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丹青忙碌着,查看婚房里的详细细节之时。
吃完酒席后的小侄子张岩,异常的兴奋,激动的拉着姐姐张芸的手,不住的开始高声欢呼,因为自己叔叔张丹青的办桉需要,全家人必须连夜住进衙门,并于第2日早上卯时(凌晨5点多)升堂点卯。
由于铅山县饶州信州,都靠近徽州一带,所以这边的建筑风格也受到些许徽派建筑的影响。
大多数都喜欢用石砌成,衙门其实也不算宽敞,但相对于之前的那个小家小户来讲,却是已经非常的恢宏气派了。
姐弟两人在衙门里,东看看西摸摸,对于这个新家感到格外的好奇和新鲜,大晚上显得兴致勃勃,迟迟不肯睡去。
嫂嫂杨氏把两个调皮孩子拎回后衙,扯着嗓子朝着殓房方向喊去:“叔叔,时辰不早了,怎么还不睡啊?”
脱下手套的张丹青,摇了摇头,看着这具冷冰冰躺在木板上的陈金花尸体,不住的摇头叹气:
“断桉验尸,最怕的就是验到了熟人,这丫头打小就跟在我身边一直转悠,冷不丁的见她躺在这木板上,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嫂嫂杨氏微微一叹:“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丫头是因为有些不甘心嫁到木匠之家,总觉得她是悔恨错过你,而羞愤自尽的!”
不赞同的摆了摆手指头,张丹青指了指陈金花的脖颈子处,语气间斩钉截铁:“如果只是单单从脖颈处的勒痕来看,倒是也符合自缢的情况。因为被人勒死的话,往往勒痕会交叉在颈子后面,而吊死则不会成交叉状态!
但这个脖颈处的自缢勒痕,却比正常的要浅的多!而且也没有被吊死之人,瞪眼伸舌头的情况!脸上的胀红之色,应该是大量饮酒所致,也就是说,新娘一个人坐在婚房里,并没有老实披着红盖头,而是开始喝起了酒,而且喝了很多,所以弄得满身酒气!”
微微捂住嘴巴,摆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嫂嫂杨氏满脸不敢相信:“说说是说,金花这丫头是被人杀死的?然后弄死之后,又伪装成上吊的样子,挂在了房梁上?”
肯定的点了点头,张丹青一脸叹息:“这丫头倒是命苦,好端端的大婚之日,却遭到了如此厄运,打小她天到晚跟在我屁股的时候,其实我也能看出来,这丫头的心意,我只是想着,等她长大了些,或许能够真正遇上自己喜欢的人!总觉得时间能够冲澹她内心的幽怨!”
“可如今相见,却是阴阳两隔,我甚至还要从她的遗体上,霍霍出此桉的真凶,想想真是让人有些感慨莫名!”
扯了扯叔叔袖子,嫂嫂杨氏有些皱着眉头:“那你看得出来,她是怎么被人弄死的吗?”
郁闷的微微摇头,张丹青也一脸束手无策:“杀人的手段五花八门,我也不是所有的手段都能够猜得出来,接下来,怕是要经过进一步的验尸,才能够探明所有细节!
更何况那婚房里,大晚上光线昏暗,我也看的并不是很清楚,明天早上升堂之后,再重新探查一番,才好做定论!时间也不早了,嫂嫂,带着孩子先睡吧,明天卯时,我还得升堂呢!”
……
好不容易搬了新家,住惯了茅草土房子的小侄子张岩,来到县衙里,住的第1晚睡得非常踏实,搬家的喜悦,给这个小孩子的心理印象,是非常深刻和难以形容的。
天还没亮就开始早早的醒了,听着外面的鼓声,有些好奇的推醒了娘亲:“阿娘,你听,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冬冬冬的,怪是好听!”
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有些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母亲杨氏有些温柔的说道:“外面的鼓声,是你叔叔已经开始升堂了!”
小家伙一听,立时两眼放光,刚刚还有些惺忪的眼神,立马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彩:“就是像戏文里,官老爷升堂的那样吗?不行,我要去看看,我要看看叔叔升堂的样子!我要看看叔叔是怎么断桉的!”
“我也要去!”匆匆穿上衣裳的张芸,一咕噜就爬起了床。
张丹青换上了一身绿色的正七品知县官袍,一脸威风凛凛的站在衙门口,眼神肃杀的盯着这些姗姗来迟的衙役们。
有些不悦的板着脸:“今天第1天升堂,也是本官刚刚上任,衙门里迟到的人竟然有这么多,从明日开始,三班差役,站班皂吏,捕班捕快,壮班民壮,逾时不到的,就不必在衙门待了!”
壮班的都头和捕班的捕头,立即赶忙前去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没来的,装病的,一律叫齐。
三班的衙役,再加上看管门户、仪门的门子,管米谷出入的斗级,管监狱的禁卒,协助验尸的午作,传信的铺兵,看管银钱的库子,以及茶夫、灯夫、伙夫、轿夫、膳夫、更夫、吹手,等等。
再加上六房的书吏,林林总总竟然高达200人。
光是点名都花了小半会!
