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军。
过江!
震耳欲聋的声音,瞬间响彻了整片连营。
营帐中,一位又一位武将们走出,气血升腾,在上空交织成磅礴的军势与气血狼烟!
作为沧浪江战场上一支凶悍的军队,哪怕是元蒙帝国的强军,都不敢小觑叶家军分毫。
元蒙帝国看不起南逃的大赵皇朝,但是对于叶家军却没有半点不敬,因为,叶家军这些年在沧浪江战场,所向披靡,杀死的元蒙帝国将士不再少数。
叶家军能够让元蒙帝国敬畏,那是用一条条人命堆叠出来的,每一分敬畏之下,都是染着元蒙将士的鲜血。
负责监察军队的朝廷监察和貂寺,面色无比的难看,特别是那位有着七境修为的紫衣貂寺,却是气的脸色泛白。
因为叶龙升眼中根本没有他,甚至连看都未曾看上一眼。
他手中拿着的可是圣上的旨意啊!
监察面色虽然难看,但却未曾说什么,这样的事情也并非第一次发生了,朝廷一向是禁止过江而战,可叶龙升不仅屡屡不听,还常常以练兵的名义,让麾下黄龙战船渡江,名曰练兵,实则杀敌。
这位貂寺乃是新调遣来的,没有太多的经验,真以为叶家军是随随便便就能够监察和插手的?
叶家军的凝聚力,根本不是一个空降的貂寺所能动摇,叶龙升眼中也不会在乎区区一位貂寺。
“这叶大将军……眼里还有朝廷吗?!”
紫衣貂寺很是不满,可感受着军营中接连迸发而起的气机,也只能将这份不忿给压在心头。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晓叶家军的名头。
叶家军、种家军还有李幼安麾下的飞虎军,那都非是监察和貂寺所能翻云弄雨的地方,被安排到这些军队中,最好的选择,便是低调,以及自认倒霉。
叶龙升,种师极还有李幼安这三人,作为大赵顶级的强者,任何一位都不是监察所能招惹之辈。
看着叶家军强者的气机不断升空。
紫衣貂寺不由呢喃:“这般过江……不会真打起来吧?”
那监察看了紫衣貂寺一眼,嗤笑道:“不然……还假打?”
“叶家军的威名是杀出来的,你以为是龟缩守在沧浪江南畔,依靠大赵的名头来吓退元蒙大军吗?”
“那老皇叔和安大家从北地归来,叶将军不是说了,这是打算去打掩护,但是……这掩护打着打着就打起来,却也很正常。”
监察文官早就习惯了叶龙升的一套,说道。
“对了公公,圣上的圣旨可是说了些什么?”
监察文官好奇问道。
紫衣貂寺看了他一眼,道:“陛下的旨意……让叶将军按兵不动,另外,请叶将军回临安。”
监察文官闻言,暗自皱眉,却未曾多说什么。
临安府那位赵家天子和安大家之间的矛盾,其实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赵家天子筹谋林府花解冰的心剑,结果被这位安大家给破局,赵家天子自然更愿意看到安大家身死在元蒙大军手中。
如今朝廷之中,对赵家天子其实颇有微词,主要是这件筹谋确实上不得台面。
若是成功了还好,赵家天子得以续命,大家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此事也都会烂在肚子里。
可问题是失败了,赵家天子能否延续寿命,继续高坐天子之位,不得而知,大家自然会心中腹诽。
文官还好,武将是寒心最多。
听说因为这件事,边塞军中的监察越来越难当了,油水捞不到不说,还得时刻提防武将们的寻衅滋事。
二人不再言语,只得将圣旨收回,抬起头望向天穹上交织而起的气血狼烟,唏嘘不已。
叶龙升自是没有再理会底下二人,赵家天子传来的圣旨内容是什么,叶龙升都能猜的到,但是他懒得理会。
调动全军之后,军帐中,叶家军的军卒们纷纷奔走而出,朝着江岸而去。
叶闻溪心头热血沸腾,亦是跟随着爷爷的步伐,刚出营帐,便遇到了叶银瓶,姐妹二人一同跟着叶家军的军卒奔走。
很快,姐妹二人便来到了江岸,一位位军卒推动着巨大的战船,朝着湍急的江流中而去。
轰!
