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虽然没有元朝那般的残暴,但是下级见了上官,还是要行鞠躬和拱手礼的。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尊敬和虔诚。
眼见张丹青发话,即便心中再怎么不快和不愿意,陈如海还是硬着头皮向张丹青鞠躬行礼:“下官陈如海,见过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我大病初愈,才来衙门视事,暂时还沾不得茶水和酒水,还请见谅!”
眯着眼的张丹青微微一愣,倒也不觉得有些许意外。
这个侍郎陈城如海,虽说,话语中听出来颇是恭敬,但语气中怎么听怎么感觉到有些许倔傲和抗议?!
微微一笑,张丹青也不过多纠结,而是一副体贴而又关心的继续说道:“真是难得难得啊,陈大人大病未愈,竟然带病返回衙门工作,如此戮力王事,实在是可敬可佩。若天下官员都能像陈大人这般,何愁天下不太平呢?”
勐地被张丹青如此一阵夸奖,陈如海心中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郁闷,可人在官场,面子功夫还是要的,总不能三言两语就和张丹青彻底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只好讪讪的尴尬笑着说道:
“尚书大人说笑了!此乃我辈应尽之责!实在无足挂齿……无足挂齿……呵呵,呵呵!”
就在陈如海以为张丹青还会继续和自己一团和气下去的时候,却听得张丹青话锋一转,冷不丁的突然说道:
“陈侍郎带病工作,这种精神和态度的确值得本官鼓励和赞扬,但本官又不是那种不懂得体恤下属的人,又怎么忍心看着侍郎大人,再次累得病倒?所以,之前陈大人负责的事务,本官已经命令周侍郎负责起来,说什么也不能累着了陈大人。”
说完,犀利的目光扫过整个刑部衙门的众多官员,严厉的大声说道:“陈侍郎刚刚返回衙门,谁要敢拿一些俗务来烦他,害得他再次病倒的话,本官一定严厉惩治,绝不手软!
行了,都别围着看戏了,各自忙去吧!”
说完转身便迅速离开,丝毫不给陈如海任何解释和说明的机会!
看着众多官员也一窝蜂的散了开去,陈如海顿时一脸懵逼的愣在了原地。
巨大的变动和打击,让他人过中年的脑筋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忍不住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这……
这是个什么情况??!
自己简简单单的一个称病,原本可是要给张丹青一个下马威的,让他知道一个小年轻,初来乍到的,是断不可能自以为是的就能掌控整个刑部衙门!
可这才几天功夫?
张丹青不但收拾了这些官员,反而迅速把自己手上的权柄和职责剥离的一干二净,彻底的让自己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更郁闷的是!这一切行径,还打着为自己好的道德制高点!
脸上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我是为了你的病体着想!
所以才剥离了你手上的负责事务,所以才严峻行部大小官员去烦你(找你办事,)。
偏偏还说的义正言辞,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细想之下,甚至还不容自己拒绝和辩解!
嘶……
这个新来的小年轻张丹青,手段竟然如此老辣?
陈如海不得不重新正视起来!看来这次遇上了一个难缠的对手。
虽说皇太孙朱允文默认并允许自己扳倒张丹青,可眼下自己却刚回到衙门,就被他剥离了所有权柄!这还怎么搞?
不行,自己的闹腾一些幺蛾子出来,否则还怎么扳倒张丹青?还怎么在皇太孙面前争宠?
毕竟这人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办法!
既如此,那边好好斗一场吧!
看看这刑部衙门,谁才能笑到最后?
陈如海愣是没想到,自己不但所有的事务和权柄都被张丹青给剥夺了,居然还被他打着一副为你好的借口。偏偏堵的自己无话可说。
而且这个所谓的代理尚书张丹青,压根就没打算给自己解释和辩驳的机会,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去,看也没怎么看自己一眼。
气呼呼的陈如海返回了自己的公所,郁闷的拿起桌前的茶杯,正准备小抿一口,热乎乎的茶,烫的他嘴唇嘶嘶直叫不已,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愤怒朝着身边的小吏吼叫:“你是怎么办事的?这么烫的茶,想烫死老子啊?!姓张的欺负老子,那是因为他好歹是个尚书,可你小子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如此戏谑老子?!”
