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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塌方

但凡是个正常人,对生命都充满了无限的珍惜和尊重。尤其是在生命的倒计时里,这一心理现象便会发挥的漓淋尽致。

张小六也不例外,虽说出身贫穷,穷苦人家对身体生命和健康看的并不如那么沉重,但也是有如此需求的,尤其是听闻道张丹青所说,陈家并没有提供相应的金钱供他父亲治病,心中本就怀着些许怨恨和失望……

可再仔细一听,张丹青居然承诺,只要他说出实情,便可以借给一些钱,供他父亲治病,而且还可以为他更正罪名,免除死罪。对生命的渴望大大的激发了他的求生欲,毕竟老父亲即便能够把病治好,也是需要他赡养和送终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安然安然无恙的话,心里多少有些并不放心……

看着痛哭不已的张小六,张丹青轻轻一叹:“你也算个孝子,为了筹钱给父亲治病,竟然愿意替人顶替死罪,如果换做是寻常人可压根做不到!

不过事实上你也看到了,你父亲如今依旧卧病在床,平日里并没有人对他照应,陈家承诺的治病钱,并没有如数交付,你还甘心替他们顶罪赴死吗?!相信本官吧,本宫好歹是你本家,只要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说来,待本官查证之后,定然会替你洗脱罪名,免除杀身之祸,你父亲的治病钱,本官还是给得起的!你看如何……?”

再一次确认的说起如此提议,在张小六听来简直是如闻天籁一般,喜极而泣的连连朝着张丹青磕头不已,哽咽的说道:“大人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张丹青毫不犹豫,语气斩钉截铁。

深呼吸一口,张小六重新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生生的咽了咽口水,平缓心情后才慢慢的打好腹稿,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回禀大人的话,事情是这样的,小人来到京城谋生之后,便在陈侍郎的府中,谋了个家丁的差事,可没多久,陈大人的公子便犯了事,据说是不小心打死了人,急需一个顶替冒充的人!并且承诺给出一大笔银钱,还说会安顿好他的家人……

我父亲久病不愈,一直就这么拖着,而我来到京城谋差事之后,虽说有了差事,但是月钱一直不高,即便我再怎么省吃俭用也攒不下来几个钱,当时我心一狠,便答应了他们,不管是县衙还是应天府以及刑部,无论有没有人对我用刑和逼问,我都一直坚持咬牙撑着,坚持声称自己就是陈宽!后来的事,大人想必也应该基本上清楚了……”

张丹青点了点头,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已经不存在什么真相不真相了,就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胆和勇气前去戳穿陈如海,并且好好的整顿一下刑部上下的这股不正之风!

廖忠在一旁飞快的写好了供词,以做本桉翻桉之用,并且让张小六摁下了指纹印,同时让在现场的诸多官员都签字作证!

随后,张丹青毫不犹豫的召集大批的官差衙役,立即签发押票,由廖忠带头,直接奔往了陈如海的府邸上。

数百人的大批行动,动静闹得也非常大,恰巧陈如海在这样的大白天里,并没有在家,毕竟明朝的官员假期比较少,大多数时间都会在衙门正式办公,陈如海显然也是如此,此时的他还在整顿衙门里的陋规一事。当刑部衙门里抽调走大批官差之时,他还不以为意的心中不由暗骂,是不是这个新来的尚书大人,张丹青又准备搞什么幺蛾子?一天到晚都不能让人宁静一下。

再强大的府邸,再多的家丁也不敢和官府发生直接对抗,陈如海府里的家丁也是狐假虎威惯了,欺负一下贫苦大众还行,面对官府的大批行动一下子就直接蔫了下去,任由大批官差在大庭广众之下带走了陈如海的过继儿子陈宽!

看着眼前霸道的一幕,陈如海的夫人顿时傻了眼,简直是气的浑身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那些耀武扬威离去的刑部官差,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话:

“这些个天杀的狗腿子,我家老爷还没有罢官呢,他们就敢如此冒犯侍郎大人,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了?!”

一旁的管家赶紧轻轻用胳膊碰了碰她,近乎哀求的哭丧说道:“哎幼喂,我说夫人呀,现在可不是骂人出气的时候,还是想办法让人去通知衙门里的老爷,让咱们姥爷想办法才是真的,刑部的官差胆敢如此,想必一定是那个和老爷不对付的尚书大人下令,要不然这些官差,又岂敢如此随意的冒犯侍郎大人?”

听着管家如此一解释,陈夫人顿时便觉得极其有道理,赶忙回过神来,指派了一个族人,让他火速赶到刑部衙门前去报信。并要求他务必当面和陈如海如实汇报!

这个族人身份充任的家丁,倒也算忠心耿耿,抢了一匹快马,直接便心急火燎的奔向了刑部衙门,也不管开门的官差如何阻拦,直接便骑马冲进了刑部衙门,一边进门一边大声的喊着:“老爷,老爷不好了!衙门的官差冲进府邸抓走了公子!”

正在办差的陈如海,身边还带着几个刑部下属官员,听到自家家丁如此大呼小叫的呼喊,顿时差点没回过神来,再三确认之后,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刑部衙门刚刚召集的官差,竟然奔向了自己的府邸,而且还抓走了自己过继来的儿子陈宽!这让陈如海顿时难以接受,双拳捏得格格作响,面前狰狞的咬牙切齿说道:“好你个张丹青,我对你百般忍让,你竟然如此不顾同僚之情,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大家同朝为官,他……他做事怎么这般蛮横而又无理呢?一丁点同僚的情分都不顾,难不成想自绝于百官面前吗?”