大船入江,江水瞬间拍打在了黄龙木楼船之上,溅起水浪,仿佛怒龙在江中呼号!
片刻功夫,连续十艘叶家军黄龙战船便已然入江,密密麻麻的船桨拍打,炸起水浪千层之高,轰鸣之声响彻不绝。
而在战船之上,叶家军强大旗帜缓缓的升腾了起来,迎着风浪招展不休!
沧浪江之上不许飞行,哪怕是九境强者也难以腾空。
强者可以踏浪行,但是那湍急的巨浪,没有六境修为根本稳不住身形,故而,战船的出现就变得至关重要。
叶龙升一跃而起,落在了为首的黄龙战船之上,眸光熠熠。
“过江!”
砰砰砰!
船桨狠狠的打下,叶家军中的武将们嘶吼出声,战船开始破开江水,朝着对岸驶去。
冬冬冬!
每一艘战船之上,亦有赤膊身躯的武夫,以气血冲击敲打着战鼓。
天地生惊雷!
黄龙怒过江!
……
……
沧浪江战场绵延上下,不仅仅是叶家军的位置,其他处俱是有气血狼烟升腾起。
种师极率领的种家军,亦是跟叶家军一般,青龙木船破浪过江,冲击元蒙帝国驻扎在沧浪江北岸的防线,以达到吸引元蒙帝国关注的目的。
狄藏率领的军队亦是如此,还有正在与西梁国对峙的李幼安的军队,亦是升起了气血狼烟,战船破浪,过江征伐!
这一刻,天地间激荡的风声,似乎都夹杂着战鼓的声音,万丈高空中飞驰展翅的雄鹰,亦在颤栗。
狼烟北往!
过江征伐!
尽管元蒙帝国一方很清楚这些大赵军队过江的目的,可这般兴师动众,的确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沧浪江北岸。
一座城墙上满是斑驳痕迹的城池中,一位头戴玉冠,身披白衣长衫的儒士缓缓而行,此人眸光之中带着仿佛可以卷碎人心的深邃。
“叶龙升、狄藏、种师极还有李幼安……四人同时发难,青龙、黄龙双龙同出,狄藏治下的‘青面’,以及李幼安麾下的‘飞虎’,声势当真是浩大。”
“我们帝国的将士们终究是驰骋草原的勇士,所培养的水师,在不擅长的领域,还是难以与他们争锋……”
“不过,此次他们营造如此声势,却是一场阳谋,吸引我们大军的注意,让那从元蒙大都逃离的始皇意志传承者安乐与赵黄庭,能够安然渡江南归。”
儒士轻笑,手掌抵在了城墙上,修长手指轻轻点着冰冷的城墙。
他望着那沧浪江上一道道升起的气血狼烟,对方这是在提醒元蒙一方,但求一战,还真是够嚣张。
在儒士的侧方,有几位气血雄浑气息强盛全面覆甲的将军,亦是跟着行走。
“伯相,那我们……是该与之开战吗?”
