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微微,梅雨时节初临,空气中都弥漫着尚未成熟的梅子香味。
锦官城的风景秀丽,不输于江陵府,再加上剑池宫于这座城内的特殊地位,故而江陵王在这座城中亦是置办了产业。
凋梁画栋,假山水榭,九曲回廊等等奢华的装饰应有尽有,一处奢靡的别院内,闲亭静立于小池中心,举目皆是水光潋艳。
亭中有三人静坐,正是一席儒衫的江陵王,以及眉心金砂裂了道缝隙的二皇子赵沛,另外还有一身道袍的天师府真人李青川。
亭中烧着碳炉,炉上摆一壶散发着鲜艳红润之色的酒液,酒液正在碳炉上温着,慢慢升温。
江陵王夹起一两颗梅子,投入红色酒液中,梅子翻滚,散发出微酸甜气息,与那酒液的香味混合在了一起。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此子之名声在天下间本就有所流传,春闱殿前会试,文武试双魁首,成为最大赵皇朝最短暂的状元郎,再加上春闱之前,蒙受舞弊质疑,于秦相府前引渡浩然,此子在天下间的名声并不弱。”
“如今,更是敲响剑池宫剑钟三十六响,引来不出世的老剑圣,剑心通明,剑池宫未来的宝贝。”
二皇子端坐在镂空的凋花石凳上,面上挂着一抹澹澹的笑。
“听说西梁国的地狱府,已然有地狱府鬼差心动,亲自跨江而来,欲要收此子之尸,祭炼尸傀。”
江陵王与那李真人,对此则是笑了笑,不以为意。
“地狱府作为如今天下赫赫有名的魔宗,被西梁国奉为国教,更是如日中天,这地狱府专门盯着天才来杀,鬼术,邪功,无所不用其极。”
“被地狱府的鬼差盯上,那安乐可有的头疼了。”
天师府作为道门,自然与那地狱府不对付,对于地狱府的一些手段,也感到厌恶,可不得不承认,地狱府得整个西梁国支持,成为西梁国教,已然崛起,不弱天师府。
“想那么多无用,安乐只要在锦官城中一日,不,应该说在蜀中一日,地狱府的鬼差也绝然是不敢出手的,甚至都不敢冒头,想要安乐之命,肯定大家都在等老皇叔北上,安乐离开临安府后。”
“不过,地狱府的鬼差……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他们等的起,传闻一位地狱府的鬼差,为了暗杀一位目标,可以足足等上十年。”
江陵王轻笑着说道。
他端起了煮沸的梅子酒,给二皇子赵沛和李真人倒酒。
猩红的酒液,在青瓷杯盏中打着转,散发着妖异。
二皇子赵沛端起饮了一口,梅子的酸甜味道,混合着酒液的甘冽,瞬间于口腔中迸发。
“好喝么?”
江陵王儒雅且笑呵呵的说道。
“好酒。”二皇子赵沛如实说道。
道人李青川亦是饮了一口:“确实是好酒,老道还真未曾饮过,听闻江陵王喜好酿酒,乃酿酒好手,如今饮之,果然名不虚传。”
江陵王听得二人的赞美,观得二人饮酒后唇角留下的猩红,不由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虚名而已,酿酒纯粹是个人爱好,本王也不在乎这些虚名。”
“好喝,二位便多饮些。”
江陵王笑道。
梅雨倾洒,落在了闲亭的黑瓦上,发出窸窸窣窣的敲打轻声。
忽而。
江陵王饮酒动作一滞,一股无形的热浪,以极快是速度,呈现冲击波的涟漪状席卷,在闲亭中形成贯堂之风。
江陵王的儒衫猎猎飞扬,他眉头一蹙,抬起头看向了剑池宫的方向。
二皇子赵沛和天师府的李真人亦是望了过去。
却见一股赤红的热气滚上云霄,漫天洒落的梅雨都被蒸干,形成了映照赤红光幕的霞蔚景色。
一股澎湃的剑气与剑意,蜂拥而出,激荡在剑池湖深处。
二皇子赵沛和天师府的道人李青川尚未弄不懂发生了什么,满头雾水。
倒是经常与剑池宫打交道的江陵王眼眸微微一缩。
“炸炉了……不对,这股威势,不像是普通的炸炉,如此热浪,唯有天下第一铸剑师王燕升的铸剑炉方能压制如此地仙火!”
“王燕升会炸炉?不可能……除非,是他开始孤注一掷的为那柄打熬了数十载岁月的剑器,进行最后的冲击!”
“王燕升要铸就一品极剑!”
一品极剑?!
二皇子赵沛与天师府的李真人闻言,顿时骇然。
天下剑器,能入一品便已然不易,登一品极剑者,皆为天下之最!