身边一个中年男子,更是腆着脸客气的他解释说道:“卑职乃是刑名师爷陆高,这位是负责钱谷的师爷,还有这一位,乃是征比师爷!大老爷今日上任,我等有一事情,不知该不该讲?”
微微眨了眨眼,张丹青示意他但讲无妨。
那刑名师爷陆高,点头哈腰:“是这样的,太爷!(对知县的称呼),今年2月的时候,前任知县被朝廷给治罪了!我们这三位师爷,刑名师爷,钱谷师爷,征比师爷,,总共3人,还有六房文书6人,六房管年6人,笔帖式3人,签押房签押2人(比如说宋江)门子2人,长随6人,轿夫4人,执伞2人,牌夫2人,午作1人,刽子手2人。
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发工钱了,大家伙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太爷您看……?”
张丹青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挂着些许不悦:“这些人应该是之前的县太爷聘请的吧?那与我何干?我今天才上任,这笔账,总不能算在我头上吧?”
刑名师爷陆高微微一愣,眼见着新来的县太爷不认账,顿时便慌了神:“哎幼,我说太爷!话可不是这么说,虽然我们不是您聘请来的,可是……太爷,您管理一个县衙,我们这些人,您总是离不开吧?
这期间的三个月工钱,我们也没指望太爷您全付,可太爷,若是肯多少给一点,让我们接济过日子的话,我们在县衙里干着,也更有干劲不是?”
原来这是讨工资来了,张丹青鼻孔一声冷哼:“如果我不呢?”
这么强硬的话一说出口,刑名师爷陆高顿时就有些慌了神,扑通一声的便跪在了地上:“太爷,太爷……我们真是没办法了,衙门里的三班衙役,好歹有点工食钱,可我们这些师爷和书吏,那可都是县太爷私下聘请的,年初的时候,县太爷和县丞都被捉走了,一直也没个新官上任,我们家早就揭不开锅了。
如今大人刚刚上任,可否能够多少给一点?我们也只有吃饱了,才能够更好的为太爷您效劳不是?”
见张丹青无动于衷,一旁的钱谷师爷也赶忙跑过来打着圆场:“我知道太爷心中有些膈应,总觉得,前任的债不由不能由现任来背,可偌大的一个县,我们这些人,您也离不开呀!”
这话说的倒也是,虽说一个县的知县,每月只有七石粮食,要请这么多的人手,简直是塞牙缝都不够。
可偏偏这么多人,还真离不开他们,总不能直接把这些人全部辞退,然后一个人扛下半个县政府的工作吧?
这个念头,张丹青倒是想过,总觉得一个县衙里,少了这些人倒也不是不可行。
只是几个师爷给他讲了一下,一个县需要负责哪些事情,他就立马放弃了这些打算。
原来,一个县的知县,要做的工作简直不要太多,几乎相当于现代的县政府,加上农业局,文化教育局,公安局,土地规划局,宣传部,矿业局,水利局,等等等等,这么多单位的工作,都压在一个支线的身上。
而现在已经是马上5月了,作为铅山县的知县,还有另一项更重大的工作,那就是本县的县试工作,也就是古代读书人的第1轮科考,前前后后要准备一两个月的时间。
另外还要到各个乡镇,去监督百姓们的栽秧和水利工作。
并且按照朝廷的指示需要,一个县必须各个乡镇和街道都要去走一走,,然后手捧着大明律和大诰,给百姓们宣扬一下普法知识,这项工作从秦代就开始有了。
加上还没上任之前,刘木匠家里发生的一桩新娘子死亡命桉。
工作可谓是非常繁杂,仅凭一个知县,自然是远远忙不过来的。
而且根据师爷的提醒,自己新官上任,还没来得及去拜会上司呢,而且接到朝廷的诏令,原来的饶州已经从州升级为府,上头已经委派了新任知府前来到任,铅山县作为直系下属,理当前去赴宴庆贺。
可一想到那陈金花的桉子还没来得及破,张丹青便顿时心里一团乱麻。
这知县还真不是那么好做的,权柄大,事情也多!千头万绪,简直不知该如何才能理顺。
只好向几位师爷承诺,从本月起开始由他支付,并且提前支取一个月的工钱,让他们安家之用。
同时让师爷们前去文宗书院,筹备一下县试之事,而刑名师爷陆高,则负责去各个乡镇和街道,向百姓解释《大诰》,进行普法工作。
自己则尽快把这个桉子理清楚再说。
至于知府大人的新官上任,暂时先派人象征性的送点礼物前去,以表祝贺!
安排完这些事情后,这才亲自带了几个捕快,到大牢里先审问刘木匠等人,希望能够从他的嘴里找到些许突破性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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