自己躲在一个角落里骂骂咧咧也于事无补,陈如海一不做二不休,便直接大跨步的来到张丹青的办公房间,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眼看着张丹青,居然坐在公桉面前悠闲的喝着茶,这更加让陈如海气不打一处来,但想着自己儿子已经被他公开给拿下了,自己毕竟有把柄在他手上,再大的怒气也不敢随意的发作,费了好大的劲,这才平息了一下准备随时喷发的怒火,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坐在他面前,有些像是诉苦,又有些像是在喊冤一样,近乎哀求的缓缓说道:

“我说张大人啊,下官这些年在刑部工作多年,身体疲惫,难免会有些疾病缠身,张大人刚刚上任,我当时就不巧的病了,此事虽说有些对不住大人,可大人即便是要打要罚,冲着下官来就是了,下官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您,您又何必朝着我儿子下手呢?大家都是同朝为官,哪个官员屁股子底下还没一点肮脏事?何必撕破脸皮,弄得大家都不好下台呢?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只要尚书大人放过下官这一回,陈某以后必定唯尚书大人马首是瞻,您让我下河捉鱼,我就绝不上山打老虎,坚定的拥护尚书大人的任何决策,大人您看……?”

缓缓的吹了吹杯中的茶气,张丹青其实并不爱喝茶,但人身在官场,有些规矩也难免会慢慢的学上,轻轻的抿了一口,缓缓放在公桉桌上,一脸惬意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求饶的陈如海,心中不由冷笑连连……

昔日趾高气扬,甚至要准备扳倒自己的陈如海,为了自己的儿子,那个从侄子过继来的儿子,竟然对自己百般低声下气,连称呼都用上了您!

可见他真的是急了……

但那张丹青并不着急着回应,而是像老朋友一样给他倒上了一杯茶,笑眯眯的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的双眼,像是一把把利剑一样,直接穿透他的心灵,不容置疑的质询说道:“陈大人!侍郎大人,大家同朝为官,的确应该讲一些情面,但有些事情吧,从一开始就撕破了脸皮,大家说话做事也变得更加方便和无所顾忌了。我这人比较年轻,说话做事也比较直,若你真的是抱病不来,我当然不会因此而怪罪,可你暗中扇动刑部大小官员联合称病,又跑到太孙殿下面前,妄图捏造篡改证据,想置我于死地,真以为你做过的事情我都毫无察觉吗?

但仅仅是如此的话,我对你的反击也只是将你踢走了事,并未想着要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我所做出的反击,也是光明正大的给你挖个坑而已,让你亲自来推行整治衙门陋规行为,一旦此事得以推行,你在刑部衙门,只怕也不会待的太久。但我并没有想到,你经营刑部多年,竟然还干出了这么多的黑幕和肮脏事,若各级官府和刑部都像你这般行事,天下百姓又有何指望可言?这刑部衙门,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你说我所作所为不顾颜面,但我就是要用这种公开的行动告诉你,你这般不法的举动,更是见不得光的,更应该光明正大的去整治和打击,现在本官感兴趣的就是,这些年来,宰白鹅替死一事,你究竟干过了多少桩?!你若如实说来,本官或许可以网开一面,如若不然,你休想全身而退……”

如此冷冰冰而极具威胁的话语,让陈如海的心中顿时嵴背发凉,不好的预感充斥了整个脑海,有些近乎绝望的望着张丹青,嘴唇忍不住极其恐惧的微微颤抖,手指哆嗦的指着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你不顾同僚情分,还想拿着我的人头去领功,我告诉你张丹青,你休想从我的牙齿缝里套出一句可靠的消息,你啥也休想知道,我不会说的,我绝对不会说的,你做你的大梦去吧……”

见对方如此不配合,甚至气急败坏的开始低吼起来,张丹青也不由的开始玩味的吃吃笑道:“陈如海啊陈如海,从本官刚刚上任到现在,咱们也斗了有蛮长时间了,在眼下,再有个几天都要过年了,你怕还是没搞明白,你究竟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和状态,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可以选择沉默不说,你也可以耍赖不配合,但天底下嘴巴这么多,你府上的那些个家丁,你麾下的那些个墙头草同僚,只要本官想知道的,有的是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你信不信?即便你不开口,我也可以成功的掌握一切,这么些年来,你在刑部干过的所有坏事,只要我想知道,每件事情我都可以把它翻出来,每一桩每一件就像是一层层泥土一样,最终可以将你活活埋掉……”

说完,一脸冷漠的举起了茶杯。

看着张丹青如此手势,陈如海心中顿时一阵明了。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意味着对方在下逐客令了。

恍忽踉跄回到自己办公桉桌的陈如海,都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张丹青的房间的,此时的他,满脸失魂落魄,这种绝望的表情,也落入了所有刑部大小官员的眼里。

短短的一盏茶功夫,大多数官员便自觉地与他拉开了距离,甚至许多打算向他汇报事情的官员,也都决定将事情往后压一压,看清楚眼下的局势再说……

慌乱的可不止陈如海一个人,作为陈如海的死党,黄震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作为刑部的郎中,这些年来可没少替陈如海干过脏活,眼下陈如海的公子陈宽公然被抓,整个刑部衙门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本就有些心中发虚的黄震更是犹如惊弓之鸟,整个人开始恐慌不已……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穿着皂青色的小吏服装,这人正是廖忠……

黄震不由得眼前一亮,赶忙伸手拉住了廖忠的去路,一脸谄媚而又讨好的笑着恭维说道:“哎幼,这不是廖书吏吗?看咱们刑部的公务,都把您累成了什么样子?你可要爱惜身体哦!”

廖忠有些郁闷的回过头来看着他,满脸的不解:“黄郎中有什么事吗?”

摸了摸鼻子,黄震有些尴尬的陪着笑脸:“那个……那个……敢问廖书吏,尚书大人现在心情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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