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老爹走到稻场边,把事情跟老爹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得知这群外乡人骗了草沟村这么多年,气得哇哇叫,恨不得从铁蛋手里把竹鞭夺过来,抽那几个骗子一顿。
“三儿,你做的对,这群人就该揍,要是我年轻那会,直接拖到老林子里埋了。”
看着老爹一脸杀气腾腾,李红兵哑然,没想到整天跟闷葫芦一样的老爹也有血性的一面。
这时。
手机铃声响起。
三泡打过来询问账户上莫名其妙多了几笔钱,上面留的是李红兵的名字。
简单聊了几句,李红兵让三泡把钱都取出来,明天去镇子赶集的时候拿。
通完电话,老爹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铁锹和锄头,递给李红兵。
“?”李红兵茫然。
“地都拿回来了,去翻一下。”老爹扛起铁锹,鄙夷的望向儿子。
翻地?
李红兵第一个反应不去,第二反应马上找援兵。
“让瞎子、傻娃去,我很忙。”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老爹萧瑟的声音,“爹啊,儿子对不起你,咱老李家的地,传到儿子手里就断根了,你孙子不孝啊!等儿子下去再跟你磕头谢罪,我是李家罪人啊!”
我...
李红兵无奈的回到老爹面前,捡起铁锹,“走,种地去,话都说到这份上,我要是再不去,估计爷爷晚上就要托梦揍我了。”
老爹见状,表情瞬间从忧变喜。
“爹啊!但凡你把折腾我的招数,用在老妈身上,你日子也不会过的这么憋屈。”
老爹傲娇的看了眼无精打采的小儿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自夸。
“你懂个求,老子那是疼婆娘,走快点,磨磨唧唧!”
草沟村属于山岭地貌,出了名的山高地少,所在的元宝更是山高坡陡,田地以梯田为主,梯田从山脚盘绕到山顶,大都沿等高线伸展成狭长田块,宽度仅容两三行禾苗梯田如链似带,小山如螺,大山如塔,层层叠叠,高低错落。
这些梯田是早些年祖辈用锄头顺着山体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导致有的田块细长狭窄,长度可达百余米,而其宽度有时不足一米,最小者仅有簸箕大。
大致可分为腰带田、斗笠田、河蟆一跳过三块田。
腰带田,顾名思义就跟腰带一样,有长又短,弯弯曲曲。
斗笠田,就是跟斗笠那么大,平时只能种几株玉米,几丛青菜。
河蟆一跳过三块田,就更简单了,用来形容田很窄,一只河蟆轻轻一跳就能越过三块田,这种田跟腰带田一样,但更为细窄,撑破天能种下两行稻子和一行玉米。
不过就是这些形状各异、线条优美的梯田与连绵起伏的青山、泛着银光的水面、古色古香的草沟村楼相映成趣,构成一幅幅美丽的田园山水画卷,美不胜收。
还记得小时候,每到秋天,梯田变成金灿灿的稻谷和黄彤彤的油菜花,那景色可美了,不比旅游区的梯田景区差。
那时候李红兵和小伙伴们从手里拿铁盆,牵着狗子,在田埂上一边吆喝一边敲打铁盆,田里面就会惊出肚圆肠满的山鸡、野兔。
狗子看到这些飞不动,跑不动的山鸡、野兔,就会好心的叼回来,交给孩子们拿回家,洗个热水澡,放生...姜,放进锅里悉心呵护。
可如今,梯田里野草丛生,偶尔能看到几块田里种着青菜的应季菜,至于稻谷、玉米之类粮食作物的已经没了踪迹。
原因很简单也很无奈。
林区属于南北中间带,环境和气候不管中稻子还是麦子、玉米都可以,但在草沟村想要种好庄稼,需要灌入大量心血、化肥,最后不仅累还挣不到钱。
现在1斤大米在松柏镇好点的也就1块多一斤,差点的1块不到,玉米那就更便宜的,几毛钱钱一斤。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放弃种地,农忙时就去其它村打短工,农闲去城里搬砖,一年忙下来比种地强,还不累。
“走快点。”
在老爹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中,父子俩来到自家的田地。
鉴于老李家的地位,分到的梯田足足有五分地,两垄腰带田,两垄河蟆田和一块斗笠田。
面对齐腰深的杂草,要不是被老爹监工,李红兵真想丢掉农具,转身走人。
呸!
