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看向老道士,感受他越发淡薄的气息,明白对方就是想拿自己所有的东西换一个不会魂飞魄散的结局。
老道士心里在等,等对方被自己所出的筹码打动。
不曾修道,不明白什么是魂飞魄散,更不明白什么是灵魂。
更加不明白,什么是一以贯之。
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的灵魂,也是。
他的灵魂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那便是他,永远不变。
哪怕他经过无数次转世变成一棵树,一头猪或者一个人,一条狗一头牛,那都是他。
终有一天会修得正果,明白自身过往所经历的种种一切,那都是磨难。
但是,如果在这过程中没了!
那就是真正的死了,消散于天地之间!
那才是每一个生灵的生与死。
这是他的理解。
所以就算明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他不能仰望的贵人,但他还是站直了,看过去,等着对方的决定。
决定自己的生与死!
陈云明白对方眼神中的渴望,也听到了对方要出的价码,他打算试试这個交易。
但想要做这个交易,首先得搞清楚自己要付出什么。
“说说,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不再衰败?”
陈云将怀里的大公鸡递给九姑娘,这鸡有点憨憨,看见鬼了就不要命的扑上来,跟看蚯蚓似的!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向贵夫人施法,所以受此惩戒,理所当然!
请贵人赦免我先前之冒犯,才能止住这灵魂的衰败!”
老道士其实心里转过很多思绪,念头,想要哄骗此人说出一两句让自己受益之语。
这就如同一个囚犯站在一座不属于自己的金山面前,但是心里总想着趁人不注意时捞一把就走。
但是他明白,一旦他真生了此念,那么自己这个囚犯就会被拉出去,马上斩首。
他此时要做的就是认认真真,明明白白的,请对方解了自己的枷锁,赦免了自己的罪行,如此而已。
但是左老头却不同意:“云哥儿,我虽不明白你身上之国运从何而来,但是却不能如此这般挥霍。
虽然,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此言,但施雷霆雨露,也须依法而行!
无论朝廷还是军中,法条律令,即是天条,岂能朝令夕改?
无论是朝廷还是军中,朝令夕改,皆有损国运,有损威严,有损公信!
故而,你若想赦免他,也行!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需得变通一下,将他由死罪变为活罪,却不能马上赦免!”
左老头没说之前没觉得,说了之后才发现,还真就是这个道理。
陈云想了想,指着老道士说道:“你施法暗害我夫人之罪责,不能轻饶。
但你既然献上术法以及宝物线索,为证实你所说之功法以及线索真伪,免你灵魂破败之罚,转为囚于笼中之刑,你可心服?”
陈云的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看到,老道士灵魂上的破败速度瞬间停止。
但只是停止,破败的力量并没有在他的灵魂上消失,灵魂衰败的气息像将死老人气息一样依然还在他灵魂深处散发出来。
但无论如何,就算破败的力量依旧还在他身上,未来依然还有可能衰败,但最起码现在,不会在半炷香的时间彻底原烟消云散了。
其实,陈云也只是尝试一下,没想到,还真的可以。
所以,任何东西只有你想不到,也许就没有做不到。
九姑娘在安抚着暴躁的大公鸡,她也为自己没有想到陈云现在用的是左云的身份而有点内疚。
正是陈云现在用的是左云的身份,这些莫名奇怪的诅咒和暗算才都应验。
要是自己警觉,在老大夫没有查出病症之时察觉蹊跷,让陈云恢复自己的身份,兴许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但是没想到这一点,她认为这是一个做妻子的失职。
因为她知道,陈云身负一个国家在此人间界的气运,自然应该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这句话如果被陈云听到,他一定感叹,终于破案了!
为什么从地球穿越的人,去到了另一个位面都是气运之子,原来整个国家十几亿人,几百万强军,无数东风快递是他的后盾!
当然九姑娘这些心里话陈云都不知道,他正从自己的军粮袋里掏出一个小灯笼一般大的柳条笼子。
看到那个柳条笼子,老道士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遭遇,所以也没有反抗,当然最主要是他不敢反抗。
随着陈云的大手抓来,他的手上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带着一股似有香火味但实际上又没有香火的力量。
他明白,这是神力!
只是这股神力上有着某些法则,对阴魂很明显有着压制之力,然后他就被揉成一个团,塞进柳条笼子里。
阴魂嘛!
