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一声天下白。
李红兵换好衣服,推开房门,就看到山杏和崔姐准备进山物资,傻娃和瞎子在一旁帮忙。
嘎吱!
偏房门缓缓打开。
难得徐公子不用叫,能自觉起床,只是脸色依然难看,脑门大包还未消去。
李红兵憋着笑,“还生气呢,我昨儿晚把瞎子说了一顿,傻娃不懂事,他也不懂事,老哥岁数摆在这,当他们爷都搓搓有余,怎么能排老三,我做主让你当老大。”
嗯!
徐公子眉毛皱成川字,越听越觉得别扭。
这尼玛是老大、老三的问题?
也怪昨晚在草甸吹风闲的无聊,两个憨憨又不会聊天,为了打发时间只能自己没话找话,说三人在一起像不像他桃园三结义,要不然咱们也搞个草甸三结义。
在林区,能看的电视剧不多,循环播放的也就那四大名著部,尤其是三国演义最受男女老少推崇。
桃园三结义、温酒斩华雄、三顾茅庐、火烧赤壁...
貂蝉、甄宓、蔡文姬、大乔小乔、邹夫人、杜夫人、孙夫人...
前者是林区小孩对英雄的幻想,后者是林区男人对媳妇的梦想。
徐公子随口提出草甸三结义,瞎子知道是个玩笑,可傻娃不这么认为。在他的世界里,一个吐沫一个钉,说出来的话必须做到,马上表示同意,顺便用武力镇压试图反悔的徐公子。
这时。
傻娃背着竹篓大步走过来,那门板似的身躯和堪比通缉犯的面容,带来的压迫感着实让徐公子忍不住后退几步,生怕再挨几個脑崩,自己就要归西。
“大郎,你醒了!”傻娃浑厚有力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惊的老宅屋顶上的麻雀乱飞。
大...郎!!
徐公子嘴巴开始哆嗦,想发火又不敢发,目光怒视李红兵。
“咳咳!我来解释一下,昨晚我跟傻娃说你不喜欢三国演义,所以不能草甸三结义。傻娃就说水浒传拜把子也可以,徐哥当大郎,瞎子当二郎,他愿意当三郎,我这么一想也行,起码你不吃亏。”
我特么...
徐公子感觉喉咙里有口老血,想吐吐不出来。
“大郎,吃饭,锅里煮汤。”
傻娃一脸真诚,性格也一改往日沉闷,话多了不少。
大郎喝汤。
大郎喝药。
我特么大你个几...
徐公子终于快忍不住,即将爆发之际,李红兵的声音悠悠传来。
“徐老哥,傻娃从小没了爹娘,跟瞎子相依为命,昨晚知道自己有亲人特别高兴,你要是不承认,下场....啧啧!!”
这番话如一盆冰凉刺骨井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浇灭了心里的怒火。
再看傻娃那门板身躯,能遮住太阳的身高,杨树桩似的胳膊,胡萝卜粗的手指。
徐公子打个寒颤,铁青的脸透着一股哀怨,纠结喊道。
“三...郎!”
顿时。
傻娃狰狞面容变的像个孩子一样,挥舞双臂满场子欢呼、奔跑。
“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
李红兵笑了,山杏崔姐笑了,瞎子笑了,徐公子笑哭了!
.....
李家老宅。
一行人还有大花它们走出老宅,崔姐扶着山杏眼泪汪汪的相送,要不是李红兵阻拦,两女能一直送进老林子里。
原本是打算带上白嘴进山,可后来瞎子说老林子里树高林茂,白嘴用处不大,还不如留在家里。
咩!咩!咩!
