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锡爵这么一声喝令后。
雨幕下的府衙大门处,一大批官军在总兵张元勋的率领下冲了进来,且皆持枪围在了这些大堂周围。
而张元勋本人则着圈甲,威风凛凛地带着一众将校和两队火器手,持刀战列在了王锡爵生前,对王锡爵拱手:“奉部堂命来听阁老节制!请阁老示下!”
这时,广东巡抚林斌见此当即起身,看着张元勋,很是惊讶地问道:“公何故出现在此,广东总兵如今已是张澡!”
原来。
自万历八年开始,原广东总兵张元勋就因清丈田亩的完成而意识到,言官嚣张的时代即将到来,且会出现对张居正等对武将堤防之心没那么重的改革派文臣的大规模清算,也就选择了功成身退,从广东总兵任上退了下来,还写信劝戚继光当急流勇退。
但是,后来的发展让张元勋大为意外,他没劝动戚继光功成身退,反而戚继光劝得他再出山,为国效力。
张元勋是戚继光、俞大猷时期的抗倭名将,其中,他于广东抗倭平乱的功绩最为显着,深受广东百姓爱戴,后世广东百姓还因此为其遍设张公庙。
正因为此,王锡爵这几天在跟着梁梦龙南下时,所做的最重要一件事便是劝梁梦龙起用张元勋为广东总兵,还请朝廷准其随自己听用。
所以,在林斌这么说后,王锡爵就道:“张澡已因纵容西夷私造军械而被仆与梁部堂弹劾去职,而以张公代之!”
林斌听后脸色大变。
杜辉升等广东豪绅也脸色大变。
“阁老欲何为?”
杜辉升忍不住在这时问着王锡爵。
王锡爵瞅向杜辉升:“这话该仆问你们,你们想何为,是不是,仆若真的执意要巡视海贸的话,不久后就会卒于途中?”
杜辉升红着脸,没有回答。
“马、申二公巡视天下不久后,就在全国推行了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一事,故而这让诸公引起了警觉,担心仆这次巡视海贸,将来也会要改海贸之制;”
“所以,按照你们的谋算,要么仆愿意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巡视,只游山玩水,最好收你们银子成为你们的人;要么就只能突然暴毙于途中。”
王锡爵说到这里就道:“故而,仆前日不得不假意答应你们,来广东只游山玩水一番即可,不巡视海贸!但诸位,真觉得就此就能吓到仆?吓到朝中其他士大夫?”
啪!
王锡爵突然把桌子一拍,厉声喝道:“天下敢为国家而死者,岂王某一人乎?!”
王锡爵说着就呵呵一笑:“吾已找人给自己备好棺材,也给你们备好棺材,接下来就看是你们死,还是吾死!”
林斌看向王锡爵:“阁老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谁这么卑鄙无耻!”
巡按张应诏也在这时大声问了起来。
广东按察使陈有年这时起身道:“且不论谁说的,但说出这事的人怎么就算卑鄙无耻?而若阁臣巡视不体谅民情执意巡视海贸,就让其卒于途话的人,难道不卑鄙无耻?”
陈有年说后,林斌和张应诏皆脸色更加难看地看向了陈有年,然后无奈苦笑。
总兵张澡已在这时直接跪了下来:“请阁老开恩,卑职一介武夫,岂敢对抗抚按,纵容西夷私造火铳,也是听了抚按的钧令行事啊!”
杜辉升等广东豪绅则看向王锡爵:“阁老到底要做什么?”
“把你们各自实际每年与西夷海贸实际所得金银如实呈报上来。”
“是不是广东每年真的只有万两税银,乃至一个濠镜那么多船舶出入,怎么就只给朝廷每年足缴五百两!”
王锡爵说道。
“海贸之利不大,仅够小民湖口,阁老怎么会不清楚?”
杜辉升呵呵笑着问道。
说着,杜辉升就道:“阁老既然要知道底细,那我们就告知阁老。”
“要如实报,若不如实报,就以欺瞒朝廷为由,当场诛之!仆奉旨代天子巡视,先斩后奏的权力还是有的。”
王锡爵说着就看向在场的官绅子弟们:“你们可以监督你们家主所报是否属实,若不属实,算你们揭发有功,可当场授官,代其为家主!”
“王太仓!”
“你这样做非君子行径!”
杜辉升听后面色大惊,指着王锡爵叱喝了一声。
“詈骂仆,为对天子大不敬,斩之!”
王锡爵知道他现在得立威给这些广东官绅子弟们看,也就趁着杜辉升这么说时,而说了一句。
“是!”
张元勋拱手称是,且亲自让两把总把杜辉升往堂外拽来,且摁跪在了台阶下。
杜辉升慌了,大喊道:“王太仓,吾乃天官,你这样擅诸官绅,会遭天下人不齿的!”
唰!
只一刀落下。
杜辉升的人头就血渌渌的滚在了庭院里,染红了庭院里的杂草。
众官绅子弟们皆不由得后退一步,而瑟瑟发抖起来。
只杜辉升之孙杜若佳这时沉着脸,然后喊得:“杜家的子弟们跟他们拼了!”
杜若佳说着就拔出了文士剑,带着几个杜家子弟朝张元勋这里冲了过来。
砰!
砰!
砰!
一排张元勋麾下的火器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对着这些人一顿轰击。
于是,杜若佳身中数弹而亡。
王锡爵沉声道:“杜家谋反,抄家灭门!”
“是!”
接着,王锡爵看向其他广东官绅:“上报吧,不想朝廷把你们都屠了的话。”
“老爷,上报吧!”
广东大族子弟袁玉佩将自己家主袁士英推到了前面来。
袁士英忙哆嗦着道:“我袁家靠出货至濠镜、占城、爪哇等,年收折银三十万两左右。”
“我曾家年收十万两!”
“我大伯说少了!实际上是二十六万两左右,他每年都给佛郎机人罗明坚他们收购大量生丝、硝石、火药还有白糖、铁料!我因为算学好,基本上是我过的账,所以我清楚!”
“佛山有三十六家铁铺就是他大房专有而跟佛郎机人私造火器到日本牟利的!”
这时,做过两淮盐运使的广东豪绅曾一尧的庶侄曾权安,在曾一尧说后就大声驳斥起来。
“那就以欺君之罪!拖下去,斩杀!”
王锡爵澹然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曾权安:“你叫什么名字?”
“香山县学诸生曾权安见过阁老!”
曾权安忙对王锡爵拱手作揖。
“给他一套七品冠带与大学士副参事官印。”
王锡爵对自己的属官吩咐一声后,就就看向曾权安:“你现在起就是我东阁大学士官邸参事室正七品副参事,协助仆巡视海贸。”
曾权安忙叩谢起来:“谢阁老信任!”
按朱翊钧所定新制,执政公卿可直接简拔诸生以上士子为自己属官,而为自己处理机密事务。
而吏部会在每名执政公卿任职后,给其钦定属官文书若干与冠带若干,由执政公卿自己选命,而只需一年内向吏部报备即可。
被选命的属官可以继续参加科举。
朱翊钧这样既是减轻执政公卿养幕僚的负担,也是想通过把幕僚官僚化来实现监督,这样朝廷就能知道这些大员都用的什么幕僚,有时候朝廷也会直接选派进士或举人任公卿们的参事官。
话转回来。
曾权安一倒戈,曾一尧嫡子举人曾权诰一脸怒色,当即就对曾权安骂道:“你个贱婢生的种,靠着我曾家读书有功名,如今竟吃里扒外!”
唰!
曾一尧这时则被枭首于庭。
曾权诰当即闭了嘴,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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