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在医药大学那边等着,朱塬倒也没急,继续吃着早餐,一边还吩咐写意:“昨天做的口罩和面罩,照着我昨天确定的那种厚薄样式,让她们每一样再做一两百个,尽快一些,然后送到水泥作坊去。”
写意没有答应,而是道:“大人,奴拿去外面找仆妇们做吧?”
“嗯?”
“大人身边姑娘们做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外人。”
“哦……”朱塬倒是没想到这个,却也无所谓:“总之,快一点。”
写意这才点头。
“还有,中午……看情况吧,我如果饭点还没回来,就送饭过去,这顿饭你亲自看着,亲自送过去……菜式,不用太张扬,也不要太刻意。”
写意一下就懂了,没多说,轻声答应。
这么说着事情,吃罢饭,朱塬便从大宅西北角的后门离开家,先乘船到了北岸,再坐轿来到后湖医药大学。
距离医药大学大门还有些远时,朱塬就听到了嘈杂声。
待到靠近,声音更加清晰,甚至还能听到哭声。
这怎么回事?
就算因为固态青霉素成功提炼而高兴,也不用哭吧?
见自家大人示意,随身的麻袋姑娘掀开了帘子,朱塬看去,医药大学校园外的这条街,当下简直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不知道挤了多少人。
赵续靠近过来,见朱塬目光探询,只能摇头。
都是刚来。
朱塬便示意赵续去问一问,又放下了帘子。
直到进入校园,声音才逐渐小了些。
赵续也重新过来,说道:“大人,有是听闻了青霉素的消息,来看热闹的,但也多有来求医问药的,下官听闻……开始是一个孝子带了父亲来求医,磕破了头,学校里就有大人发了话,把人接了进去,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当下……大学还派了人给百姓解释,这青霉素……并不是包治百病,学校里也没有那么多,可百姓都不肯走。”
有‘大人’发话,大概率就是老朱。
这年代注重孝道,老朱听说了,肯定发话。只是,应该没想到会是现在的结果。
至于皇帝陛下就在医药大学校园的消息,想来不会有太多人知晓。
说着话,很快也来到了实验室所在的院落门口。
这边多了把守侍卫,亲自过来确认了朱塬身份,才放他进门,只是轿夫和轿子里某个古怪的麻袋姑娘,都被拦在了外面。
朱塬刚进院中,孙守真就愁眉苦脸地迎了过来,施礼过,很有些无奈道:“大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朱塬一时没有回答,看了眼院落中忙碌扇风的学子们,其间还有个叫李善长的左相,身穿便装,好像没有发现自己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学子们操作。倒是同在人群之间的吏部尚书杨宪微笑着朝自己拱手施礼。
朱塬依礼回应了杨宪,收回目光,问孙守真道:“祖上呢?”
孙守真做了个请的手势。
朱塬跟着孙守真走向东厢的办公室,一边朝那些扇风的人群示意:“很原始,但也很有用,确认提炼的固态青霉素有效吗?”
“十成的确认了,”孙守真脸上闪过些自信和喜色,转眼又苦恼起来:“大人,那校外……你定也见了。”
说着已经到了一处办公室门口,这是戴三春的办公室,里面坐的却是老朱。
禀告后进门,看着办公桌后正在认真翻阅一叠厚厚资料的老朱,朱塬正要施礼,某人却是挥手,一边抬头过来:“莫要多礼了,塬儿,那校外……这……青霉素名头已是打了出去,任多人来求医,俺这当皇帝的也不好受,百姓苦呵,可……这青霉素分量有限,俺也知道,不是包治百病,可若是不治,这青霉素刚有的名声怕也坏了,俺都会觉得丢人,你说说,要如何是好?”
朱塬道:“简单啊,实话实说。”
孙守真在旁道:“大人,下官已是派人到外面劝说了,只是……无用呵。”
“只是实话实说当然也无用,”朱塬笑道:“那就多办一些好事,祖上,还有孙大人,我们现在所处,可是医药大学啊,这么多医生在这里,干脆就安排一次大型的公开义诊,搬一排桌子到校外路边,每桌坐一个医生,来一个看一个,顺便再多宣传解释一下青霉素,如果有实在紧需,也可以用一用,其他,还是要用惯常的方子。这么做,今天的事情不仅能够解决,医药大学的名声也会更好……”
朱塬还没说完,老朱已经点起了头,没想到自己都有些苦恼的事情,自家孩子三言两语的一个点子就解决了,连连应着:“对呵,就如此,就如此……孙守真,你去安排吧。这……一天又怎够,既是做了,就连续义诊他三天。”
刚刚还在愁眉苦脸的孙守真也是瞬间通透,直接向帮自家医药大学解了大围的朱塬一个长揖。
见孙守真答应着正要离开,朱塬又拦住,对老朱道:“祖上,既然是好事,就更好一些,恰好要过年了,祖上就拿出一两万贯,帮开了方子也无钱抓药的百姓补贴一下。”
“你呵……”老朱瞬间有些不舍,但随即就点头:“也好,不说一两万了,就三万贯,每天一万贯,当是积福了。”
孙守真很有眼色,立刻又长揖道:“臣替百姓每谢过陛下。”
老朱匆匆写了一个条子,喊门外一个侍卫进宫传话取钱,朱塬这边又交代孙守真:“不是每个人都要补的,看衣裳就行,那些个裘衣绸袍的,不仅不能给钱,还可以多说几句,让他们顺便也掏一掏腰包,跟着祖上一起积一积福。”
孙守真看向老朱。
老朱点头:“就如此。”
等孙守真匆匆离开,朱塬笑着来到办公桌对面坐下:“祖上,花钱心不心疼?”
