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归玩,闹归闹!
李家新话事人的李红兵,携家卷山杏、瞎子热烈欢迎老李家成员到来,至于安娜,她是个小叛徒,在两家间反复横跳,可以忽略。
参观被拆解七零八落的老宅院,老爹和老妈情绪不高,毕竟这房子也是二老的家,眼不见心不烦,决定出发去德发家吊孝。
由于安娜还小,不适合参加白事,就被留在家里让山杏照顾。
李红兵向孙强借了几个工人帮忙打花圈,来到已经准备好的吹拉班子众人前。
“爷们,吹起来。”
几位班头举起唢呐以大悲调起头,后面吹客们卖力敲打起来,打锣、敲鼓、吹笙、打梆子、打镲子,响成一片。
老爹无语的看着声势浩大的场面。
吊孝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下葬。
林区风俗,吊孝的主家走在前面,后面是举花圈,再往后就是吹拉班子。
队伍一路浩浩荡荡的朝村子走去,呜呜哇哇响器声冲破天际,吓得鸟雀仓皇逃窜。
快要接近村口,队伍停下,李红兵掏出一串短鞭,用烟头一点,朝远处丢去。
噼里啪啦!
随着鞭炮响完,队伍再次前行,每隔一段时间,再次停下,放鞭炮,继续前行。
路上有村民碰到这支队伍,无不表情赫然。
乖乖!
几十人的吹拉班子,也就老李家能这么干。
看来红兵叔真是要给德发撑腰。
队伍走到德发家巷子口再次停下,李红兵点燃一串长鞭炮,通知丧主家,长辈吊孝来了。
听到鞭炮声的知客马上让人回点一串迎客鞭,安排孝子贤孙要出门跪迎。
这些习俗是老爹在路上告诉李红兵的,既然要扎根在草沟村,那就要了解一下农村习俗,别整个跟个二杆子一样,凭白让人笑话。
噼里啪啦!
随着巷子里传来一串长鞭响起,呜呜啦啦一阵唢呐响锣声紧随其后,丧主家的吹拉班子出来迎接。
李红兵这边的吹拉班子马上换曲,跟丧主家吹拉班子吹同一个曲子。
知客快步走到巷子口,距离李红兵队伍还有十多米远停下脚步,身上长褂一抖,双手抱拳举过右肩,唱道。
“太阳出东落西方,亡人一去不回乡,劳驾团邻和亲友,熬灯受夜来相邦,敢问来敬那家丧。”
老爹一脸严肃踏上前一步,双手抱拳举过左肩,回唱。
“鸟语花香吉祥地,灵前跪献三把香。眀日入土把身安,百善理应孝为先,草沟李国庆,携妻李张云花、子李红兵敬送李山兰氏西行。”
“善!”知客大喊一声,收回拳头向后一站,再唱,“感谢李家情义广,今有三人来吊丧,深恩孝家永难忘,孝子贤孙出迎跪!”
唱音未落。
德发带着婆娘和孩子,披着孝服走出来,跪在老爹面前,邦邦邦三个响头。
知客又唱道,“礼应灵前有四拜,还留一拜等烧香。”
老爹带着李红兵作为长辈,只需上前抱拳拱手,微微弯腰还礼即可。
“礼毕,迎客!孝子贤孙退!”
知客带着德发家三人退到路边,弯腰鞠躬。
李红兵赶忙举起手,队伍后面的吹拉班子再次吹打起来,队伍缓缓向前走。
此时灵棚早已有村民等候,见队伍出现那一刻,一个个合不拢嘴。
想不到红兵叔带的吊孝的队伍这么大,惊讶归惊讶,村民赶上走上前,接过花圈,迎接吊孝人和吹拉班子进灵棚。
发烟的发烟,送水的送水。
巷子口那一幕是对长辈吊孝的礼仪,迎完后就没那么繁琐了。
老爹带着老妈、李红兵走进灵堂,由于二老是山兰婶长辈,所以就不用跪下,蹲下烧纸就行,依次李红兵是平辈,单膝跪地烧纸,最后瞎子是晚辈,要双膝跪地。
烧完纸后,老爹退出灵堂,路过灵堂门口跪着的德财父子三人,目光中露出愤怒。
在过来路上,李红兵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交代,老爹没有生气,反而非常赞赏儿子的决定。
要搁在早年间,这种白眼狼早被打死,丢粪坑里。
接下来就轻松多了。
带来的吹拉班子会留在德发家里连吹三天,直到下葬才算结束。
出了灵堂后,老爹上帛金。
这上帛金也是有规矩的,只能是单数,不能是双数,俗话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祸只可一次。
把钱装在白纸包里递给账房先生,李春生接过白包,拆开拿出数出钱,在账本上记下钱数,唱道,“草沟村李氏国庆,帛金1001元。”
周围来报丧的村民,听到金额时,暗暗点头。
国庆爷就是国庆爷,出手大方。
随机李红兵也掏出一个白包递给李春生,李春生愣住,抬头望向李红兵的目光中带着疑惑。
国庆爷都给帛金了,怎么红兵叔也拿一个,又没有分家,还能这样上礼。
李红兵眼睛一瞪,低声道,“赶紧收,磨叽啥磨叽!”
