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们锦衣卫早就盯上了我们徐家,至少策反我九姑娘不是一两年就容易完成的事。”
“老夫就说她最近怎么老爱与王家女儿昙阳子谈佛理。”
“亏老夫还以为自己很谨慎,而不至于被抓住把柄,却没想到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徐阶这时又说了起来。
但接着,徐阶就突然看向了白一清:“但缇帅,掘御赐坟茔真的非徐家所为!”
白一清拿出了徐阶的亲笔信来:“这是捉拿的掘御赐坟茔主犯明祯提供的证据,他供认是您指使人非议太师张先生,且策动士民流氓报复太师张先生的,且拿出了您指使他的亲笔信,我们根据您留在司礼监的昔日奏本对比过了,是您的亲笔!”
“徐老先生,白纸黑字,您何必否认呢。”
“张子维!”
而白一清一说完,徐阶就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且瘫倒在了桌上:“你好卑鄙!你竟然一石二鸟!”
徐阶一时间竟因为猜到张四维在打着他的名义安排人在天下各处非议张居正,而喘不过气来。
精致利己一辈子的徐阶,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同样精致利己的人阴了一道。
白一清等锦衣卫还带了大夫随行,就是怕徐阶受不了刺激,而不能活着到京师。
所以,白一清这时忙唤大夫上来给徐阶诊治。
大夫在给徐阶把完脉后就对白一清道:“还好,徐老先生只是急火攻心,让他缓一缓就行。”
白一清因而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徐阶这时也的确缓过些气来,然后对白一清凄然笑着道:“缇帅不必担心,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老夫会配合你进京交差的,毕竟老夫也得亲口告诉陛下,老夫没有掘太师张先生家的御赐坟茔,老夫真没有那么做!也没有那个胆子做,也更不会那么绝情!”
“老先生愿意配合就好。”
白一清点头回了一句。
接着,白一清就挥手道:“将徐家上下所有人都扣押起来,带进京后按旨发落!”
说着,白一清就亲自拿着一副镣铐过来,问着徐阶:“徐老先生是现在就戴上,还是再歇一会儿?”
徐阶道:“直接开辆囚车进来吧。”
“行!”
白一清答应了下来。
于是,徐阶就在换了囚衣后,被人扶上了囚车。
而徐瑛等徐阶子弟亲卷和家奴则都被戴上了镣铐。
在第二天,渡口边,华亭的士民们,就看见徐家的人一个个皆戴着镣铐、失魂落魄的上了押他们的官船,再也不复昔日趾高气扬的样子。
徐阶自己也仿佛一夜之间就苍老了十岁,须发皆白。
他不由得苦笑道:“没想到江陵刚去,老夫就要被下狱,亏老夫还在江陵亡故时以为大松一口气,可谁知,还是如老夫自己之前说的那样,只有江陵还愿意护住我徐家,他一走,反而更糟糕,反而我徐家就跟着被抄了!我也是老湖涂了,会觉得张子维比江陵更好。”
如此自言自语的说后,徐阶就看向了外面的水波,怅然起来。
而就在徐阶一族被抄拿进京的前一日,朱翊钧迎来了他的第一个皇子。
没错。
皇后杜薇柔诞下了朱翊钧的嫡长子。
且母子平安。
朱翊钧对此自然是高兴的,且立即传谕侍御司下诏告于全国,皇长子出生。
与此同时,朱翊钧的辍朝十日之期也结束,且在侍御司正式见了诸执政公卿。
“陛下,发于东瀛的代银币纸币,工部已奉旨造好花样,请陛下御览。”
而在朱翊钧于侍御司见到执政公卿时,阁臣王国光这时将他负责的纸币一事奏禀起来。
朱翊钧接了过来,看了看,问道:“防伪的地方在哪儿?”
王国光便给朱翊钧指了起来。
朱翊钧因而点了点头,且道:“给先生也指指看看吧。”
朱翊钧说着就看向左侧:“先生觉得如何。”
但映入朱翊钧眼帘的只是一张空椅。
张四维还没敢直接坐过来,只等朱翊钧让他坐,他才敢坐过来,坐在张居正的位置上。
所以,此时朱翊钧看的只是一张空椅在他左侧。
朱翊钧不禁怅然失神了片刻。
诸执政公卿也是一愣。
朱翊钧则在过了一会儿后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而让王国光把纸币给其他公卿们看看。
其他公卿们看后也都没异议。
朱翊钧便道:“就照此花样发行吧。”
王国光口称遵旨。
而这时,朱翊钧则突然问着张四维等执政公卿:“先生的谥号与身后加封议的结果是什么?”
“陛下,礼部还没议出结果来。”
张四维这时言道。
朱翊钧听后看向了张四维,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张四维起身回道:“启奏陛下,元辅刚刚亡故,百官哀悼不已,一时都不愿意承认元辅已故,故对追谥之事有些拖延,以致于现在都还没议出结果来。”
“你不要跟朕说这些!”
朱翊钧突然抬手指着张四维,叱喝了一句。
张四维一脸惊愕,接着就忙拱手道:“是!”
礼部尚书徐学谟也跟着起身拱手道:“回陛下,礼部议的是追谥文忠,但礼科那边还没同意,所以就耽搁了。”
朱翊钧剑眉一横:“说是让你们议一议,其实不过是让走个过程,但事实上,对于先生的辅弼之功德,还需要议吗?”
朱翊钧说着就看向徐学谟:“你告诉朕,需要议吗?”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臣也是觉得,该直接定为文正的,只是礼部的其他同僚认为文忠更合适一些。”
徐学谟说着就又道:“但臣认为圣谕说的对,元辅的功绩德望,本就不需要再怎么议的,应该直接定为文正,臣回部里直接就上题本!”
“这才对嘛。”
“先生临终前让朕重用你,朕发现,先生荐举你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以朕看,光追谥文正是不够的,得改江陵县为太岳县,以先生的号命之,再免该县赋税一年,且三年内,每年院试,该县县学生员增加一倍取之,先生本人追封为荆州侯。”
朱翊钧这才露出了笑容,且说了起来。
徐学谟头上微微浸出冷汗,一时只强笑了笑,然后道:“陛下圣明!臣到底未及陛下想的周全,也未能尽察元辅当有之恩,实在惭愧!”
张四维这时则瞅了徐学谟一眼,然后就对朱翊钧道:“陛下,因皇长子生,百官相继上了贺表,礼科都给事中王继光因而言说,现在法纪修明,海宇宁谧,堪称政治安平。但文武诸位大臣,却不知道陛下励精图治之意,只知敦促琐碎急务,进而使征赋敛税无度,政令不合休养生民之意,朝廷内外哗然,丧失了扶植生灵之心。而认为朝廷应该在此大庆皇长子出生之机,荡涤烦事苛政,弘扬陛下的惠泽,使四海的百姓都感戴陛下的圣德,使人心大定,国脉得养。”
“此言颇伤时政,故臣不敢擅拟,如今只请陛下亲断。”
张四维奏后就躬身举起了这道初本,且瞥了朱翊钧一眼。
朱翊钧没有让张宏去接这道初本,只一脸严肃地问道:“追谥的事没有精力,借着皇长子出生,上疏朝有苛政的精力倒是有!怎么,听他的意思,朝中苛政不除,朕的皇长子恐不能为天庇佑而长大成材吗?”
“如此亵渎天道,威胁朕的话,辅臣竟也敢上奏?!”
朱翊钧说着就质问起张四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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