办事的小吏,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慌乱之中磕头如捣蒜,忍不住的哀求说道:“陈大人恕罪,陈大人恕罪!小的这就重新给您泡一杯茶,还请大人息怒,消消气!”
一脸狼狈的陈如海,余怒未消,恶狠狠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丝毫不给他任何的辩解和缓和余地:“你害的本官烫伤嘴唇,居然还想着要求饶?你莫不是想的太多了?嗯?”
话音未落,直接抓起桌上的那一杯滚烫的茶水,另一只手狠狠的捏开那小吏的嘴巴,毫不犹豫的把滚烫茶水往他嘴里直灌,泡茶的开水,基本上都是烧开了的,冷不丁的直接灌入他的喉咙,沸腾的温度直接把那小吏的咽喉烫的直冒烟不已,就连哀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吏一张脸顿时胀的通红,喉咙里的灼痛感,让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又痛又痒的咽喉,偏偏无法伸手去抠挠抓痒,只得艰难的跌跌撞撞走出衙门,想要为自己求医问药,毕竟这时候,乃是救治的最佳时间,若要是再拖延了,只怕自己这一副嗓子非就此废了不可,就此成为一个哑巴,也不是不可能!
可自己即便如何努力的呼救,嗓子愣是发不出什么声音,只得挥手胡乱挥舞,。
可即便他如何挥舞双手,由于发不出声音和求救的讯息,迎面走来的一些刑部衙门同僚,愣是没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个都满脸郁闷的望着他,脸上纷纷竟是茫然之色!
甚至还会有极个别的同僚,有些开玩笑的打趣说道:“你这满脸通红的着急忙慌往外跑,莫不是昨夜喝多了酒,今个儿想好好吐一阵吧?!”
受伤的小吏来不及解释,也无法解释,但他心里无比的清楚,眼下自己必须尽快的求医,否则这一副嗓子就要废了。真要成了个哑巴,自己怕是也无法在刑部衙门呆下去了!
慌乱的跑着,脚步便开始有些凌乱而踉跄起来,就连前方会遇上个什么何人何物,也不曾看个清楚……
砰的一声,迎面便撞着了一个年轻官员,在看他的官服,赫然是一身锦鸡补子官袍!
明朝穿着锦鸡补子的官服,足以说明他身份的尊贵,要知道,普通的正三品侍郎,也只能身穿绯红色的官袍,但补子却是孔雀,,在洪武皇帝罢黜宰相之后,六部的尚书变成了直接的最高长官,掌握着整个帝国的决策。而相应的,满朝文武再也没有人穿着宰相的官袍,六部尚书,身为二品官,官服的补子自然是锦鸡。
作为身在衙门行走的小吏,自然对各级官员的袍子十分清楚,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则制定了“补子”制度,凡文武官员,不论级别,都必须在袍服的胸前和后背缀一方补子,文官用飞禽,武官用走兽,以示区别。(俗称衣冠禽兽)
补子图桉也有详细规定:公、侯、驸马、伯为麒麟、白泽;文官绣禽,以示文明: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鸂鶒,八品黄鹂,九品鹌鹑;武官绣兽,以示威勐:一品、二品狮子,三品、四品虎豹,五品熊罴,六品、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马;杂职则为练鹊;风宪官则为獬豸。除此之外,还有补子图桉为蟒、斗牛等题材的,这个属于明代的“赐服”类。
在刑部衙门身穿锦鸡补子的官袍,又还能是什么人呢?
自然是刑部尚书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这个受伤的小吏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不由自主的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心中暗呼倒霉,一个早上的功夫,竟然连连得罪了两个刑部大老!刑部的侍郎和尚书,都让自己给得罪了个遍……
这是什么狗屎运啊?要知道自己给侍郎大人上茶,茶水太过于滚烫,严格来说并不是什么罪过。但在衙门里,没头没脑的胡乱奔行,从而把尚书大人给撞了个满怀,这可就是妥妥的冲撞之罪了!只要尚书大人愿意,以冲撞之罪把自己就此抓入牢狱之中也实属寻常!
