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派人审问了一下那个小丫鬟,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镇魔司北衙,执法堂内,李樗面见李新,从他那里了解了一下大概。
果然不出所料,那个小丫鬟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只是半大不小的时候就被收养,作为魔教元老手底下的仆役而已。
她平日里的职责就是伺候乔若冰衣食起居,必要的时候,运用移形换位这样的异术帮自家主人逃脱险境。
在此之前,她并不识字,也没有什么见识和阅历,摆明了就是随时可以抛舍掉的弃子,就算落到敌人手里,也不会给敌人提供什么有用的价值。
“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在了解完情况之后,李新问了李樗一个问题。
“父亲有什么建议?”李樗问道。
李新道:“这种人无足轻重,若是按照平常的惯例,当成谋逆反贼直接拉出去砍了就是,若是怜悯其出身经历,也可以赦免死罪,赏赐给麾下部属做奴仆,但是我观她其本性单纯,只是被蛊心魔教蒙蔽才变成了这样,倒是突然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玉女’乔若冰已经逃脱出去,将来少不得还会与你有所纠葛,倒不如把她利用起来,成为对付蛊心魔教和乔若冰的利器。”
“这样也行?”李樗有些震惊,“可是……死士不都是该从小培养的吗?”
世家故智,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李新道:“你这是在侮辱死士两个字,死士不是什么忠犬,奴才,她得首先是个士,才配称得上死士,不是士的话,不过一条忠犬而已。”
李樗闻言,这才知道,李新心目之中对死士的定义竟是如此的严格。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
死士是春秋大义,重诺轻生的时代才会出现,只是后来家仆奴才之流胡乱使用才被污化。
古之死士,从来不是培养出来的,又或者,一人一家之力培养不出来,得靠整个时代去塑造。
反观忠犬,奴仆之流,就简单多了,最快只需三五个月,最慢也就一年半载可以成型。
司马家阴养死士三千,那都是批量生产的。
“那……具体要怎么做?”
“你有没有见过那丧家之犬?但凡忠犬丧了主人,都会不吃不喝,了无生趣,可这样的忠犬是极其少见的,才会被人传颂,引以为故事,更多还是被主人抛弃,沦为野狗,见人就摇尾乞怜,讨要吃食,借以谋生。
像她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鬟,鼓起勇气为主人替死,你以为她真就知道什么叫做忠诚和大义?不过是被蛊惑的单纯和愚蠢而已。
我已经让人给她换了一个幽闭的单间先关起来,不见人踪,不见天日,只是定期给予食物和水,先打熬其心志,消磨其信念。
你若有时间,隔三差五来一趟,陪她聊聊天,说说话,她就会越来越期待你的出现。
等到过往一切烟消云散,她所坚持的一切便都会寄托在你身上,到时候,再给她宣讲蛊心魔教的一切,让她知晓魔教之人的本质,就能重新塑造其观念。
之后,解救出去,供以锦衣玉食,过上不逊于她过往主人的好生活,甚至读书识字,练武学艺,许以她过往所不能想象的一切……”
李樗凛然。
他隐隐明白了。
无非就是控制起来,隔绝信息,重塑三观那一套。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切断她和他人的联络,就切断了其生而为人的意义。
不要看这个小丫鬟倔犟顽强,对原本的主人忠诚无比。
当她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一条被抛弃的丧家之犬,就得向新主人摇尾乞怜。
而当她从新主人那里得到许多,财富,地位,学识,实力……都超过旧主,她还能够回到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求的小丫鬟吗?
这甚至都不必动用什么诡谲的异术,因为人心智慧才是最大的诡谲,李新这样世家出身的家主,又身居镇魔司执法堂之高位,有的是办法。
“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李樗一想到要把人当成动物那样去驯化,就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但这个世界是大乾天下,不是公平正义,人人平等的前世现代社会。
所以,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反对。
从本质而论,家中如月,樱桃,美姝,娉婷等众人对自己的忠诚和爱慕也是由此而来。
这是一种被制度铭刻入骨,持续生效的驯化和驾驭。
李新瞥了他一眼,根本都懒得多说什么,就当他答应了。
……
在离开北衙之前,李樗特意过去,见了小丫一面。
当然,是透过观察缝,单方面的观察。
只见森冷阴暗的地牢中,小丫蜷缩在里面的一角,满脸彷徨不安。
“小姐……我好害怕,呜呜……”
她在暗暗哭泣。
凭着一时血勇做下了忠勇救主的举动之后,小丫原本并没有什么后悔,反而感觉与有荣焉。
因为她用自己这条贱命换了主人高贵的性命,实现了自己人生最高的价值。
如果当时就被李樗一刀砍了,所有一切都会定格在当时。
可是小丫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镇魔司人简单审问,小丫自觉没有什么可保密的,一五一十招供,对方果然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刚开始,小丫还颇有几分得意,觉得自己又为小姐做了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可接下来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
那些朝廷鹰犬把她丢进牢房里面之后,就像是彻底遗忘一样,再也没有来看过。
为了执行重新驯化的计划,这个牢房是专门特别设置的,被关押在其中之人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外面的世界,也几乎听不到外面狱卒谈话的声音。
完全就是一个封闭的所在。
“李大人你放心,侯爷吩咐好生看管此人,没有人敢乱来的,她将在这里得到休养,与世隔绝一段时日,餐食饮用只保持维生所需,好生打熬……”
狱卒带着几分谄媚向李樗保证道。
李樗点了点头。
但如今,他和对方也没有什么可说,因此看过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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