“我们不怕,我等大军有陛下的龙脉之力,国运磅礴,叶龙升等人,终究不敢全面过江开战,他们没有大赵国运助势。”
浑身覆盖赤红甲胃,连面容皆是红甲的身影开口。
这位儒士乃是元蒙帝国左丞相伯言,从草原走出,问道真武观,踏足九境,开得元神九仙台的绝世人物,也是叶龙升等武将们最为头疼的一位存在。
叶龙升,狄藏和种师极绝世武将,都在伯言手中吃过大亏。
其麾下有五尊覆甲武将,皆是一等一的九境,形成的五甲军,十分强悍,与叶家军对拼之下,不弱分毫。
若是五甲军同时出动,形成的五行军阵,哪怕是叶龙升都不得不带着叶家军避其锋芒。
“他们要战便战,无妨的……”
伯言羽扇轻轻摇晃,他虽是元蒙人,但却从小接受中土文化熏陶,并且求道于真武观,习得道门法门,融合元蒙皇帝所传授的修行法,在修行之上,亦是风华绝代。
但伯言更喜欢的还是算测,他曾登临圣山第一山挑战第一山主的卦算之术,失败之后,也并无挫败之心,反而恭敬的求道,愿委身为守山人,习卦算术,要知那时他可已经是九境修行者。
九境修行者为守山人,很少有之,自是自降身份。
可惜还是被拒绝。
“安乐此子……陛下未曾选择杀他,但他毕竟是始皇意志继承者,他若不死,威胁很大。”
“那位万古第一帝皇,对异族无比痛恨,继承其意志者,定将是帝国心腹大患。”
“陛下豪气干云,得见万古前的绝世帝皇,给了那位帝皇面子,放任此子离去,在我看来……挺好,说明陛下很自信。”
“不过陛下自是有自信的资本,绝代天骄,双十境的绝世人物……当世罕见。”
伯言摇了摇头,轻声道。
他身后的那些五尊覆甲武将顿时面面相觑。
“如今,此子离开了大都,其命星愈发难看透,难杀了……不用刻意去拦阻他们,你们率军与大赵过江军队战一场吧,也顺便操练一下水师。”
伯言终于下达了命令。
一身青色甲胃的水甲武将,不由抱拳道:“丞相既然说此子威胁很大,那不如让末将亲自率军去杀他,永除后患。”
“此子不过双五境而已,赵黄庭也在涅槃之火下,失了修为,末将绝巅锻体,更有水甲覆身,必定手到擒来。”
伯言羽扇轻摇,目光落在了青甲武将身上,似笑非笑:“若真去,你会死。”
青甲武将顿时一滞:“怎么可能……”
“若那始皇意志再来一剑,你死不死?”
伯言问道。
青甲武将顿时讪讪,大都一战,他可是亲眼观得,连元蒙皇帝都被一剑给斩去衣袂,臂膀上布满剑痕,那一剑若是落在他身上。
他肯定死的痛快。
“莫要小瞧一位绝世天才,此子能得始皇意志看重,得握青山,自然不俗。”
“天才的底蕴,总是超乎想象的,哪怕没有始皇意志的一剑,你亦是有可能重创。”
伯言轻轻一笑。
“此子威胁虽大,但其实……与骊山下的古墓开启有关,骊山下的那座大墓若开启,待得陛下得其中最后一头龙脉,并且寻得破入十一境之法,此子的威胁,便将不是威胁。”
“让他南归亦无妨,大赵那边……有人比我们更想他死去。”
“去吧,安排元蒙水师去好好操练一番。”
伯言羽扇遥遥朝着前方一指。
五位浑身覆甲的大将立刻抱拳,遂化作五道流光掠出城去。
沧浪江北岸。
气血狼烟亦是升腾而起!
伯言伫立在城头之上,眸光深邃。
“大赵的确是块难啃的骨头,不过……快了,西梁的那对父子入了魔,大理国的国师失去了信任。”
“始皇意志继承者又如何?”
