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发现，他已经失去了曾经所拥有的一切……’。第二章，到此结束。”
随着汪星晖话语落定，一股哀伤的浪潮勐然掀起，瞬间淹没所有听众。
四百多名玩家同时爆发哀伤之情。此刻，绿洲几乎化作了一片恸哭之地。
很快，站在人群外围的关经纬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这太夸张了。玩家们在被不断植入情绪……并且，被植入的情绪，无法消散！”
关经纬眉头跳动。他终于找到了这场故事大会的最关键之处！
那就是，玩家们的情绪，无法疏解！
不同于自然产生的情绪，可以被转移，或者随着时间被治愈。此刻，堆积在玩家们身体里的情绪，没有任何疏解的表现，反而是在不断膨胀。
一个人承受负面情绪的能力是有限的。
有的人精神意志强，抗压能力也就好。但有的人，天生就比较敏感，更容易在负面情绪的不断堆积下，而失控爆发！
关经纬忽然感到可怕。
四百多名玩家，正在倾听汪星晖的故事……他们的身体里不断堆积负面情绪，如果不终止的话，终究会迎来爆发的时候。
要是他们失控了……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这时候，赖深从远处跑过来，有些急切地说，
“关哥，我找不到丁雨。通过指挥官沟通机制，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关经纬皱起眉，
“她最后是出现在哪里的？”
赖深说，
“我向一些驻守在愤满古塔的玩家询问过。他们最后看到丁雨时，是跟从灵在一起。而且，她们似乎吵架了。据说，当时丁雨的情绪有些失控。”
“从灵……从灵又去哪里了？”
“从灵去冒险了，还没回来。”
关经纬目光深沉地看着人群里的汪星晖。
此刻，汪星晖正开始讲故事的第三章，“心中的呼唤”。
“关哥，怎么办啊？”赖深也感觉到了这些玩家的不对劲。
关经纬说，
“不管汪星晖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任由他这样下去，玩家们迟早会因为负面情绪累积过多而失控。必须让他停下来。”
“直接阻止他吗？”
“先试试。”
“好的，我去试看看。”
说完，赖深从人群里穿行而过，来到汪星晖面前。
汪星晖正神采飞扬地讲述着故事主角开始执行复仇计划的情节。
赖深站在他面前，
“能暂停一下吗？”
汪星晖稍稍停下，微笑着问，
“赖指挥官，有什么事吗？”
这时候，听众们因为突然被打断，有些不满地嘘声。
赖深冷声说，
“你知道你的故事，让这些玩家变成什么样了吗？”
汪星晖眼中满是不羁的狂热，
“他们很喜欢我的故事。他们享受着我带给他们乐趣的时间。”
“够了！你的故事里全是负面情绪。而且，这些负面情绪不断植入到玩家们的思维里。你明知道这样下去，他们肯定会情绪爆发，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汪星晖童孔战栗，激动且兴奋，
“玩家们只是真实地感受着故事的情绪而已。”
“你的故事，在左右他们！”
“不，是他们自愿倾听我的故事！”
赖深咬着牙，
“我劝你，最好立马停下来。”
汪星晖这时候，越过赖深，对着观众们说，
“朋友们，现在有人想让我放弃讲述接下来的故事。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异口同声，气势喧嚣，几乎排山倒海。
赖深心中坠入一股莫大的震撼。他转着身子，看向围成一圈又一圈的玩家们。此刻，他们的眼中满是宗教狂热分子般的灼烈。那股灼烈，让他感到害怕。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继续阻止汪星晖讲故事的话，他们一定会群起而攻之，将自己分食。
完了，这些人的思维……已经被外来的情绪，左右了。
“让开！让开！”
“老师，请继续讲下去，要是有人阻止你，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老师，我们支持你！”
“任何阻碍都将被践踏！”
群情激昂。
赖深恼怒地喊道，
“我是你们的指挥官啊！你们难道没察觉到，这个故事很不对劲吗！”
“狗屁指挥官！不如老师一根汗毛！”
“对，你给老师提鞋都不配，快点滚开！”
“别逼我们对你出手！”
聒噪的人群，包围着赖深，随时都可能将他淹没。
赖深心虚了，逃命似地冲出人群，躲得远远的。他跑到关经纬面前，双手压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
“关哥，那些人完全失控了！他们就像极端狂热分子一样，几乎要尊那个汪星晖为神了。”
他咽了咽口水，眼睛瞪得很大，
“而且……我感觉，汪星晖也有些不对劲。”
关经纬捻了捻手指肚，说：
“汪星晖不太像他自己，对吧。”
“是的。感觉他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他已经不是他了。尽管他的身体一成不变，但他的思想，已经被替换了。”
赖深问，
