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万历十五年的金秋十月,伴着第一场瑞雪降临在紫禁城,来自倭国的密报也带着雪花被送达了紫禁城。
朱翊钧因而得知石见银山已得的消息,且知道这次朝廷已获白银八百多万两,外加缴获倭国各城藏库所得九百多万两,以及仙石秀久赔偿的两百万两,合计已近两千万两。
朱翊钧因而大喜,且急忙召见了申时行等执政公卿。
“果然棋在局外,朔州伯也没让朕失望,已即将押回近两千万两白银回来。”
朱翊钧说着就让张岳把奏报给了众执政公卿。
申时行等看后大为愕然。
他们自然不会不相信麻贵所言是假的,毕竟军政大事无儿戏,麻贵和东瀛巡抚邢玠要是在密奏上欺瞒皇帝、坏国家大政,无疑是在置自己九族于不顾。
而在惊愕之余,申时行等也都惊喜起来。
“光是这近两千万两白银,按照银元参银九成左右来算,再抛除路上运费和工钱,铸出一千八百万两银元不成问题,如此以往投的一千五百万两银元倒是能赚了回来,再算是利息,也还是赚的,再加上最近从各地增加的外帑收入,朝廷国库之钱是能赚回来,同时也能让民间银元大跌回朝廷需要的地步。”
申时行这时先说了起来。
张学颜则在这时说:“陛下,既有这笔银子,以愚臣之见,当斥太仓等国库现有存银,通过各类工程与福利慈善发放于市,先把银元价格打下来,尽量多保住一些还没破产还在坚持的作坊工场,保住一些商贸。”
朱翊钧点头:“准!”
刘应节这时也道:“既然如此,愚臣认为,还可以下令各地督抚先派兵将各地藩库的银元押解进京投于市场,进一步增加市面上的银元数量,毕竟等白银运到京师,再铸成银元,要等个一年半载,但整个国家的情况是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真不知又有多少实业要倒闭,多少人要成无业游民。”
“另外,臣当初因知道朝廷早晚会跟倭国一战,故早已在辽东都司、蓟州、大同、宣府等地提前调去了今年的军饷,为的是以免出现今日朝廷存银为救民生而大量放出银元,导致发军饷都不够发乃至因此出现边军受奸人挑唆,以军饷迟迟未发为由而哗变的情况,如今想来倒是不用再担心,那也可以先把这笔军饷提前发下去,既稳军心也稳民心,更稳银元之价。”
“卿此言为老成谋国之言,当准!”
朱翊钧笑着说了一句。
大明的徭役丁银属于地税,不上缴中央朝廷,为的是便于地方赈灾与应变危机,同时减少运耗。
所以,大明各地藩库还是有存银的。
不过,地方藩库也不全是存银,因为朱翊钧没有强行要求各地都一条鞭,依旧准地方督抚根据实际情况选择以缴粮代役还是以银代役。
但肯定还是有不少存银的。
所以,刘应节现在才建议先把各地藩库的存银拿来救市。
“陛下,以愚臣之见,倭地抄得大量白银之事,当能瞒则瞒,以利朝廷克削豪强而大减国朝二百余年兼并之弊,而使盛世延长也!”
这时,吏部尚书海瑞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且道:“盖因天下即便豪门大户皆守法不强夺,也依旧可巧取而兼并天下之财,所以官府很多时候不能彻底阻止其兼并,也不能彻底分其产于民,否则必定流血千里,而如今倒是个良机,皆其贪婪,分其产于民。”
“臣附议!”
王锡爵这时跟着说了一句。
“臣亦附议!”
申时行也跟着附和起来。
“臣亦附议!”
……
一时,执政公卿皆同意。
因为反正坑的又不是他们家族,而这样既利国家解决兼并的问题又能减弱其他权贵豪右之势,所以,何乐而不为?
“那就准海卿所奏,一切皆等朕准予后才可见诸消息于报。”
朱翊钧因而说了一句。
“遵旨!”
于是乎,因为有东夷那边抄得的近两千万两白银为底,朝廷继续加大了对基础建设与福利慈善方面的投入。
更多的银元开始流入市场。
权贵官僚们就算贱卖再多的优质资产,也架不住又有许多银元如洪水般涌向市场,使得银元价格真的出现了涨不动的情况,许多权贵官僚们也颇感郁闷。
“地都卖得快要卖完了的地步,怎么银元价格还是没怎么变啊?”
“我的一百多家店铺都卖得差不多了,怎么就不怎么涨了。”
许多权贵官僚因而感到奇怪起来。
很快。
户科都给事中杨于廷就在审计户部时,发现了端倪,而因此得知,内阁原来让户部把国库压箱底的银元都拿了出来,还在调藩库的银元,还提前发军饷,并因此怒而上疏,弹劾户部尚书王遴败坏国家财政、欲乱社稷、行奸臣之举。
朱翊钧对此直接选择不报。
杨于廷这么一报,也让顾宪成通过通政司的好友知道了此事端倪,而不由得道:“难怪如此,这是申吴县等奸党在做最后挣扎的!我们这个时候不能放弃,当继续囤银。”
顾宪成说着就对顾允成说:“把我们家太湖边剩余的田都卖来了,哪怕一两银子一亩也卖!”
“好!”
顾允成答应了下来,现在天下富户都在囤银卖地,所以他也没有觉得自己兄长做的不对。
如顾家一样,许多旧党的权贵官僚还在坚持抛售优质资产,坚信朝廷是在背水一战。
随着各地藩库的银元押送进京的消息传扬出来,更是让他们坚信执政在强撑。
顾宪成甚至还因此对顾允成、王致祥等笑着说:“这样的话,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到明年,不但会国库没钱,只怕连藩库也没钱,那样申吴县等迟早会身陷令圄,要是再来常大的外患和内忧,陛下更是想不清理新党都不行,到时候就是我们分割新党之时。”
“会不会他们有别的办法,如已在外面通过欺凌蛮夷得到大量白银。”
王致祥这时说起来了另外一种可能。
顾宪成倒也没有完全因为争斗迷了心智,也就沉吟了片刻,且说道:“倒是有这种可能,先坚持到年底,如果过了年,朝廷还能稳住银元的价,那我们就只能收手!说明,申吴县等真的有本事。”
“但是,我们在这段时间也不能只是坚持,得在朝政上使劲弹劾他们乱政,毕竟现在优势在我们这边,是执政违了规矩!如把红线以下的国帑都拿来挪用大兴工程,肆意挪用藩库,不顾地方这些,我们都是可以弹劾的,陛下也没有理由因为我们为国为民而不准我们监督执政。”
申时行等执政公卿这一天也于官邸大院内小聚了一下,而谈起了眼下许多权贵官僚贱卖资产的事。
申时行不由得笑道:“没想到天下奸邪之人恨我们到如此地步,恨得没了仁心智心。”
“毕竟如果真把我们都抄了家,所得也是不少的。”
戚继光笑着说道。
“如今看来陛下应是早知倭国有大银山的,难怪陛下每每批阅倭事奏本就必不隔夜。”
王锡爵这时说了一句。
张学颜则道:“看来陛下是真的知天意,天意真的即圣意。”
“是啊!”
申时行笑着呼应了一句,就道:“不过,他们不知道朝廷有底牌,许多小民也不知道的,为避免恐慌蔓延造成真的有动乱出现,待年底就请陛下将对倭战事的塘报传出来吧,这样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众人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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