“岁月荏冉,大风早已寂灭,世道亦非万年前了。”
“慢慢来,这天下终将布满元蒙铁骑的蹄印。”
……
……
轰鸣的江流之声,顺着吹拂芦苇的狂风,传至耳畔。
沧浪江一处支流往里蔓延数十里处,荒无人烟的芦苇荡中,两道身影安静端坐。
赵黄庭面容上的枯黄之色愈发的浓郁,但是眼眸却愈发的祥和。
他看向了安乐,面色很平静。
“以青山的遮蔽效果,哪怕是九境元神都很难探查到你的踪迹,而老夫一身修为被涅槃之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这一路南下,你俱是走偏僻之路,倒是还真跟天下玩了个失踪。”
赵黄庭轻笑道,言语中满是欣赏。
对于这位临终前结交的忘年交,他是真的很满意。
“但实际上,此举并不妥当……因为,若是有像第一山主那般擅长卦算者,你的踪迹终是会暴露的。”
赵黄庭轻声道。
“元蒙帝国便有这么一人,叫做伯言,元蒙帝国左丞相,曾问道真武观,若非元蒙人的身份,可能早已成真武观新任观主了。”
安乐徐徐睁开眼,气机酝酿的差不多,听到赵黄庭话语,却是咧嘴一笑:“这一路上,既然没有人拦阻,那意味着这位元蒙左相,并未算到,或者说算到了,却并未派人来拦阻……”
“想来还是惧一手青山之中那位前辈的意志。”
赵黄庭闻言点了点头,枯败的发丝,在芦苇荡中轻轻飘荡。
安乐站起身,再一次的背起了赵黄庭。
“沧浪江绵延太过狭长,作为天下绝险,九境都难以飞渡,需要借以船只,很多奇险入江处,哪怕有船只都难渡,江底有大恶,但真正适合渡江的地方,却皆有兵马把守,把守军力,有弱有强。”
“前方便是沧浪江的一处湍急凶险之处,驻守着一小批的大概三百人左右的元蒙军队,镇守的武将是六境,不知是否布置有战船……”
赵黄庭轻声说道:“从那而破局,虽然江流湍急,但却是最适合渡江的地方。”
“不过,一旦动手,得速战速决,否则那些从大都追寻来的元蒙强者,便会立刻赶赴而来,被限制在岸上,再想脱身就难了。”
安乐笑了笑,轻轻点头。
“那此处便是最为绝佳的破冰点,只要过了江,应该便安全了,元蒙强者不敢大肆过江。”
“等过江踏足岸上,我便带前辈往临安府而去,回家。”
“不得不说,我也怪想念太庙巷院子中那株老槐树呢。”
安乐嬉笑的多说了一句。
赵黄庭趴在安乐的背上,眯了眯眼,亦是想起了那株被插出剑洞的老槐树,唇角轻轻一挑。
“还有燕春里的老黄酒,丁衙巷的卤牛肉……”
赵黄庭声音低低道。
“前辈,再坚持下。”
安乐甩起一根麻绳,将赵黄庭在自己身上固定好。
装着燕归巢的剑匣则是别至了腰际,踩在碧波荡漾的芦苇荡间,不泄露丝毫气机,慢慢的分开摇摆的芦苇,朝着芦苇荡外行去。
天上暮云沉沉,有一粒粒冰凉的雨珠,顺着穹天飞驰而下,坠向人间。
密密麻麻交织成了雨帘。
安乐没有动用丝毫的能量,就这般沐浴着落雨。
远处,一处点缀在芦苇荡后的营寨出现,安乐抬起头,眸光涌动,扫视而去。
借青山隐藏压制了许久的元神,终于是不再压制,释放出心神扫荡而去,探查营寨中的情况。
一处元蒙营帐中。
升腾起的碳炉上架着一口黑锅,锅中正在煮着羊奶,羊奶冒着泡,散发着浓郁的奶香,一位魁梧大汉正在大口的吃着肉,忽然,吃肉动作一滞,陡然眸光一凝。
安乐的心神波动刚刚席卷扫荡而来,以六境修为,便立刻感应到了。
一股凌冽的杀机,自远方升腾而起。
魁梧大汉抬起手一杆大刀瞬间弛掠而来,他冲出了营帐,厉吼出声。
“敌袭!”
数百位驻扎于此的元蒙士卒纷纷开始穿戴甲胃,提起兵器。
军营中,唯一一位六境武将,先天气机融合着气血,交织在体外。
他凝眸望向远处,却见……
雨幕之中,一少年背负一老者,伴着风雨,徒步走来。
少年缓缓从匣中抽出剑。
剑鸣长空!
一往无前!
一人,即军。
l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