“关哥知道些什么吗？”
关经纬目光深邃，
“这三天来，一直都很平静。平静到我们都几乎都以为外层高塔已经全部被我们占领了。但，现在看来，那个所谓的‘脑’，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如何夺回。而且，‘脑’的反攻，已经开始了。”
赖深恍然大悟，
“不愧是关哥！”接着，他又充满忧虑地说，“但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应对呢？杜贤带着先遣探索队出去了，柯向晨在嗫嚅古塔镇守。丁雨又完全不见影子。五名指挥官现在只有我们两个。”
关经纬看了看周围，
“越来越多的玩家在往这里汇聚了。赖深，感受一下他们的精神强度。”
“好的！”
赖深闭上眼，开始感受。仅仅只是感受精神强度，并不难，他很快就睁开眼回答，
“全都没有完成一阶突破。”
关经纬说，
“这么看，汪星晖的故事对精神一阶突破以下的玩家，吸引力比较大，几乎无法自主地察觉到问题。一阶突破以上，还是能感觉到不对劲的。”
赖深皱眉，
“那恐怕很不妙啊。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感受过，九百多个玩家里，精神一阶突破的玩家，不到十分之一。可能也就七八十个的样子。这七八十个里，基本都在其他战略点，以及先遣探索队的队伍里。”
“也就是说，最坏的情况是，除了七八十个二阶的，其余玩家最终都会被汪星晖的故事控制。”
“是的。”
关经纬眉头低沉，陷入思索，
“赖深，你有办法联系到精神二阶的玩家吗？”
赖深咽了咽口水。通过精神测量的话，可以做到。但……精神测量很痛苦。不不不，我不能对关哥说做不到。他咬了咬牙，肯定地说，
“没问题！”
“那你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提高警惕，拒绝任何人向他们传播汪星晖的故事。”
“好！”
关经纬说，
“我暂时留下来观察情况。希望这些情绪失控的玩家好好呆在这座绿洲里，别去其他地方。需要弄清楚，汪星晖的故事……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模样。”
“实在不行的话，该怎么办？”
关经纬说，
“那就解决掉故事的源头。”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安全屋。
他们都不喜欢那个地方。对于赖深而言，安全屋就是玩家们的作弊手段。对于关经纬而言……他不喜欢被那个老板看穿想法的感觉。
他们都不想再任由那个安全屋支配了。
赖深按照关经纬的吩咐，通过精神测量向精神二阶突破的玩家，传达了绿洲正在发生的事情。
精神是把双刃剑。为了顺利完成信息的传达，赖深再次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精神上的痛苦，可以反馈到肉体。
所以，对他而言，就是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充斥着火烧般的疼痛。
这种时候，就应该好好休息，调节一下。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必须，必须好好地帮助关哥！
傍晚时分，汪星晖讲完了故事的第三章。他完全不知疲倦，几乎连口水都没喝，听众们也想磕了药似的，情绪始终灼烈，不仅没有消退丝毫，反而愈发高涨，就像燃烧的引线。
在高昂的呐喊中，汪星晖宣布，
“接下来，是故事的最终章！我称之为‘绝望的呢喃’！”
“哦哦哦哦哦！”
听众们声嘶力竭地随之一起呐喊。
绿洲掀起一阵又一阵音浪。
最终章的故事，以绝望为基调。讲述了主角的复仇计划，在不可抗力的反派面前，彻底失败的故事。
绝望的情绪，随着汪星晖那音哑的低语，在听众之间弥漫。
“四章……”
关经纬忽然意识到这个关键的字眼。
汪星晖的故事一共有四章。
他回想故事的内容。第一章的名字是“炽烈的愤怒”，第二章是“哀伤的啼哭”，第三章是“心中的呼唤”，终章是“绝望的呢喃”。
他的眼皮止不住开始跳动。
“也许……”
也许可以这么说。
第一章的主基调是愤满，第二章是啜泣，第三章是呐喊，第四章是嗫嚅。
愤满！
啜泣！
呐喊！
嗫嚅！
正好对应目前除了被完全占领的嗤笑外的其他四座外层高塔！
关经纬感到一阵寒意。
他意识到，从占领这些战略点开始，自己就没有去想过，这些战略点本身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就像，一开始没有意识到嗤笑古塔里那些浮凋和壁画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一样。
四座高塔，代表着四种情绪。
而此时此刻，这四种情绪，正在玩家们的身体里酝酿着！
只等待着那个爆发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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