老爹往手心吐了口吐沫,搓了搓,举起锄头用力挖下去。
用的力气倒挺大,可效果相当一般。
一锄头下去,也就挖了一些草根出来。
十多年没有动过的地,土壤里全被草根占据,尤其是牛筋草这种根系极发达的野草,一棵两棵无所谓,成片长那就要命了。
“驴入的,这急吧难挖。”老爹一边脏话一边揉手,准备用处全身力气,誓要田里的所有杂草。
“还是我来吧!别伤了老腰。”
李红兵摇摇头,脱掉外褂丢到田埂上,接过锄头,也往手心里吐口吐沫,搓了搓手掌。
至于为什么往手心里吐吐沫,有说能增加工具摩擦力,经过润滑后能更有力气去抓握。
也有说这是是一种神秘东方的古老仪式,集天地之精华并且能够用“呸呸”两声吸引隔壁田里翘屯村妞们的瞩目,这个动作虽然静默,却无异于大喊一声:都给老子看好了!呀嘿……
还有说唾液中的一种名为REB58的蛋白分解为REB58α和REB58β两个小亚基,可以与手掌皮肤角质层中的特异受体结合,通过感觉神经传导至大脑颞叶后内侧区,激活P34神经元后,兴奋传出神经,导致线粒体活性增加,肌肉收缩力增强。
吐吐沫增加摩擦力,防止打滑,那要是种一天地,还不得把血都吐光。
李红兵认为第二种说法更为靠谱,就跟扔纸飞机前哈一口气一样,这可是聚集灵魂仪式的飞机。
至于第三种说法,纯特么扯寄吧蛋。
年轻力壮又经过自然之心的提升,李红兵肯定要比老爹强了不知多少倍。
一锄头下去,锄刃深深没入土壤中,翻起时只听咯咯嘣嘣的根茎断裂声。
这块田废了!
作为小半个农民,李红兵也知道地里有草的危害,这些草必须清除不可,杂草生命力强,只要土里面还有一根根系,也会坚持数天,在土壤湿润的情况下,能迅速生长、繁衍,一方面吸收土壤中的养分;另一方面造成通透性差。
杂草争夺了大量养化,会影响农作物下扎,导致农作物长势差,还会引发病虫害发生机率,造成减产。
要想种好这块地,只有两种办法,一是用除草剂,二是翻土晾晒。
除草剂污染很大,虽然可以快速灭草,但对根系没有办法清除,几个月后又会长出来。翻土晾晒相对更为环保,只是这个过程非常漫长而枯燥,需要把整片土地不断的翻起,放在太阳下暴晒,直到把80%杂草根系全部晒死,后期还要定期除草。
老爹蹲下,看着锄头翻出来的土壤被一根根白色根须包裹,皱起眉毛,迟疑道。
“三儿,要不用药杀吧!”
用除草剂?
扯澹,那玩意会污染土地,危害还不小,残留期能超过三年。
我宁愿不种,也不会中除草剂。
不光如此,以后带领村民搞蔬菜种植,也不能用任何农药、化肥、除草剂,守住绿色、天然、有机这个牌子。
李红兵毫不客气的拒绝老爹的提议,继续举起锄头,一下一下挖出土壤,敲碎土块,把草根暴露在阳光下。
别看李红兵平时不干活,力气还是有的,没多大会功夫,小半块地都被翻出来。
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兴奋期过后,李红兵就算还有力也不想挖地了。
枯燥、乏味,重复机械劳作。
难怪农民都特么不种地了,不挣钱还特么的累,无聊。
李红兵越想越气,丢掉锄头,看着无所事事、欣赏祖国大好山河的老爹,心里极度不平衡,“你就不能帮忙干一点活,挖不动土,翻下土也行啊!”
咳咳!
老爹蜷缩起身体,神情虚弱的咳凑两声,“山风太凉,我好像吹感冒了。”
“....”
李红兵顿时无语,幽幽说道,“刚在稻场,你跟海芬婶聊的挺开心,听大奎说,你俩当年可是青梅竹马,不知道老妈知不知道。”
“住口,不孝子!”老爹脸色大变,三两步跑到李红兵面前,伸手捡起地上的铁锹,“你去抽根烟歇会,我站半天胳膊腿都僵了,是该活动活动了。”
呵呵!
