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萨伸出手,习惯性地拍了拍霍格的肩膀。
掌心传来的触感,是一种更甚于般若的冰冷,使人不禁毛骨悚然。但却不是料想中的从对方的体内穿过。
看来霍格船长虽然看起来像个幽灵,实际上还是具备实体的。
“霍格船长,我先同你讲一讲现如今的局势好了。”
洛萨跟霍格聊了很久,包括接下来想要让他在红海上驾驶幽灵船游曳,清剿海盗,维护航路,并守护艾拉港的任命。
霍格咧开嘴,露出海上漂泊惯了的人的满口黄牙:“抱歉,大人,虽然我很乐意接受您的任命,但我很怀疑,一旦我在红海上露面次数过多,那些萨拉森商人们恐怕宁肯走陆路,也不愿意进入艾拉港了。”
洛萨皱起眉:“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之所以要收回艾拉港,就是为了收取这里的商税,若是商船断绝,这里的收益得被砍掉四分之三。”
“但你驾驶的幽灵船,又不可能列入我麾下的海军舰队里,因为我的身份,明面上,是绝对不能被人们指认为驱使幽灵船的黑暗领主的,哪怕这是事实。”
霍格船长沉默了片刻,说道:“大人,我会尽量把握好尺度,既放任商船进出,又肃清红海上的海盗——但您知道的,商船只要悬起黑旗就是海盗,我没办法保证完成任务。”
“总之,以保护艾拉港为重,海盗的事,能剿则剿,不必强求。”
洛萨沉声道。
跟霍格又聊了一阵关于组建桨帆船这种近海舰队的想法。
他便起身,决定去看一看,已经搬迁到圣殿山上的圣拉撒路教团的发展状况。
他还得花一些时间,去打点耶路撒冷宗主教,让他把阿兰德勒大主教的头衔,运作给乌尔丁。
以耶路撒冷教会的独立性,这一点只要说服了宗主教,就应该没问题了,无须经过教皇城的过问。
当然,乌尔丁是不能离开耶路撒冷的,因为他得时不时进王宫为鲍德温四世进行治疗。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提尔的大主教威廉同样每天都在都待在耶路撒冷。
…
圣殿山。
虔诚的朝圣者们,互相搀扶着向山攀去。
穿着破旧麻衣,在胸口别着一枚绿色十字架的苦修士,站在一座小教堂的门口,指引着前来看病的朝圣者,进到各个祈祷室改成的诊室。
这里,就是圣拉撒路教团在圣殿山上的新领地了。
洛萨坐在最里间,属于大团长的房间里。
乌尔丁就坐在他的对面,此刻正谦卑地低下头:“大人,很高兴能再见到您。”
“我也很高兴。”
乌尔丁抬起头,上下打量着洛萨:“这段时间不见,您身上的黑暗气息越发浓郁了。”
洛萨皱起眉:“你有什么想要规劝我的吗?”
乌尔丁面带微笑地摇头道:“大人,有让娜女士在您身边,我不相信您会堕入黑暗,只是黑暗属性的力量,对于人的侵蚀是非常严重的,您一定要提高警惕。”
洛萨忍俊不禁道:“我还以为你是对我有信心——原来是对让娜有信心呀。承你关心,我会提高警惕的。”
“接下来说说看吧,教团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我记得上次回到耶路撒冷时,似乎还不错。”
乌尔丁不置可否道:“您觉得呢?”
“来时路上,我可看到了不少朝圣者,这座小教堂里,佩戴绿色十字架的修道士,数目也很多。”
“的确,教团的发展还算迅速,但我们得到的捐助太少,哪怕每一个教团成员都跟我一样奉行苦修士的生活,仍旧有些入不敷出了。”
洛萨心中咯噔一下:“你该不会想要我掏钱资助你吧?”
他现在的确还有一些存款,但那是他用来构筑红海舰队的钱。
原本预想的是建立地中海的商船队,但现在占了艾拉港,又有霍格船长这样的人才,他自然要转变想法。
乌尔丁很诚恳地说道:“大人,我们是穷人教团,但采集草药,养活修道士,免费为朝圣者们进行治疗,都是需要很多钱的。”
“教团的规模能在短时间内扩充到现在这样,没有这些举措可不行。”
洛萨深深皱起眉:“那些身无长物的穷人朝圣者们,即使捐助也捐不出多少钱——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圣殿骑士团的打压?”
乌尔丁摇了摇头:“不,大人。杰拉德大团长是个虔诚的信徒,也是现如今教团除您和国王陛下以外,最大的捐助者——他似乎希望拉拢我们,一起对抗医院骑士团。”
“就像医院骑士团拉拢条顿骑士团对抗圣殿骑士团一样?”
“没错。”
洛萨的手指,轻敲桌面:“跟我仔细讲讲你们现在的困境吧。”
乌尔丁斟酌了下用词,开口道:“教团最擅长的,是新式医学,但在耶路撒冷的起步并不顺畅。”
这个时代经院医学,偏向于“精神治疗”,也就是说,将病人收治在教会收容所里,日夜忏悔,祈祷。
最多由神职人员做一些仪式,诵一些神学典籍,涂抹些圣膏油或淋上几滴圣水,或者取一抔泥土涂一涂之类。
此外,就是盛行于世的“体液平衡”学说。
这种学说大概是发源于古埃及,但又盛行于欧陆,认为人体患病,归咎于体内体液的不平衡。
这种“体液平衡”学说,表现出的最知名的治疗方法,就是放血疗法,灌肠,还有催吐。
有时还会用烙铁灼烧伤口。
虽然也有歪打正着的,比如说用烙铁,热油冲洗伤口,进行消毒。
但除非是使用阿片之类的镇定性草药,否则过程无异于酷刑。
在军队里,因为这种救治方式而死的,占了绝大多数。
幸存下来的也掉了半条命。
连鲍德温四世这种国王之尊,都要经历这种折磨,可见这种治疗方式的盛行。
大概是归功于地处东西方交界,融合了希腊和东方医学,黎凡特地区的萨拉森和犹太医生,在这个时代掌握了不错的医术。
但他们的排他性,又使得他们很少愿意治疗异教徒,基督徒们也不愿接受他们的治疗。
这也是圣拉撒路救赎教团面对的困境,虽然乌尔丁凭借自己的特殊能力,治愈了一些权贵的伤病,但这仍旧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扭转人们对于新式医学的认知。
“所以,愿意相信你们的基督徒,大多数都是一些身无长物的底层朝圣者,其中甚至连市民阶层都寥寥无几对吗?”
乌尔丁点头道:“是这样的,大人。”
l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