得!
村霸威武,惹不起。
李春生无奈接过白包,拆开掏钱数,边记账边唱道“草沟李氏红兵,帛金901元。”
紧接着是瞎子,他也掏出一个白包,李春生整无语了。
你瞎凑什么热闹,无长无幼,又没结婚,上什么帛金,这要怎么记账?
“草沟李氏安胜。”瞎子冷冰冰的说出名字。
啊!
李春生疑惑问道。
“李安胜是谁?”
村里从未听说这一号人物?
难道是早年间出去的村民?
眼瞅就要吃席了,李红兵不耐烦催促,“磨叽个求啊,李安胜就是瞎子,瞎子就是李安胜。”
啊啊!
李春生彻底整蒙圈。
瞎子有名字了?
还姓李。
“看你的磨叽劲,活该当一辈子村会计。”李红兵直接上手拆开白包,数完钱在账本上边写边唱,“草沟李氏安胜,帛金501元。”
这一声唱礼。
灵棚里村民们全都一副茫然表情,扭头四下张望,寻找那个叫李安胜的人。
然而记账还没结束。
傻娃噔噔噔跑到桌子前,也从兜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用白纸叠的信封。
“哪来的钱?”李红兵笑眯眯问道。
傻娃扭捏一下,“太爷,是你给的,傻娃一直没花。”
好像有这回事。
李红兵打开白包,里面塞着一叠钱,有整有零,合计156元,抽出五块钱丢给傻娃,拿起笔在账本上写下金额。
“草沟李氏安刚,帛金151元。”
这回村民们都知道了,李安胜,李安刚就是瞎子和傻娃。
想不到两个吃百家饭的可怜孩子,竟然跟了红兵叔的姓。
“闯,上菜。”
一个帮厨村民托着方盘从厨房那边走出来。
闯声响起,代表可以坐席吃饭了。
白事坐席坐的是流水席,一席坐七个人,坐满上菜,吃完直接下席,然后下一波继续上新席,直到没人上席为止。
一般是一天四席,早中晚各一席,凌晨十二点还有一席。
“走,吃席。”
见老爹,老妈已经坐席,还给他们留了位置,李红兵把笔丢给李春生。
坐在席上,李红兵发现傻娃并没有跟过来,而是独自走到灵棚外蹲着,老爹看到眉毛一皱,喊道。
“傻娃,过来吃饭。”
傻娃摇摇头,从灵棚里搬了一把凳子摆在面前。
“我…”老爹有些气恼,刚起身却被儿子拉住。
李红兵摇摇头。
“老爹,不用管他,你不懂。”
还有老子不懂的?