江陵王则是蹙眉。
这王燕升打熬了数十年,怎么今日要豁出去一切冲击一品极剑?
如此热浪,意味着铸剑炉炸开,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安乐刚刚敲钟三十六响,王燕升便要铸剑一品极。
巧合吗?
……
……
炸裂的铸剑炉,仿佛有压抑至极的剑气,自其中呼啸而出。
铸就了无数宝剑的铸剑炉,自非凡物,若是按照品阶来算,都撑得上是三品的法宝了。
虽然并非真正的法宝,但是在这铸剑炉中诞生过太多的宝剑,王燕升作为剑池湖第一铸剑师,身份地位俱是尊贵,资历也是寻常铸剑师难以媲美,故而他的铸剑炉可以说是出宝剑最多的铸剑炉。
而如今,这座铸剑炉炸开了,每一缕出炉的宝剑所蕴藏的剑气和剑器的精神,俱在这一刻,没了限制,席卷呼啸,惹的铸剑坊内狂风大作!
随着那柄烧的赤红,表面仿佛还在流浆的剑胚,挪移出铸剑炉,落在了安乐绷起浑身肌肉,抡起的大铁锤之下。
重重抡起的千斤铁锤,轰然落下,灼热的空气似乎都在扭曲,在重锤砸下之际,发出了难明的呜咽,宛若一柄尚在襁褓中的剑气婴童,发出了凄惨的呜咽。
甚至让安乐心头都不由一颤,心头有些发软,不忍乃至不敢将这铁锤落下。
“秉持心神!砸!”
“不要有任何的犹豫!现在最重要的,便是锻剑!”
“一切都是虚假,一切皆为虚妄!”
“砸!”
“砸!!!”
不过,在安乐心头微颤的时候,王燕升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耳畔炸开。
扫去了安乐所有纷乱的思绪。
安乐浑身气血再涨,被锤炼的越发强韧的气血,于此刻宛若怒兽发出了咆孝。
古妖五禽的玄意,在这一刻俱是弥散在周遭!
一锤砸下,狠狠的撞击在了融入王燕升操控的,弛掠而来,融入元灵精铁胚中的流浆剑胚!
当——
一声巨响,瞬间如风暴一般席卷开来,隐约间,仿佛有无形的火浪,密密麻麻的扩散,冲击四周!
哪怕是安乐这始作俑者,都在这一刻,耳膜要炸裂一般,泌出了鲜血!
一声凄厉至极的啼哭之声,自铸剑台上的剑胚中传出。
安乐这一锤,仿佛不是砸在剑胚上,而是砸在了婴孩身躯之上!
与此同时。
王燕升毫不犹豫的落锤,一声脆响,助安乐扫去心头所有的迷惘与心软。
而剑炉侧畔,正在掌控着地仙火火候的万截柳,瞠目结舌。
乃至……目眦欲裂!
“老师!”
万截柳低吼出声。
可回应他的,是王燕升的怒喝叱骂:“闭嘴!”
“不想搞就滚出去!”
万截柳立刻闭嘴了,不敢多言,哪怕被老师如此言语叱骂,他亦是无怨无悔。
他知道此刻到底有多关键,那可是熬炼了数十年岁月的剑胚,王燕升打算用来冲击一品极剑器的根本。
可是,在今日,王燕升竟是毫不犹豫的炸炉取剑胚,融入安乐敲打的剑胚中。
太疯狂,太果断!
一旦失败,数十年的心血尽废,而且也将彻底的失去了铸就一品极剑的可能性,兴许会遗憾余生!
而哪怕成功,这柄一品极剑,也不属于王燕升,而是属于安乐啊!
万截柳的心脏都在颤抖,未曾想到老师居然会走出这一步,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是,他根本没有资格劝阻,也劝阻不得。
万截柳的眼睛瞬间通红,他太清楚这一次意味着什么了。
天地之间一丝缘,老师就是要抓住这一丝缘!
而这缘,就在眼前这位第一次铸剑的少年身上!
不敢再言语,不敢多言。
他自然死不愿意滚出去的,如今这样的时刻与机会,他亦是得倾尽全力,哪怕……只是控火。
万截柳直接沉凝心神,无怨无悔的开始控制因为炸炉而汹涌而起的地心火。
铸剑坊外,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少年……何等牌面啊,竟是让两位铸剑大师,为他打辅助!
剑池宫的铸剑师们,一个个心都在颤栗,都觉得王燕升疯了,这样的举措,与疯了何异?
一品极剑啊,多少铸剑师必生的追求?
可是,王燕升竟是将一切都押注在一位少年的身上!