李红兵冷笑。
没等老爹干活,田埂上出现7、8个村民,有男有女,扛着农具朝这边走过来。
其中就有桂凤嫂、秀才,还有几个面熟但想不起名字的闲汉,老远桂凤嫂就吆喝。
“红兵叔,国庆爷,我们来帮忙了。”
李家父子俩茫然对视一眼,仿佛都在说自己没有找人,他们怎么来了。
等双方一见面。
一个中年汉子抢过李红兵手里的锄头,“红兵叔,这粗活让我来就成,你坐那歇息。”
另一个村民也夺走老爹的铁锹,“国庆爷,你也歇着,我们来就成。”
“桂凤嫂,你们咋找过来了,那几个外乡人不认账?”李红兵好奇问道。
桂凤嫂连忙摆手,掩不住脸上笑意,拿出毛巾殷勤的给李红兵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
“认账,认账,我结了1万多块钱呢!晚上去我家吃酒。”
拍灰这个动作就有点超线了,一般结了婚的婆娘只会对自家男人和小孩才会做,但给其男人拍,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要不是知道因为蘑孤款的事。
李红兵真怕晚上吃的不是酒,是饺子。
“桂凤嫂,我娘说晚上让红兵叔去我家喝酒!”秀才赶忙插嘴。
“是去我家。”
“去我家,要不是红兵叔,蘑孤钱指定要不回来。”
其他人也跟着掺和,毕竟这件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每家每户都能拿回些钱,少的三四千,多则一两万。
谁能想到每年来收蘑孤的外乡人心会那么黑,几十块一斤的蘑孤竟然只用几块钱拿走了。
其实这件事李红兵多少带点不讲理,市场经济你情我愿,如果没那份极不公平的合同,李红兵还真不会出面要钱补差价。
桂凤嫂子见大伙争的脸红脖子粗,连忙说道。
“行了,行了,晚上吃饭再说先把红兵叔家的地翻好,等会还有人过来。”
其他人勐然想起正事,嘻嘻哈哈把李家父子俩请到一旁看风景,拿起锄头,铁锹翻起地。
果然去桂凤嫂说的那样,陆陆续续有村民过来帮忙干活。
五分地并不大,几十号人挤在一起干活,没一会就翻完了,就这村民们还觉得过意不去,又把翻过来的土壤从新翻回去,顺便把土里的草根清理出来,省了以后晒地的时间。
正当大家干的热火朝天,铁蛋满头大汗的跑到地头,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几下。
“太…太爷,有…有工…公安找你。”
工安?
帮忙干活的村民们目光齐刷刷落在李红兵身上,老爹紧张低声问道,“三儿,是不是那几个贩子找人了?”
“没事,是我报的警。”
李红兵走到田埂边,捡起外褂掏出手机,有许队长的三个未接来电。
拨回去后,跟许队长简单聊了几句,对老爹和来帮忙的村民说道。
“我回村里一趟,许队长过来抓人。”
……
等回到村口稻场。
还是那两辆破面包车,许队长带人已经控制住蘑孤贩子。
郑西带着铐子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见到李红兵出现,气愤的站起身,骂道。
“李红兵,你不讲规矩,答应补了差价就不报警。”
“蹲下,谁让你站起来的。”一位经察呵斥郑西,把他重新按下去。
李红兵笑眯眯的走近,俯视郑西道,“我确实没报警,这些同志是森林工安,他们是来视察草沟村野生动物救助站,你们不走运,被工安同志撞上了。”
“没错,没错,我们路过草沟村,顺便过来看一下。”许队长笑的跟朵花一样。
最近上面下文件,进林区开展防诈反诈普法宣传,守好农民钱袋子活动。
正愁无处下手,想不到李红兵马上送来一个大枕头。
“李大夫,感谢,非常感谢。”
说着话,许队长握着李红兵的手用力摇晃。
“应该的。”李红兵也很配合的应对,顺嘴又提到那两只凋鸮鸟崽。
许队长心心念着把这几个诈骗犯早点带回去,就让李红兵先照顾那两只凋鸮崽,抽空发视频给他,汇报一下情况,等过几天再过来接走。
继续养?
那两只凋鸮崽可是个大胃王,一天能吃四斤肉,还必须是鲜肉。
李红兵想着许队长能补贴点伙食费。
“那伙食费…”
“啊,这个…小王,把他们押上车,这事都搞不好,我来,李大夫,我们等会聊。”
许队长着急忙慌的把人塞进面包车,一脚油门消失在村口。
李红兵懵逼的望着即将从视线中消失的面包车。
脑子里只有三个字
“不要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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