老爹气笑,突然想起什么,表情骤变,叹口气坐回椅子。
此时。
一位帮厨端着方盘走到傻娃面前,不用喊就从木方盘里撤下几盘菜,放在凳子上面,放不下就直接放地上。
傻娃也不嫌弃,起身走到装饭木桶旁,拿起一个洗菜的盆子,盛了大半盆米饭,回到凳子旁把菜的全都倒进盆子里,
埋头狼吞虎咽吃起来。
林区坐席习俗,有寿席食九,婚宴食八,丧饭食七的说法。
寿席食九是指席菜要有九个菜,其中“九”与“久”同音,寓意为长长久久,是长寿的象征。
另一方面“十”与“死”谐音,所以人们会有所忌讳,认为不吉利,而且做整寿要提前一年举办,有“八九不离十”之说,也是取“不离世”的谐音。
婚宴食八,自古以来,人们都偏爱“双数”,特别是八这个数字,是因为八代表“发”,特别吉利。
大多婚宴都会选择八冷八热,十六道菜,对于新人来说寓意为“早日发家”,对于来的宾客而言,则寓意为“婚宴吃八,家家都发”。
丧饭品七,是说人一生从出生的呱呱落地,到后来寿终正寝,一直是人们所期盼的,先人的逝去,后人也会举办丧葬酒席,而这句话中的“品七”,是指七道凉菜。
而话中的“七”代表着“去”,因此主家的心情是比较悲伤的,所以一般菜式也不会很丰盛,客人对此也会表示理解。而“品”的是情怀,“品”的是回忆。
李红兵这桌很快上菜了,七个凉菜。
凉拌豆芽,凉拌豆腐,炸油果,这些是凉菜也就罢了。
红烧鸡块,梅菜扣肉,炸鱼块,萝卜炖羊肉,这些菜虽然不是凉的,可也比凉稍微温一点,吃的油湖嘴。
本来晚上气温就低,面对这些温不拉几的荤菜,老爹,老妈,李红兵实在难以下口,快子直往凉菜上夹。
倒是隔壁席吃起来挺欢实,推杯换盏,荤菜都光盘了,凉菜没人碰。
老爹放下快子,品七品完,年纪大了熬不住夜,到点就犯困。
“三儿,你把家拆了,晚上我跟你妈住哪?”
“早安排好了,你二老去医务室睡,我让山杏把床都铺好了,让瞎子陪你们过去。”
李红兵也跟着放下快子,掏出钥匙放在桌上。
吴国华搬出医务室后,那间偏房就空了下来,知道二老要回来吊孝,就提前把房间重新收拾干净。
“医务室?你爷坐诊的那个地方?不用带路,我知道在哪,现在村里有路灯,正好跟你妈散散步消食,你就在这再坐会,有啥帮忙的帮一把。”
拿起桌上钥匙,老爹和老妈起身起席。
瞎子也吃完独自离开,老宅那边不能少人,特别是后院里种了不少珍惜药材。
见国庆爷要走,知客马上通知德发,一家人连忙出来送客,一直送到巷子口才返回。
李红兵也跟着起席,走到灵棚角落,这里生了一个火盆,吃完饭的村民年纪大的熬不了夜,早早回去休息,剩下就是村里中坚,围在火盆,一边听吹拉班子表演,一边烤火闲聊。
毕竟村里晚上娱乐活动十分贵乏,除了创造人类就没有其他可干,现在有烟有酒说说笑笑,还能听曲,难得放松一下。
见村霸过来,村民们连忙让座位出来,李红兵掏出烟散了一圈,村民们也打开话匣。
“红兵叔,你可豪气,请这么多吹拉班子,那个光头是十里铺的刘大脑袋吧,他出活价码可不便宜。”
“红兵叔,你家还要工人不,我去干几天工咋样?”
“红兵叔,德财倒插门的那家可不好惹,你下回去镇上可要注意点。”
众人七嘴八舌的找他说话,无非是看中他的吓人的财力,说一不二霸气,蹭点关系以后出去腰板也硬气。
对此,李红兵清楚,这农村都这样,捧高踩低,但都没啥坏心眼。
也就彻底放开,把明珠市的灯红酒绿跟他们胡吹海吹起来,听的众人心花怒放,眼睛放光。
聊着聊着,李红兵肚子饿了,起身跑到后院拿了一盆油果回来。
油果就是面揉成条,放进油锅里炸成条状面食,跟油条差不多。
李红兵找来一根木棍,串上油果,放在火上烤。
炙热碳火把油果子里的油脂烤出来,滋滋作响,散发出油焦香味,引得其他村民也馋了,纷纷找来棍子,一起烤起油果,有的村民不爱吃油果,就去找来土豆,红薯,埋进碳灰里。
吃一口焦脆的油果子,李红兵扭头朝吹拉班子喊道。
“老刘,换个曲子。”
“好咧。”
刘班头唢呐音一变,换成了欢快的曲调。
这可不是对丧事不尊敬,到了晚上除去灵堂里的吹拉班只能吹哀曲,外面的吹拉班可以随便吹乐曲,怎么热闹怎么吹。
有的地方办白事还会请美女上台表演,尤其是过了十二点,火热劲爆项目,是男人最期待的时间。
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又要开席了。
李红兵说什么也吃不下了,今天给德发站台的任务圆满完成,跟知客定好约好后天上山时间,就找个由头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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