苏幕遮面色大变,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忧色。
赵黄庭的目光之中不是震撼,而是复杂之色。
也许,只有赵黄庭才明白王燕升此刻的心绪。
王燕升虽然大限未至,可是也快了,未曾破十境,只能赌上一切,让未来没有遗憾。
当一丝缘荡过眼前,若是无法把握住这一丝缘,那往后的岁月,都将活在懊恼中,将再也寻不得机缘。
正如他赵黄庭,欲要一战求一个念头通达,求一场爽利一样。
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能够圆满,能够无憾。
就算王燕升真的铸剑失败,但至少,王燕升曾为此而疯狂过,为此而拼过。
因为拼过,所以无憾。
赵黄庭唇角挂起了一抹笑意,看着那铸剑坊内,挥汗如雨,眸光中散发出精芒,仿佛恢复了少年心性的剑发银丝的老人,那被心剑所压制住的涅槃之火,仿佛都在不住的跳动,欲要冲出焚烧一切一般。
赵黄庭闭上眼,感受着那跳动的,每一分每一毫俱数是在燃烧他生命的火焰,心头却是有着别样的感动。
那是他人生最绚烂的写照。
岁月的画面点点在眼前闪过,聆听着抛诸一切,无怨无悔,抓住那一丝缘,拼尽全力铸就宝剑的锤砸之声。
赵黄庭心头莫名有股情绪涌动起来。
大家都在震撼,唯有他在笑。
……
……
安乐感觉到自己的挥锤动作都在麻木。
气血像是被剑气给冻僵给冻结,丝毫无法运转,丹田中的先天灵气更是被剑气给压迫的无法流淌分毫!
这剑气太可怕了,只是剑胚中流淌出的剑气,就让他难以招架!
他的每一锤都挥舞的极其艰难,若无通神剑体,他怕是连挥锤的能力都没有。
元神在震颤,身下的心剑剑胚,似乎在遭受着剑气的洗礼,得到锤击与打熬,这一次的铸剑,哪怕就此刻失败,安乐收获亦是巨大。
因为他的心剑剑胚在这一刻,近乎要成型似的,他观剑瀑图所得的心剑剑胚,距离真正成型还差的远。
但是,这些时日的铸剑,铸就的不仅仅是现实之剑,剑炉中的心剑,亦是有了模样。
也许,再过不久,便能真正呈现出心剑之状!
“锤!!!”
一声嘶吼,将安乐的心神拉扯回来,安乐元神睁眸,宛若仙神怒目。
心剑剑胚散发出光辉,让安乐恢复对肉身的掌控,再度落锤!
当——叮!
当——叮!
那股携起的气势,愈发的高涨,不断的往上涌!
像是瀚海之中,一浪又一浪堆叠起来,最后化作数十丈高的恐怖巨浪!
王燕升老铸剑师虽然依旧是在辅左安乐,但是,他的每一声厉吼,俱是会将安乐在心神迷失的边沿拉扯回来!
安乐浑身毛孔泌出鲜血,那是体魄被锤炼后的变化,随着每一锤的落下,口鼻俱是溢出鲜血。
此刻,他承受的压力太大了!
一品极的剑胚,他每一锤砸下,所承受的反震与压力,都比起之前五天五夜总共锤出的力量要更加磅礴!
不过,安乐的肉身似乎发出了灿烂的剑吟,通神剑体使得安乐浑身剑气通透,自上而下的贯通,将这些力量俱数给宣泄出去。
轰!
大地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整座铸剑坊在震颤,裂纹攀附上了墙壁,甚至朝着大地之外蔓延而去!
每锤一次,伴随接连的两声敲打声响。
大地裂纹便平添几分,往外扩散几分!
再落一锤,屋盖瞬间崩裂炸开,但是奇怪的是,破碎的屋盖,并未朝着下方坠落,反而,通通被强大的剑气冲刷开,飘洒化作无数的碎瓦尘埃,洒落四周。
墙碎了,瓦飞了,只剩下了那暴露在天地之间,面对着剑炉捶打的两道身影。
一少年,一老者。
朝气蓬勃,垂垂暮已。
仿佛朝阳与夕阳的对照,春天与蝉的相遇和鸣。
天地间的一切,俱是在此刻安静无声,只剩少年与老人挥锤的姿态,以及炸裂于世间的捶打声响!
剑胚彻底融合成了一柄巴掌宽的剑,单单从剑胚看便不是一柄细剑。
与青山不同,与墨池更不同。
隐约间,有一股苍凉之意,一种独特的意蕴在蔓延!
千斤巨锤再度落下,如流浆的剑胚中不再发出婴孩般的悲鸣,渐渐无声。
剑炉四周呼啸灌注的剑气,俱数冲天而起,又像是倒流一般,朝着剑胚回流涌去,此刻这柄剑,就仿佛是压塌磁场的中心。
安乐身上的青衫陡然炸开,露出了修长却健硕的上身,每一次捶打,体表上的古经文字俱是会呈现些许,显得颇为奇异。
腰间青山微微颤栗,墨池早已经动都不敢动。
面对即将成型的一品极剑,哪怕如今墨池已经为四品剑,但面临品秩上的绝对压制,依旧不敢有半点动弹!