老朱瞪了眼某个没正行孩子:“你怎么不跟着捐些?”
“塬儿心疼。”
老朱:“……”
算了,这孩子不经打……
回去打老四!
递了一封文书过去:“莫要嬉笑了,看看这个,这……青霉倒是有诸多效用,上面有你说那……广谱抗菌,俺是懂了,可……若是过敏,又当如何?”
朱塬接过,是昨天看过的那份关于过敏的病例。
再次翻开浏览着,知道戴三春不在这里,要不然他就能解释,当下,朱塬直接道:“祖上,青霉素只是抗生素的一种,若是对这个过敏,还有红霉素、氯霉素等等,将来更换就是。”
老朱恍然:“倒是俺忽略了,好似也听你说过。”
朱塬把手里的病例又翻了一页,接着道:“祖上,闹这么大,其实有些早了,固态青霉素才做出,想要实际应用,还有些远。”
老朱示意周围:“俺看了不少那戴三春的记载,这些日子,可是已经救了不少人哩。”
“这也不能否认,”朱塬道:“只是,相对于我的理解……还太原始了一些。”
门口有人,朱塬没说的太明白,老朱却是领会,摇头道:“你那……可不能比呵,当下已是颇好了,俺就觉得它是个祥瑞,刚刚已亲自看过,那显微镜下……呵,俺还打算明日送去太庙,献给祖宗。”
朱塬点头:“这个好。”
老朱倒是因此想起一个:“你呵,今次年节,有祖宗能祭了,可要敬重些,不能马虎。”
记得去年,听到消息说某人除夕不祭祖,老朱还挺生气。
连祖宗都不祭,这还是人吗?
后来知道。
哦。
我就是祖宗……还活着。
想想还有些好笑。
不过,现在,对面孩子认在了自家二哥名下,再往上……就都是一样的祖宗,也就没有问题了。
朱塬知道这种事很重要,收起表情,郑重答应。
祖孙两个正说着,又传来禀报声,是戴三春。
等戴三春进门分别施礼后,老朱便问道:“那老丈如何了?”
“是腿疮溃烂引起发热,臣用显微镜检查了,是那实验室一直在研究的葡萄球菌引发,恰是对了症。臣已帮患者做了清理,外敷后无过敏反应,便又内服了刚提炼出的青霉素,当下患者已是睡着了,臣派了弟子看着,只觉……应是无碍。”
“定要救好呵,救好了,这祥瑞便又加上一层美谈。还有那孝子,也是不错。”
戴三春点头,见老朱没有其他吩咐,便说道:“陛下,臣听闻平章提议了开设义诊,若无其他,臣这就也去坐诊了?”
“不差你一个,这边也是得有人看着。”
朱塬也道:“先生把青霉素做出来,将来间接就能拯救千千万万的人,不急于这一事。”
戴三春只好答应,想想又对老朱道:“陛下,眼看已是有了成效,臣想着,这实验室……暖房……还有各样设备……都要增扩一番。”
老朱很爽快:“这是该当的,今后需要甚么,无论银钱还是人手,尔等只需拟了单子,报上来即可。”
目的达到,眼看皇帝和平章祖孙两个还要话说,外面各处也有几位大人要招待,戴三春便施礼退出。
等戴三春出门,老朱又肯定道:“这是个能干的。”
“是啊,”朱塬道:“将来也是能进‘医贤祠’的。”
老朱笑起来:“此事呵,俺已是交代了,明日就拿出一个章程,还有这青霉素的叙功,俺在朝堂上说了,这是给医部各人的,就不算你这个朱氏自家人了。”
朱塬跟着笑道:“塬儿有祖上宠着,哪里还需要什么功劳,平日里只怕自己做的不好,愧对祖上恩情。”
“一家人,说什么恩情,”老朱打断,还转移了话题,示意另一份戴三春的笔记:“这……‘升华’和‘凝华’什么的,来,给俺仔细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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