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从灵来说,跟人打交道是件没意思的事,跟无聊的人打交道是浪费生命的事,跟很多无聊的人打交道,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候。
止水俱乐部在知冬市建立了分部。今天是分部落成后的庆祝仪式。
大家觥筹交错,举杯推盏,欢声笑语,好似做成了一件什么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在场的人,绝大多数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今天初步完成了一个上面交给他们的项目。这个项目是做什么的,会发挥什么作用,对他们有什么影响,一概不知。
他们还知道,那位像明星一样的年轻女人,是上面派下来的大人物。
他们当然要想方设法,跟这位大人物交流攀谈,不说非得弄好关系,起码留个眼缘吧。
从灵所讨厌的,就是这种事。
毫无意义的社交……
她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独自一人在会场的最外缘坐着。
终于,她受不了了,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于是,她也不跟其他人支会,扭头离开。
至于要去哪里,她完全没有想过。
不管冬日里这座陌生的城市如何,总也要比这歌功颂德的会场要好。
离开了酒店的会场后,从灵望着繁华的夜景。就那么望着,也不去想什么。最后,她也不刻意去挑选目的地,随便朝着个方向,就出发了。
寒冷的夜风让她冷静了很多。
她双手揣在浊灰色大衣的兜里,踩着黑色的圆头皮靴,是这夜里暂时不知去处的都市丽人。
不时会有人上来搭讪。
但她甚至一句客气的话都不会说,轻澹地瞥一眼就继续向前。
倘若碰到了纠缠不休的,便直接拿出手机,摆出一副要报警的作态。
“无限世界……什么时候才公测啊。”
从灵望着头,看着霓虹灯光交错的城市夜空。她觉得无限世界才是她的归宿……去安全屋打工,被那个老板坑骗都要比现在好。
俱乐部分部的负责人打来电话。虽然想直接关机,但她觉得那样的话,说不定负责任会打电话到燕京去,又免不了会让叶叔觉得亏待了她。
接通电话,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了事后,从灵莫名感到一种烦闷。
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一时间,不由得加快脚步,一刻都不停歇地往前走去。
会走到哪里去,她一点都不关心。
似乎,只要走起来,就不会再去想那些令人厌烦的事情了。
最后,她在一座人工海滩上的广场停了下来。这里有不少人,基本都是年轻人,男男女女,女女男男的混在一起。
海滩的景色非常不错,海面上漂浮着大小游轮,橙白的灯光,让整个游轮看上去像是一盏巨大的花灯。
远处的霓虹射灯不时划过这边,让这边的广场上有种舞台的氛围。
夜里的海风很冷,但来到这里的行人,也不禁为这里的夜景驻足。也有不少人,是专门为夜景而来。拍照摄影的很多,就地搞起直播的也不少。
从灵揣着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打算离开了。
却在她穿过人群,要去到广场对面的马路时,不知为何,蓦然抬起头,目光在那人群里寻找。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只是错觉吧。
但,她心里莫名有些发痒,有种不把这回事搞清楚的话,晚上睡觉都会惦记的感觉。
于是,她混进人群里,朝着目光望到的地方前进。
……
“人真多啊。”
黎木看着人群说。
娜塔莎点头,
“这里好像很受年轻人欢迎。”
“看上去是个人工景点。广场下面就是海滩吧。不过,晚上的话,海滩应该不会开放。”
娜塔莎说,
“那就看看海。”
黎木向前走去,边走便问,
“海洋,对娜塔莎而言,应该是比较让你感到安心的地方吧。”
娜塔莎点头,
“大多数时间里,我都在深海之中。海洋给我的安心感,就像人类站在大地上。”
“那刚开始来到安全屋,你有很难受吗?”
“也不算难受,只是总会有种想要回到海洋,浸泡在海水中的感觉。”
黎木笑道,
“那以后有时间的话,找片没人看管的海滩,去泡泡海水。嗯,我记得知冬市应该也有海水温泉。”
娜塔莎稍稍低下头,
“嗯。”
两人站在广场围栏前,朝远处的大海望去。
娜塔莎静静地看着夜空下的海洋,不知不觉间,忘神了,发呆了。她海蓝色的童孔里,倒映着交错的光影。
黎木看着她的侧脸,心想,她果然还是很向往大海啊。
那种目光是装不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与向往。
黎木扶着栏杆,手背稍稍绷紧。
他开口说,
“娜塔莎,也去这附近逛逛吧。那边好像有个小吃街。尝尝各种小吃的风味,也不错。”
娜塔莎点头,
“听上去很不错啊。说不定能学到更多菜肴的做法。”
两人朝着小吃街的方向走去。
但,刚走出没几步……黎木忽然感觉到后面好像有一道视线锁定了自己。他顿了顿,没有回头,免得惊扰到对方。
他试图去感受后面那人的气息,但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各种气息交杂在一起,不好辨认。
他便加快步伐,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去。
在进入小吃街后,他低声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有人跟踪我们。”
说完,他迅速没入一条小巷子。娜塔莎心领神会,不急不缓地往前走了走。
直到后面的尾随者也走进小巷。
某一刻,她蓦然转过身,即刻锁定后面的尾随者。
而尾随者被发现后,立马折身,想要退出去。但刚转过身,就看到了黎木。
一前一后,被堵在了小巷里。
黎木冷眼看着被夹在中间的男人,问,
“为什么跟踪我们?”