黑角无精打采的跟在队伍后面喋喋不休碎嘴,生气李红兵只带大花,不带它,偏心眼子。
李红兵无奈停下脚步,轻抚黑角脑袋。
“这几天不要出去浪,家里没男人,你就是顶梁柱。大花它们不在,也只有你能照顾好杏妈妈,你比白嘴稳重,我放心。”
原来自己的责任这么重大。
黑角恍然大悟,立马满血复活,昂起脑袋咩咩保证一定会照顾好杏妈妈。
“去吧,我相信你。”李红兵一副很欣慰的样子。
咩!
黑角嘹亮的叫了一声,转身四蹄翻飞,跑向老宅。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队伍里响起。
“无耻,连羊都骗,还要不要脸。”
李红兵笑眯眯回了一句,“傻娃,你大郎哥口渴了。”
傻娃马上拿出水壶送到徐公子面前,“大郎,喝水。”
“!!!”徐公子。
老子要裂开了。
......
草沟村村口柿子树。
全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聚集在此,大人们面色忧愁,一下子丢了四个后生,在村里可是大事,而且大家一个村生活几十年,还沾亲带故,谁心里都不好受。
小屁孩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难得广场上有这么多人,比过年都热闹,一个个没心没肺的追打、嬉闹。
福胜、铁柱、水生几人簇拥大奎出现,大奎背着竹篓,身穿迷彩服,黄胶鞋,腰间挂一把柴刀、一卷麻绳,小腿用布条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绑腿。
“红兵叔来没?”
“还没到,应该快了。”
铁柱踮起脚朝草甸方向的山道方向望去,远远看到一行人出现在视线中。
“来了,来了!”
人未到味先至。
广场上晒太阳的家狗,仿佛嗅到洪水猛兽,猛的打个激灵站起身,胆子大些的朝山道方向犬吠,胆子小些的直接夹起尾巴逃走。
大花领着弟弟妹妹昂首挺胸,迈着矫健的步伐踏入稻场,目光淡淡一扫那些犬吠的家狗,顿时家狗畏惧的嗷嗷叫,躲到主人身后,任凭如何踢打,就是不离不弃。
李红兵走进广场,眼睛不由直了一下。
大概估算,老老少少差不多百十多口人。
他们都从打哪钻出来的。
“红兵叔,你来了,这位是...”铁柱焦急走上前招呼,多等一秒儿子就多一分危险,视线从李红兵一行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戴墨镜的瞎子身上,忽然愣住。
徐公子认识,城里大老板,出钱给村里通电。
傻娃也认识,经常到家里吃饭,有把子力气,人也实诚,就是太能吃。
最后这个短头发后生,带着蛤蟆眼,把脸遮住大半,看不出来是谁?
难道是红兵叔从城里请的帮手。
注意到铁柱的目光,李红兵笑眯眯介绍道,“他是李二郎,外号瞎子。”
李二郎?
瞎子?
村里谁不认识瞎子,可他不长这个样。
看那身衣服,没百十块根本买不下来,还有那蛤蟆镜,镶银边的。
铁柱眨巴眼睛,一脸茫然。
瞎子摘下墨镜,露出冷峻面容,羞涩的扯了下嘴角。
“铁柱叔,红兵爷不让我留长头发,还让我随了李姓,叫李二郎。傻娃也随了红兵爷的姓,叫李三郎。”
哎呦喂!
这可不得了。
在林区农村,改姓可是件大事,首先要村里长辈出面主持,改姓者本家不反对的话,最后归姓本家要请全村人吃流水席,意思就是告诉村里人,这孩子已经改姓,以后别瞎叫了。
以后村里分田分地,都要给归姓一份。
傻娃家是外乡流落到草沟村,全家只剩傻娃一个人,基本算是断家根。
瞎子则是被遗弃的,没名没分过了这么多年,连户口都没有。
红兵叔按辈分,现在是村里最高的长辈,收两个命苦的孩子没什么问题,可问题是怎么收,按什么辈分收,以后碰面该怎么叫?
用平辈之间称呼,叫傻弟,瞎弟?
铁柱麻木的叹口气。
唉!
自从红兵叔回来,村里辈分真特么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