同一杆军旗,在傍晚的冷风中猎猎作响。
光洁的钢铁板甲上,覆了层红白底色的罩袍,上面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双头鹰。
奥托怔了下,看着洛萨许久,才憋出了一句:“你跟刚离开时相比,要英俊多了。”
“那是自然。”
居移气,养移体。
王国实权伯爵,跟一个乡下伯爵的次子,无地的流浪骑士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洛萨的心中罕见流露出想要炫耀的情绪:“奥托,还记得我们分别时所说的话吗?”
“当然。”
奥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对这件事记挂的可真久,在信中说,见了面也说,就跟一个喋喋不休的长舌妇一样。”
洛萨哼道:“说实在的。”
“我不明白,奥托,下洛林公爵的次女有什么不好的?”
“父亲的状都告到我这儿来了。”
“她的嫁妆据父亲所说,起码有两块男爵领,二十座村庄,而且都是肥沃的土地,拥有两千名领民,每年给你缴纳的实物税,能够维持一支一百人的精锐常备军。”
奥托有些心虚地补充道:“其实还有两座采石场和小铜矿。”
洛萨翻身跃下坐骑,来到他的面前。
“所以我很疑惑,奥托,这样优厚的嫁妆,你的未婚妻到底有多可怕才会使你萌生逃婚的想法。”
奥托忍不住露出了满脸郁闷的神情:“那是个放荡的女人,她早就失去了贞洁,终日跟修士和男仆厮混在一起,她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因为撞破了她的好事才被气死的。”
洛萨沉默了片刻。
原来还是个离异的。
他轻咳了一声,规劝道:“传言未必是真的,而且,如果不是名声不佳,又哪里轮得到你来迎娶这位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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