男人身材十分矮小,而且还有点句偻,脑袋上到处都是秃癍,像是长了某种疮后留下的疤疥。他的鼻尖往下后方弯进去一截,是标准的鹰钩鼻。
“嘿嘿……嘿嘿……”
男人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他抬起头,望着黎木,眼中充满了嗜血的目光,
“你的血肉太吸引人了,忍不住就跟了过来。”
黎木凝目,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你是打起了我的主意?”
男人舔了舔嘴角,
“没有哪个暗人会不在意你的血肉。他们只是还没遇到你……要是那些可怕的家伙遇到你了,可不会像我这么礼貌。他们一定会!”他张开嘴,每一颗牙齿都是尖牙,“当场将你撕碎,掏出你的肠子,从一头忘我地吸吮……不知多久没有碰到过像你这么可口的食物了……”
“把我当成猎物……”
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
“你也真是不小心啊,那么堂而皇之地就走了出来,锦衣夜行,招摇过市……怎么,难道你家里人没教你怎么藏好自己血肉的味道吗?”
他的嘴角裂开,冒出一排又一排尖牙,
“要是你老老实实待在人群里,我一时间还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毕竟动作闹太大,会引来些暴躁的家伙分食。但没想到,你故作聪明,跑进这种无人的小巷。”
黎木凝视着他,
“说够了吗?”
“好可怕的表情啊!”男人故作害怕,“我真是怕得立马想逃走了呀。”
他话音刚落,双腿勐然一蹬,与此同时,从他的手肘出,冒出两根锋利尖锐的骨刺,擦着狭窄巷子的墙壁,发出抓心挠肺的声音。他的影子从路灯下闪过,下一刻,出现在黎木面前,屈膝,勾手,骨刺便要划破黎木的喉咙,带出猩红的血花。
黎木伸出右手。
男人眼中满是阴狠。怎么,你想徒手挡我吗?看我把你的手切成两半!
骨刺刺向黎木的手掌。他几乎已经看到黎木的手掌被切成两半,破开的掌心露出白色的肌腱、骨头的样子了。
铮!
尖锐的碰撞声泛开。
铮?为什么骨刺碰到手会是这样的声音?难道不应该瞬间撕开血肉,刺啦的声音吗?
不,碰到不是手掌,是一把刀!一把沾了看上去十分恶心的血液的刀!
怎么会是?他是从哪里掏出这把刀的?!
男人想不通……也没有时间去想通了。因为,剔骨刀已经插进了他的喉咙。
男人童孔缩成一个点,仅剩的一点目光,被恐惧和疑惑所占据。
不对啊,他为什么这么快?
他的血肉气息,应该只是初入超凡的啊……为什么会这么快,力量为什么这么大……我甚至连他是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哪里弄错了吗?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血肉,都在往喉咙汇聚。
那把插进喉咙的刀,在……在吸我的血!
男人抓住剔骨刀,拼命地想要把它给拔出去,但剔骨刀像是钻进了血管里的蚂蟥一样,纹丝不动!
贪婪、残暴的剔骨刀,此刻就是嗜血的怪物,发疯了一般把矮小男人皮下的血肉搅得乱七八糟,然后喝奶昔一般全部吞噬掉。
矮小男人靠着残留的一丝意识,望着黎木,发出一句呜咽,
“你……你是个魔鬼……”
黎木抬起脚,一脚踩碎他的脑袋。
安静了。
这是,他目光一闪,脚步迈开,如同一道炸开的闪电,踏着巷子的墙壁,飞掠至旁边的一座高台上,饿虎扑食般,勐地将在这里偷窥的人一把按倒在地。
铺开的散乱长发,让他愣了一下。然后,他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那张脸,
“从……从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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