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又是一天的日月更替,殷末箫独自行走于荒林之间,欲回返南武林临时的落脚处,玄膑并非没有邀请他到还施水阁落脚,但被殷末箫婉拒,毕竟是查桉,关系在殷末箫看来自是越少越好。殊料人至中途,却逢有心之人拦在前方。一袭朴素到简单的灰袍,清隽而苍白的病容,眼前之人是殷末箫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半夜拦路,阁下为何而来?”
“为教祖而来。”
“嗯?你我相识?”
殷末箫看着眼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脑海中思绪回转,确认面前之人与自己素不相识。
“神交已久,但见面还是第一次。”
“既是第一次见面,拦道半途,想必阁下是有所见教了。”从眼前之人的身上,殷末箫并未感觉到杀气,但也未曾放下戒备之心,“未知阁下可否告知姓名。”
“一介无名之辈,姓名自是不足挂齿。”
“哈,好吧,那便请阁下直接说明来意吧。”
“只是前来提醒教祖一句,打草惊邪之计或许对公子离有效,但公子膑之才远在公子离其上,此计只怕难以取得效果。”
“嗯?”
殷末箫看着眼前的文士,眉头微皱。
眼前身份未明的文士,一口便道破了他所排布的计策,令他意外。
但教祖终归是教祖,若是阴谋家、枭雄之流,遇到这等事怕不是第一反应就是杀人灭口,但殷末箫却只是迟疑了片刻,便开口道:“多谢阁下提醒。”
瞒者瞒不识,对方既然看破,坦然承认了又何妨。
看出殷末箫并未动摇,来人轻叹了一声:“因为一群该死之人,而损耗法门来之不易的名声和教祖的声望,不值。”
“阁下此言差矣。”殷末箫摇头,“人命从无高低贵贱之分,纵然那些人有罪在身,但殷末箫亦需还他们,还大众一个真相,一个公道。”
性命,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值或不值,亦或是数字的叠加便可概括。
世外桃源桉件之中,或许确有该死之人,但是不该是那种死法,既然法门介入了此桉,他便必须将真相查一个清清白白,水落石出。
文士沉默了半晌,叹息一声,“不出预料的结果,那吾便祝教祖此计功成。”
祝,是一个极为玄妙的字眼。
在他眼中,此计从一开始便不存在能瞒过还施水阁那一位的可能。
“多谢阁下,请。”殷末箫道谢后,径直与那文士擦身而过。
若是武林中,尽是这般人物该有多好……
文士回过身,看着那道凛然坚决的身影于视线中渐行渐远,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了过往昔日。
只是,终究是可惜了……
因为敬佩殷末箫的人品作风而出面劝说,虽说结果早就在预料之中,但还是不免感觉有些可惜。但当下所能做的,也就仅止于此了,只是遗憾了殷末箫这些年累计而起的名声以及法门的信誉。
公子膑,双龙之争,此局尚未至终结啊……
……
计策已被识破,因而无用吗……
殷末箫脑海中回荡着方才那灰袍文士所言。
若一切真是公子膑所主导,或许这样的计谋,确实难以生效,看来一切该当重新谋划了。
在此之前,再尝试最后一次罢。
……
……
还施水阁,燕子湖畔,水汽缭绕,光晕耀目。玄膑与若叶知秋归来之后,整个还施水阁一瞬间便有了主心骨一般,自上而下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氛,纵是南武林风波险恶,亦难以动摇半分。
“大哥,你回来了。”
水阁中,玄离迎上,不知不觉间,玄离已承认玄膑能为在他之上,更将玄膑视作一个真正值得自己辅左的人物。
“辛苦你了,八弟。”
这段时间,玄离主持还施水阁确实都做的不错,水阁的“会员”数量成倍增长,而附近的村子也都在蓬勃发展,相信再过不了多时便可以扩大规模改村为镇,乃至于进一步将四方串联为一座规模宏伟的城池。玄离不愧是阎王手把手交出来的,区区政务根本难不住他。
至于极天峰上的变故,玄离虽然有些乱了方寸,但总体上还是听从了夜阑珊的建议,稳住了心态,没有轻举妄动导致局势恶化,相信再锻炼一些时日,就可以完美的扛起还施水阁的大旗,自己就可以空闲出来执行计划的第二步了。
“还好夜阑珊阻止,否则玄离如今已经犯下了大错。”
随着若叶知秋跟同玄膑回返,玄离方才知道对方竟然早就预料到了己方的动向,于半道暗中埋伏真正送信的若叶知秋,也庆幸自己未留下什么实质性的书信证据,不然如今局面势必难以转圜,想起这其中的种种算局,玄离心中不由慨叹,苦境当真是比森狱,危险百倍不止。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你也不过是心急生乱罢了。”
打草惊邪的计策,从上帝视角看来自然是不过如此,但若身在局中,在不知道对方真实底牌的情况下,确实很容易入局,除非你有自信你的牌就是大过对方,但世事无常,又哪能那么的确定呢。就算是紫宫彤麟、法云子都不免为桑道凉以此计所算,更何况是玄离。
“那大哥,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进行。”
“等着看戏就好了。”
看戏?玄离看向玄膑,“是打算任其行动?”
“是啊,既然六祸苍龙要揭穿真相,还大众一个结果,我们为何要阻止呢?”玄膑问道:“八弟,难道一个真相大白,清清楚楚的结果,不是我们也想见到的吗?”
“这……”玄离终究是玄离,反应了过来,“大哥是说,极天峰上的一幕,是有人布局,想要引邪出洞?!嗯,是殷末箫!”
当有了启发后,玄离想要梳理这一切便不再困难,立即便找出了可能存在的幕后之人。
“虽然不敢确定,但十有八九是殷末箫所为,等的就是我们沉不住气,对他出手。”
玄离紧皱着眉头:“此人智计确实非凡,难怪大哥如此推崇于他。”
“是啊,毕竟是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纵然立场有别,也该有三分敬意。”玄膑点头说道,“所以说,接下来,我们就静观这一场大戏便是,看看他要如何让这一幕收场。”
教祖啊,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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