说难听点就是鬼,鬼这种东西,揉吧揉吧揉成团,其实也没多大事儿,他还能说话。
把柳条笼子上的禁制打开,老道士的话能从笼子里传出来,他也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这样,陈云现在手上就有了两个阴魂笼子,一个是胡木齐,跟蛇炖在一起,能够熬出大龙虎丹汤,而且还可以重复使用。
另一个,就是刚到手的老道士云鹤,那么接下来,就是让老道士把他所知道的术法,全部背出来,让九姑娘抄写成文。
“婉瑜,辛苦你了!”
九姑娘轻快的磨着墨,笑着说:“不辛苦,只有当我写字有用的时候,我才会想起小时候我也曾是大家闺秀!”
陈云伸手擦掉她脸颊上那点灰尘,笑着说:“在我心里,你不止是个大家闺秀,还是一个在我和阿公跟妖怪附身的人在地上纠缠时,你敢拿着柴刀冲过来的奇女子!
最重要的是,伱是我陈云的媳妇!”
九姑娘脸皮有点发红,低下头继续磨墨,就是用的力气有点大,墨条都快被她捏断了。
陈云把那个柳条笼子,放到桌子上。
“道长,好好在这背书!
阿公,你看着他,别让他搞什么幺蛾子,我去把他的尸身处理了!”
没错,老道士的尸体还在院墙底下呆着呢!
老这么撂在那,也不是回事儿,被人看到还不知道怎么解释。
陈云走过去拿军粮袋把尸体给装上,准备找个地方撇了。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去衙门告个假!
出门前,跟左老头说了声。
左老头拿着把磨刀石,准备把自己那把刀给再磨磨,看到他准备出门才突然想起:“扔尸身的话,城郊有个乱葬岗,你去那刨个坑,把他埋进去就行。
那地方就是用来扔无人认领的死人!
客栈里横死的客商,被砍脑袋的土匪,饿死的乞丐,进不了祖坟的浪荡子,都扔在那!”
“还用这么麻烦吗?
他这属江湖匪类谋害官家人,直接拎到县衙,自然有处理的办法!”
却不料左老头不同意:“此人用的是巫蛊诅咒之术,乃禁术,为皇室所忌。
历朝历代因为巫蛊之术而死的人不知有多少。
任何人沾上总是落不到好的。
这老道士死在你手里,你又会一手拘魂刑讯逼供之术,难保,你不能从这老道手中学到这巫蛊之术。
所以,你须悄无声息地处理到他的这具尸体,当从来没人来过!”
陈云一听也是,少招惹点麻烦就少招惹点麻烦。
于是点头:“好,我先去衙门告个假!”
陈云出门了,在笼子里面的老道士没听到左老头的话,他也忘了说自己扎的那个草人就在乱葬岗,更忘了说,那里有三十六头鬼物,而且是被钉头书的因果,引怨气聚集洗炼而成的修罗鬼。
来到县衙,县太爷依然在忙,他快要升官了,不过这跟陈云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找到很没有存在感的刘主薄说了声,告了假,还牵了县衙一匹马出了门。
这纯粹属于公车私用。
陈云不会骑马,但是骑在马上也摔不了他,毕竟广南西路的农村孩子,谁小时候不骑过牛呀!
就那种放牛就骑在牛背上放,困了就在牛背上睡觉,这种情况下放牛只能放一头,放多了容易丢。
如果睡得太过迷糊,很有可能连自己都丢了。
所幸,陈云小的时候放牛没怎么偷懒,再加上骑在马背上有着马鞍,速度又不快,也没觉得有什么难的。
就是不敢策马狂奔,小跑还是可以的,县衙的马都不是什么烈马,不难伺候。
乱葬岗离得太远,不骑马,光是两条腿,要走很久。
只因县城外的田地很多,互相之间排的也很紧密,就连沟沟坎坎都被人耕种上能种的作物。
所以不能随便挖个坑埋了,万一人种地时,刨着刨着就把尸体给刨起来。
如果是个农妇,绝对能把人吓死!
但是,他不知道是左老头说错了地方,还是自己来错了地方,眼前这地方不对劲。
这本应是个乱葬岗的地方,此时,那个左老头口中所说的小山包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
在一片狼藉的最中央,是一个大大的深坑,从巨大深坑外翻泥土的新鲜度来看,这个巨坑刚形成没多久,虽然地下水已经快要蓄满这个坑了。
感觉这个坑,不像是人挖的,更像是用炮弹炸出来的弹坑,可这聊斋世界,哪来炮弹?
摇了摇头,陈云没想管那么多,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他还是知道的。
不过,就算此地不是乱葬岗,但看着周围的环境以及现场的一片狼藉,他觉得在这里挖个坑埋一下老道士的尸身,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就在他下马,掏出军粮袋中的锄头和铲子,准备开始干活时,他看见了几十头丑鬼。
真的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