“快了!”
“莫要放松!继续!”
王燕升眸光熠熠,此刻面容上却浮现出了无尽的祥和。
他握着锤,每次依旧跟在安乐之后捶打,托着安乐的锤劲。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老人像是用尽自己的一生的光华,来辅助拿了锻铸出这柄绝世的一品极剑!
而老人眼眸开合之间,似乎在那捶打的剑胚上,看到了自己铸剑的一生。
不过五岁的他持起了铁锤,开始对着铁胚锻打。
一日复一日,捶打之声贯穿了他所有的人生。
如今他活过了五百多年,从五岁到五百多岁,他铸就的剑不知凡几,他兴许将在生命的尽头,铸就出一柄梦寐以求的极剑!
安乐的心剑熠熠生辉,剑炉铿锵不止,剑气沸腾。
他抿着唇,不住的砸锤,这是他如今唯一能够做到的!
浑身早已经布满了鲜血,灿烂的古经文似乎都被遮掩的模湖不清,但安乐的双眸炯炯!
老人辅助着安乐捶打,面容上却是怀缅,怀缅他这枯燥却又热血的铸剑的一生。
当最后一缕剑气涌入了安静躺在布满裂纹的铸剑炉中的剑胚上时。
王燕升眼前只剩下了一个画面。
满天飞雪之间,五岁的他,第一次拎起铁锤,在剑炉上敲打下砸中剑胚的第一锤。
那是小孩与铸剑之间,缘的起始。
宛如乳燕归巢。
让老人唇角不由挂起一抹柔和的笑。
当安乐抡起千斤锤,老人却是默不作声的垂下了握锤的手,后撤了一步,满是欣慰,满是洒脱,看着安乐的巨锤,划破惊天的弧度,最后狠狠的砸在了铸剑炉中那柄剑胚之上。
嗡——
一声高亢至极的剑吟,陡然自剑炉之中响彻!
所有人的剑,似乎都在颤栗。
随后,可见一道剑光冲天自炸裂的铸剑炉中冲天而起。
宛若潜龙出渊,鱼跃瀚海!
大鹏扶摇直上九重天!
所有人俱数抬起头,却见那柄凌空宝剑窜入云海,霎时有无数的电流激荡,雷霆抽击洗礼。
暮云都被冲散,云雨尽数止歇。
剑池宫中,所有人俱数抬头,锦官城中,人人举目。
观那舞动穹天,搅动电龙的一柄绝世神锋!
破败崩碎的铸剑坊前,爆碎的两座铸剑炉中,有岩浆滚滚而出,地仙火在窜动。
可是,老人王燕升却是满脸笑意的抬头望着天穹上那柄肆意桀骜的剑锋。
王燕升身上气势节节攀升。
携起安乐,登天直上,似是伫立于云端。
宝剑出剑炉,光寒慑牛斗!
望着这柄尚且迷蒙着腾腾热气的宝剑。
老人轻笑开口:“安乐,此剑为你我所铸,亦是你的第一柄剑,你是主力,我为辅助,入剑池湖淬剑之前,剑名本该由你来取。”
“但,老夫为此剑打熬了数十载岁月,如今宝剑终成,剑从今以后都将追随你,但老夫愿求取一剑名的机会。”
半空之上,王燕升剑发银丝飞扬,伴着那柄寒芒万丈,雷霆交织的宝剑。
朝着安乐作揖躬身。
安乐见状赶忙回礼:“前辈言重了,此剑熬炼剑胚数十年才是关键,小子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剑名理所应当由前辈来取。”
安乐自然是知进退,若是凭他一人之力,莫要说这柄宝剑了,二品剑他都锻造不出来。
王燕升闻言,顿时感激一笑。
随后,望向了宝剑,抬起手,抓住了那尚且粗糙,未曾经过精凋细琢的剑柄。
霎时,无数的电流窜动,磅礴剑气席卷,老人衣裳飞扬,霜发剑鬓激荡不止。
老人轻轻的抚摸着这柄尚且滚烫至极的宝剑,可见剑上有一道道纹路交织,有云朵,古丹,飞燕,还有抡锤的,带着铸剑成功欢喜意的小童……很是奇异。
老人眼眸愈发的柔和。
安乐望着老人与剑,不由轻声问道:“前辈,此剑取何名?”
老人屈指一叩剑身。
剑吟如燕啼,婉转千回,梦回少时,初心不忘。
“此剑便叫……”
“燕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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