心中爱护倒霉的小吏,忍住喉咙间的伤痛,,浑身哆嗦的跪在了张丹青面前,嘴巴一张一张的,可喉咙里就像是漏风了一样,偏偏发不出任何声音,本就痛苦通红的脸则更加难受,甚至有些红的发紫起来,若是所料不差的话,只怕还要接受尚书大人的狂风暴雨!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位被撞了的尚书大人并没有怒气冲冲,反而有些郁闷的摸了摸被撞的额头,有些笑骂着说道:“你这厮走路怎么慌慌张张的?把人撞着了可不怎么好!莫非是要忙着什么公务吗?”
受伤的小吏连毛张了张嘴巴,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啊啊啊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和回复话语。脸上表情显得极其焦灼而又慌乱。
这一连串的动作把张丹青看得一脸懵逼和茫然,不解的看了看周边的一些同僚,连问是怎么回事?
衙门里倒是有一个路过的小吏,围了上来,有些惋惜的汇报给了尚书大人:“启禀尚书大人,这家伙早上给陈侍郎倒茶,滚烫的茶水,让侍郎大人烫着了嘴唇,丞大人就当场大怒,捏开了他的嘴巴,把满杯滚烫的茶水直接灌入了他的喉咙里……”
一件简单的冲突事件,在旁人的讲解之中,听着张丹青直接目瞪口呆!
果然封建社会是个人吃人的社会,自己的这个下属侍郎,竟然如此可恶而又恐怖!竟然因为自己喝茶不慎烫了嘴唇,就把一杯滚烫的茶水灌入他人喉咙……
这报复心,简直不要太过浓烈了些!
回过神来的张丹青连忙大呼小叫,连忙让人取来了冰凉的清水和鸡蛋,让跪在地上的那个受伤小吏连忙张开嘴巴,果断的把冰凉清水灌入他的喉咙之中,然后又把鸡蛋敲开,取出蛋清让他服下!
以此来缓解他喉咙的灼痛感!
果不其然,受伤的小吏,咽喉炎的烧灼感这才好转了一些!
一边忙碌,张丹青一边指使刑部的小吏连忙太医院请大夫前来!话刚说出口,却又觉得不妥,瞬间变改变主意,让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吏,轮流背着他去医馆医治!
看着小吏们远去的背影,张丹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而突兀的声音:“他陈如海造的孽,你又何必替他擦屁股?如此一来,你岂不是让陈如海更加记恨于你吗?”
回过头来望着这个一脸镇定的左侍郎周慎,张丹青苦笑着说道:“虽说官与吏,尊卑有别!但好歹大家都在一个衙门共事!我又是刑部的最高长官,这点人情味还是应该有的!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就此毁了一生的嗓子,我多少还是有些做不到的……”
可谁知这份论调,在周慎看来却显得极其可笑,吃吃笑着讥讽说道:“你以为你是在做好事,难道你不知道他一直都在陈如海的身边伺候着吗!?因为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吏,而与陈如海彻底交恶,委实不是什么好主意!”
看着张丹青满不在乎,甚至还煞有其事的耸了耸肩膀的样子,周慎心知自己难以劝服他,便强行的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拽进了自己的办公间,语重心长的给他倒了一杯茶,又谨慎的走到门外,看了看外头没人之后,紧紧的关上了房门,一脸神秘兮兮的坐到他面前说道:
“你知道吗?就在这两天,太孙殿下唤我前去东宫议事!其中辩提及了你!按照太孙殿下的那口气,你这个刑部尚书只怕是做不长……”
什么?
太孙朱允文竟然不满意自己?而且还当着周慎的面直接提出?这人脑子怕是进水了吧?张丹青下意识的一句话便脱口而出:
“当着你的面公然提起此事!太孙殿下难道不知咱俩的关系吗?”
端起茶杯的周慎,微微一愣,有些苦笑的摇了摇头:
“这……他还真不知道!”
闻言的张丹青顿时不觉好笑,对锦衣卫衙门,向来厌恶的太孙殿下,想不到他的情报系统竟然如此糟糕,难怪他最终会丢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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